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修
這多年我熱
一直卸著棉襖里的舊絮
袖管幽深,但身體總是薄得
像水中生發(fā)的木耳
滑膩、色重
去了一趟豆腐坊
棗紅色的鹵水點入雪白的豆?jié){
是膠體聚沉的過程
木耳從以往的是是非非中
掙扎出來,它們水靈
聽覺埋在一堆青菜里
有人在扁擔巷橫挑擔子
與他撞個滿懷
借他眼中的孤漠
單薄的夜風拂在臉和袖管上,一瞬間
蒼茫、落差,甚至愛
一番滋味洶涌,忽然
變得無比清涼
抵消了
這多年全部的熱
記住這愛。別的倒沒什么
似乎左耳進了水
側頭,跳幾下
更深處
涌水量因恪守斷面形狀而包容
巷道深處的孤寂
敞亮的余光
——更深處
散發(fā)某種霉變的味道
它醞釀在剛剛消退或即將涌來的熙攘之中
緊張、壓迫、慌
沖擊也罷,填裝也罷
有爆發(fā)的張力,不知不覺
把你彈回去
不知不覺就達成共謀
沉睡已久的礦體被激活、異化。直至
圍巖穩(wěn)定
依舊是,大批的集體
奔往。把過早聚攏的顆粒再次奔往
更深處。遠未結束
手中的煤
在黑色呈現(xiàn)獨特的黑色之前
我的手中一無所有
黑色是暖的
它自有其生成的根部
巷道只是過渡,也是煤河穩(wěn)定的流經(jīng)源泉
掘進的途中
我熟稔這單調的色彩與走向
并牢牢記住
白霧茫茫中的模糊的群體
有我的爺爺、爸爸、兒子
春天來了。我手中滿滿的青綠的葉片
那紋理的寧靜,倚向
路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