程盟超

喝死人的接風酒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上個月，剛到黑龍江鴨綠河農(nóng)場副場長任上的孫建還沒大展拳腳，就醉酒死于為他設的接風酒席。

這農(nóng)場副場長的位置空了多年，孫建到任是當?shù)匾粯丁按笙彩隆?。農(nóng)場黨組書記和場長上午剛主持了孫建“絕不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的宣誓，中午就用公款擺了一桌酒宴，為孫副場長接風洗塵。農(nóng)場八位主要干部悉數(shù)到場。

出席的官員們喝得并不舒服。按照農(nóng)場員工的說法，下午諸多領導都因醉酒沒能正常工作，至于酒席的主人公孫建，酩酊大醉后直接被送到了賓館休息。晚上服務員敲門，才發(fā)現(xiàn)他早已昏迷不醒。

原本皆大歡喜的好事，推杯換盞間成了悲劇。這一桌酒席暴露出權力的失控，也不止公款吃喝這么多。

酒席上的，都是有頭有腦的成年人，為何非要喝到丟了命才罷休？看似清澈的水酒，似乎蘊含了其他見不得人的小九九：酒場上一杯杯拼出來的“感情”，比正經(jīng)業(yè)務的表現(xiàn)還重要；在上級和同僚中得了歡心，也比工作期間對治下民眾負責更要緊。

究竟是這酒局對于官員們來說實在太重要，還是他們在日常工作中也這么拼命？當天酒席上的大多數(shù)賓客都沒了證明自己的機會。初來乍到的孫建丟了性命，組織酒局的書記和場長被撤了職。這沾了權力的酒，毒性真是不小。

踏不上的回鄉(xiāng)路

乍眼看去，李新要背上“不孝子”的罵名。工作至今，他已兩年多沒回家看望過父母了。

可李新說，他自己也急，奈何公司不講道理——老家在唐山的他謀了一份浙江外企的工作，光往返一趟就要二十多個小時。偏偏工作強度大，請假難。而且公司明目張膽地不休春節(jié)法定假，長時間離崗就要被辭退。

今年，實在沒法的李新想了個“歪招”，讓父母以《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中“家庭成員應當經(jīng)?？赐蛘邌柡蚶夏耆恕钡臈l文起訴自己。有了判決，公司能給被告的自己假期。

不得不說，回鄉(xiāng)的新聞千千萬，這條尤讓人啼笑皆非。最終，法院裁定李新每年回家看望父母至少五天。他拿著文書興高采烈地請假，終于回了家。

讓人想不通的是，區(qū)區(qū)五天假期，為何要繞這么大圈子去爭??？《勞動法》早就寫明了休假的權利，《職工帶薪年休假條例》更是一清二楚：工作滿一年，就可享受每年五天的年假。

李新也不傻，他苦著臉說，這一套在公司不頂用，要是明著和公司“作對”，那肯定要丟飯碗。實在沒辦法，才想了這么個“曲線救國”的辦法。

網(wǎng)上一片譏諷李新“沒出息”“為啥不辭職”的聲音，我倒覺得他委屈。該休的假休不了，除了用人單位的不講理，執(zhí)法的缺失也很關鍵。非讓人在辭職和回家之間做單選題？執(zhí)法監(jiān)管不到位的苦果，不應該讓無辜的年輕人來吞。

死而復生的冗余認定

在?？谧鲅b修公司的莊先生最近有點蒙，從業(yè)八年的他突然沒了資質(zhì)。想要繼續(xù)做生意，就必須去“海口市室內(nèi)裝飾裝修協(xié)會”辦理資格認證。

更讓他郁悶的是，獲得認證的條件，是國務院2015年就明確廢除的“裝飾項目經(jīng)理證”和“室內(nèi)設計師證”等兩項資格認定。“這都廢除兩年了，去哪辦??？”面對老莊的疑慮，協(xié)會的工作人員把海口市住建局的紅頭文件拍到他面前，白紙黑字，的確是這么個要求。

協(xié)會的人還說了，沒認證不要緊，在這交錢補辦就行：項目經(jīng)理一千八百元，設計師兩千元。交了，就能“加快辦理”。老莊一算，全市需要項目經(jīng)理認證的就近萬人，好大一筆錢。

不信邪？找到住建局也一樣。面對暗訪的記者，負責的干部相當“坦率”，他說“在海口，就要遵守?？诘囊?guī)矩”，哪怕國家廢除了認定，“但?？诰褪遣蛔寷]有上崗執(zhí)證的人裝修”。

這種明擺著開歷史倒車的行為自然沒能折騰多久。報道發(fā)出后，住建局的領導很快表示此舉“非常不妥”，會立刻整改、退款——他們也知道這是不對的。

又是什么原因讓這些冗余的認定死而復生？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看看折騰這一圈，除了公信力被大大地折損，什么正事都沒干出來。要不是蠢，還真干不出這種事。

【原載《中國青年報》】

題圖 / “感情深” / 高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