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夢淋

（長江大學文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0）

【摘 要】王國維的《人間詞話》給我們展示了他眼中的詞學，而周邦彥這個北宋詞學大家，更是不能逃脫被評點的命運。在王國維的視角中，可以看到周邦彥是一個文辭、格律、意境和言情體物上都頗有成就的詞人，但是也看到了在傳統(tǒng)的詞學立場上，周邦彥的艷詞蕩詞也是不為王國維所欣賞的。王國維對于周邦彥是既欣賞又貶低，矛盾的感情視角只能用一個“但恨”來表達，也讓我們看到了王國維對詞學研究有著自己的審美偏執(zhí)。

【關鍵詞】王國維；人間詞話；周邦彥；文學批評

周邦彥是北宋著名詞人。精通音律，曾創(chuàng)作不少新詞調。作品多寫閨情、羈旅，也有詠物之作。格律謹嚴，語言曲麗精雅，長調尤善鋪敘。王國維稱之為“詞中老杜”，杜甫是唐詩的“集大成”者，但在王國維《人間詞話》中，該評價倒顯得不是十分貼合，與其說周邦彥是宋詞的“集大成”者，倒不如說周邦彥是宋詞格律的“集大成”者。距離《人間詞話》在《國粹學報》上發(fā)表已100多年，在這百年間，對王國維的這部《人間詞話》研究者也越來越多。

一、《人間詞話》中周邦彥被點評次數(shù)統(tǒng)計

《人間詞話》中，被點評的詞人有60多人，其中北宋、南宋、清代詞人居多，而除去論述最多的姜夔、歐陽修，周邦彥算是被點名較多的了，有10則，這在《人間詞話》中也算是占領了一席之地。羅忼烈先生曾在《試論宋詞選集的標準和尺度》一文中說“在古今著名的詞話書里被提出的是哪些人最多，一人之作而被評論的個別篇章又是哪些人最多，統(tǒng)計一下得到的數(shù)字就是歷史的見證。詞人甲乙，不中不遠。” i而縱觀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我們也可大致將他點評的詞人分為三種類型：褒大于貶，貶大于褒，還有就是一直被大加貶低的幾個南宋詞人。而周邦彥算是王國維比較喜歡的詞人，屬于褒大于貶的行列，但在王國維的眼里卻“不失為第一流之作者”，語氣中透露出勉強之意。ii

稍作梳理，《人間詞話》中對周邦彥的評價的句子可分三種。第一種：褒義點評，有第十八、四十六、四十八、五十二、八十九、一百零七則；第二種：貶義點評，第五十九則，第六十九則；第三種：褒貶均有，第八則、第九則。由此可以看出，周邦彥在王國維的詞話中評價還是很高的，但也不排除被王國維批評貶低的時候。

二、《人間詞話》中對周邦彥的點評

在《人間詞話》中我們可以看出，王國維對大多數(shù)北宋詞人是十分欣賞的，而對南宋詞人的態(tài)度確實存在著較為明顯的偏見，以至于在評點南宋詞人吳文英、姜夔和張炎時也是毫不留情，不知道是周邦彥的詞真的為王國維所欣賞，還是說這個北宋詞人的身份，讓周邦彥在王國維的心中有了點不一樣的評價。但是對于周邦彥的總體評價還是很高的。

（一）褒義評價

在10則點評中，有6則都是王國維對周邦彥的夸獎，足以見得王國維對周邦彥的喜愛。如在表達其“隔霧看花”觀點時，與姜夔《念奴嬌》、《惜紅衣》二詞對比。肯定了周邦彥的言情體物的創(chuàng)作之才。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不止一次的寫了自己“隔”與“不隔”的觀點，王國維的對“不隔”是極力推崇的，這樣才能體現(xiàn)他對詩詞“真”的這種詞的審美追求。而周邦彥的言情體物特長，直接的將景物展現(xiàn)在眼前，這種詞作方式剛好就是王國維最為喜歡的，也難免王國維對其多為褒評。

再來是王國維的“境界”說，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從開始到結尾，其主脈絡就是闡述自己的“境界”說。最出名的莫過于他在第二則中就書寫的人生的三種境界，三境界也是王國維的得意之處?，F(xiàn)今看來這三境界是王國維自己“以意逆志”的在給人生分成三種境界，且這三句詞原意也并非是表達這個意思，但也是王國維的一種創(chuàng)新，將詩詞為己的一種方式。王國維在文章各處來闡發(fā)自己的“境界”說觀點，如“詞以境界為最上。這些都在闡述王國維的“境界”說，而且是作為自己評價詞品好壞的重要標準。

在“境界”說中，王國維又將境界分為“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此二者沒有高低之分，到與王國維愛將詩詞分高下的習慣有些出入。針對于這種“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的劃分，周邦彥被王國維劃到了“有我之境”的行列。

（二）貶義評價

如果說王國維對周邦彥很是喜歡的話，從上述一些例證中就可看出。但是在《人間詞話》中，我們也不免發(fā)現(xiàn)有一些對周邦彥的評論又是比較負面的。在詞的雅正方面，王國維評價周邦彥用詞也就顯得比較犀利，未免讓人覺得反差較大，一邊夸周邦彥的格調高、境界深、表物之神韻，但在詞的雅正方面，王國維就顯得比較苛刻了，對其做艷詞表示不滿，究其原因是王國維本身還是比較保守的，且受劉熙載的影響較大，所以在評價周邦彥的艷詞方面也就用詞較為負面了。從此句中，我們完全可以看出劉熙載對王國維的影響，尤其是在評價周邦彥的詞品上，更是劃到了蕩的層面上，也不免為王國維所惋惜，稱其不能做一流的詞家。這兩則評價中我們即可看出，王國維也有自己的矛盾之處，周邦彥的詞作意境手法為他所欣賞，但是詞的雅正方面，王國維還是堅守著傳統(tǒng)的思想，即使周邦彥為他所喜，但也不能左右他對詞的雅正的偏執(zhí)要求。

（三）褒貶并存

在王國維的視域里面，周邦彥是一個很不錯的詞作家，但是也是一個讓其愛恨割舍不清的詞人，一個“但恨”之詞，就寫出了王國維對周邦彥的矛盾心情，他一邊喜歡周邦彥的言情體物，一邊對周邦彥詞中的境界做出欣賞，但也無法忽視周邦彥創(chuàng)意偏少的缺點，所以用一個恨字，來抒發(fā)自己的可惜之情。而在境界的深遠方面，雖然不如王國維更喜歡的歐陽修和秦觀，但是周邦彥的詞作工巧卻也是被王國維認可的，稱之不失為第一流的作者。這也表現(xiàn)出王國維雖然強調天才的觀點，但也不否認人為的努力來創(chuàng)造更好的詞曲的行為，將王國維的詞論思想，表達的更為明確。

王國維是一個不喜歡用代字的詞人，且也不喜過分修飾琢磨文字，重視順理成章，真情實感。這就與他喜歡五代詞和北宋詞所相通，當一個文體發(fā)展到鼎盛時期，就會有規(guī)范的格式和韻律，雖然在形式上更為統(tǒng)一，卻也限制了其發(fā)展，而詞到了南宋正是如此，在前人的基礎上，詞的格式發(fā)展的愈發(fā)規(guī)范，那么限制也就越來越多，人們能創(chuàng)新的地方也就越來越少，這是一個文體發(fā)展的趨勢，但也是一個文體的悲哀。王國維不喜過于修飾的詞句，故而在批評南宋詞人和近人對南宋詞崇拜的這件事上也就顯得有些偏執(zhí)。

在《人間詞話》中，我們可以看到在王國維視角中的周邦彥，可以根據(jù)點評周邦彥的句子中來反窺王國維的詞學審美，也可進一步推敲王國維的用意，《人間詞話》給我們提供了很多文論觀點，為今后我們研究古代文學和詞學提供了更好的角度。但是王國維對周邦彥評價的片面性，也讓我們意識到作為一個文學大家，王國維也逃脫不了自己個人的審美，做不到客觀的評價，但這都為我們研究周邦彥和王國維提供了很好的素材。

注釋：

①羅忼烈.試論宋詞選集的標準和尺度 [J].上海：文藝理論研究，1983（4）：114-118頁.

②王國維著.陳賦點評.人間詞話[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3：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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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國維著.陳賦點評.人間詞話[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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