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艷
《盛京時報》“新年號”小說征文考略*
王秀艷
20世紀20年代“新年號”小說征文是《盛京時報》舉辦的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文學活動。通過征文廣告發(fā)布、征文當選披露和獲獎小說刊載三個環(huán)節(jié),十年二十個選題累計有62位投稿者獲得等級獎,其中部分作者成為該報文藝副刊經(jīng)常投稿作家。征文活動形成了連貫的、體系化的小說集納與刊載模式,使《盛京時報》獲得了數(shù)量可觀和價值不菲的文學作品,培養(yǎng)和選拔了固定投稿作家,贏得了大眾的持續(xù)關注,確立了報載文學的發(fā)展模式。此后,該報小說傳播進入了快速發(fā)展階段。
《盛京時報》;新年號;小說征文;當選披露
報載小說快速發(fā)展的前提是能夠獲得充足而優(yōu)質(zhì)的作品,其稿源一部分出自文藝主筆及編輯之手,另一部分來自社會投稿。雖然前者的質(zhì)量較好,但是相對日報而言數(shù)量有限,而后者有一定數(shù)量但質(zhì)量或時間難以保證,于是,報社通常采取有獎征集的方式獲取文稿,20世紀20年代《盛京時報》“新年號”小說征文就是如此。
該報征文的歷史可追溯至1914年,只不過當時以政論和小品文為主,明確了主題和范圍,設定了獲獎等級、獎金及截稿日期等信息,這為后來小說征文的推出做了鋪墊。1921年“新年號”小說征集開了《盛京時報》小說征文的先河。每年小說征文廣告一般會連載半個多月,并于翌年的元旦設專版公布獲獎名單,同時刊載優(yōu)秀作品,連續(xù)開展十年之久?!靶履晏枴闭魑臑椤妒⒕r報》小說收集與傳播注入一股清泓,自此,該報小說傳播進入了快速發(fā)展階段。
“新年號”小說,是指獲獎名單及獲獎小說在元旦這一天同時與讀者見面。當然,小說的征文廣告要先行,一般是在下一年元旦前兩個月左右時在報紙的醒目位置連續(xù)登載。首個“新年號”小說征文廣告于1921年12月3日在《盛京時報》第四版刊載,至21日結(jié)束。第一次小說征文的題目為“馬弁”和“宜春里”。除了公布征文題目,其他要求很簡單,只是“限于陽歷十二月二十五日為投稿截止期限”[1]。自1921至1930年,該報文藝編輯部每年推出2個征文題目,1922至1930年給出的分別為“民選省長”與“雪”、“結(jié)婚”與“凈街”、“恐怖”與“和平之神”、“煩悶”與“光明”、“共產(chǎn)黨”與“希望”、“骷髏”與“廢墟”、“戰(zhàn)場遺跡”與“春之愛”、“跳舞場”與“科學家”、“微笑”與“奮斗”。小說征文廣告多刊登于《盛京時報》的第四版,個別出現(xiàn)在第五版和七版,皆為短篇小說,規(guī)定不能超過3千字。從上述征文題目來看,都具有時代性,而且兩題間具有一定的關聯(lián)性或?qū)Ρ刃?,留給作者足夠的想象和發(fā)揮的空間。
征文廣告給出的具體要求,多側(cè)重于對字數(shù)和截稿日期的限定。當然也有例外,如1922年11月“民選省長”與“雪”的廣告附有獎金額度,“一等獎小洋五十元,二等獎小洋三十元,三等獎小洋十元”[2],顯然這是一種激勵,之后再沒有出現(xiàn)過類似的情況。再如1923年11月“結(jié)婚”與“凈街”的征文要求,不僅明確篇幅不超過3千字,而且還特別提醒作者“須細審題目勿為膚淺之言”[3],側(cè)面反映了文藝編輯對作品質(zhì)量的嚴格要求。又如1928年11月“戰(zhàn)場遺跡”與“春之愛”的廣告,除了限定字數(shù)為2千左右之外,還明確指出“戰(zhàn)場遺跡”與“春之愛”須分別使用“雄渾之筆墨”和“風光綺麗文字”[4],這是唯一一次對作品文風提出的要求,措辭言簡意賅,但這種要求籠統(tǒng)含混不好把握,具有一定難度。
《盛京時報》“新年號”獲獎當選小說的披露是在第二年的元旦,通常在第三版或四版的重要位置辟出“本報征文當選披露”欄目,公布獲獎名單、獲獎等級和對應的獎金額度,十分醒目。1921至1930年與小說征文廣告對應的征文當選披露時間是1922至1931年,在每一年1月1日的《盛京時報》“新年號”特刊上公布獲獎名單。值得一提的是,在“新年征文當選披露”欄目中,征文作品《雪》和《民選省長》,除了登載一、二、三等獎的獲獎作者和獎金額度之外,還羅列了所有選外佳作的名單:
《雪》一等,金蘭溪(獎小洋五十元);二等,吳裔伯、盛桂珊(各獎三十元);三等,銘久、王郁宣、覲東(各獎二十元);《民選省長》,三等,滑稽、吳君可(各獎二十元)。
選外佳作名單:大鵬、朱銘軾、蘇葉秾、屈鋁生、遼西少年、古榆少年、文疏格、擴權、王永新、雲(yún)階徐、滄粟、疏影、管豹軒(以上十三人各贈獎章一座)[5]。
很明顯,公布選外佳作類似于今天的優(yōu)秀獎或鼓勵獎。這反映了文藝編輯部對投稿者的鼓舞,也是培養(yǎng)和挖掘具有潛質(zhì)作家的一種方式,同時表明這些作品雖然被置于選外,但在某些方面一定具有可取之處。
從十年間的獲獎名單來看,文藝編輯部對小說評選是比較嚴格的,秉承了寧缺毋濫的原則,各個等級的獎項出現(xiàn)空缺也是常有之事。比如1922年的征文《馬弁》評出了一二三等獎,而同期征集的《宜春里》只評出了一個二等獎,獲獎者為措大、王益知。文藝編輯部很重視第一次征集的作品,因此主筆穆儒丐對六位獲獎者分別作了點評,置于各刊載作品的文末。其中對《馬弁》一等獎獲得者袁鳴岐的評論是“深得寫實主義三昧,一片血淚之言”[6];對《宜春里》獲獎者措大的評論為“不是率爾操弧,掉尾尤覺有力”[7]。但是穆儒丐對《宜春里》的征文結(jié)果并不滿意,指出,“這個題目是吾人當面的實事,大可發(fā)揮的,竟沒有一篇佳作,我對于三省文藝界,很失望的。”[8]基于此,他以“宜春里”為題親自寫了一篇小說,并于1922年元旦刊在《盛京時報》第七版“神皋雜俎·小說”欄目,算是一種彌補了。同樣,由于征集作品的質(zhì)量問題,1923年的《民選省長》也只評出一個三等獎,甚至1931年的《奮斗》一二三等獎都是空缺。
由十年的獲獎披露名單可以看出,對于《盛京時報》每年的征文題目,有些作者非常積極且很下功夫,在很短時間內(nèi)兩個題目都投了稿,竟雙雙獲獎,十分難得。比如,1925年《和平之神》與《恐怖》的二等獎由王雪影、羅慕華、冷韻同時獲得,而佛根、冰魄、榮齋各得了三等獎;1926年《光明》與《煩惱》的二等獎由仲彥、淡煙、南國、惜夢四人同時摘取,三等獎為雨絲、笛晨、患生三人奪得;1927年無我、馥堂二人同時獲得《共產(chǎn)黨》和《希望》的二等獎,忙忙、狂郎、志超、游龍館主四人分別獲得三等獎;1928年《骷髏》和《廢墟》的一等獎由金紹田、趙若沖共同摘取,二等獎為匡汝非、骨云、黃達、恬齋主人奪得,沒有三等獎。值得一提的是,有的作者連續(xù)幾年投稿且都獲獎,如盛桂珊分別在1922年《馬弁》和1923年《雪》的征文中獲得二等獎;匡汝非除了在1927年獲得兩篇小說的二等獎外,還在1929年獲得《戰(zhàn)場遺跡》的三等獎。另外,征文投稿者多使用筆名,使用真名的不多見,這種權宜之計,很大程度是當時社會環(huán)境使然。
經(jīng)過征文廣告、征文當選披露,即進入第三個環(huán)節(jié)—獲獎作品的刊載。與征文當選披露的時間相同,對應的獲獎小說也是于每一年的元旦刊載。只是二者的版面不一,獲獎名單披露在前,一般是第三版位置,獲獎小說全文登載居后,在第十幾版或二十幾版皆有可能。比如1922年1月1日第二十二版至二十三版的“征文披露·小說”一欄,按照獲獎等級刊載當選小說全文。再如,1923年1月1日第二十五版“征文披露·小說”欄目刊出署名為游龍館主的“一等當選”作品《雪》。正是因為獲獎征文刊載之需,20世紀20年代《盛京時報》在元旦這一天都要擴版增容,通常會擴至二三十塊版,甚至達到四十塊版。這些版面除了新年賀詞之類的內(nèi)容之外,余則承載征文小說,成為該報一大亮色,為報載文學傳播積累了寶貴的經(jīng)驗。
“新年號”征文活動引領了《盛京時報》的文學發(fā)展。這無異于一種營銷活動,當然也是一種傳播,其影響是深遠的。不但催生了一批文壇新秀,使該報一些固定投稿者脫穎而出并集體亮相,如惜夢、游龍館主、雪影、狂郎、笛晨、匡汝非等,他們在十年征文活動期間活躍于《盛京時報》的文壇,而且激勵了文藝副刊原有的固定投稿群體,使其在這期間筆耕不斷,作品量大增。這些作家中,署名為“惜夢”的短篇小說主要集中于1923至1925年間,如1923年的《香帕淚》《帽頭》《痛心》《香塚》《人心》《吻》《旅館的一夜》;1924年的《安慰》《誰知道他》《夢中囈語》《七夕》《醒后》;以及1925年的《隱痛》等,每個作品篇幅不長,一般連載幾期即可完成。署名為“游龍館主”的小說集中于1922至1924年,如1922年的實事短篇小說《老嫗》、滑稽短篇小說《我對不起你》、家庭小說《現(xiàn)代的兩種家庭》,1923年的家庭小說《你怨誰》、1924年的短篇小說《一個女子的自述》等。還有署名為“笛晨”,即“李笛晨”的小說主要集中于1925至1927年,如1925年的《反鄉(xiāng)》;1926年的《圖書館之一頁》《七月七》《快樂的情愛》和1927年的《無題》《四月三十日晚》《紅淚》等。
“新年號”征文共產(chǎn)生了62位等級獎獲獎者,其中包含《盛京時報》的固定作家和首次投稿者。征文活動不僅激發(fā)了《盛京時報》文藝副刊固定投稿者的創(chuàng)作熱情,而且促使一些文學愛好者嶄露頭角,借此獲得了揚名的機會,如榮齋、淡煙、南國、銘久等,征文當選無疑堅定了其創(chuàng)作的信心??梢姡ㄟ^有獎征文進行文學傳播,不僅吸引受眾,擴大讀者群,而且可以篩選和推出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需要強調(diào)的是,文藝編輯部可以借此機會對該報固定投稿者進行檢驗和評定,使讀者根據(jù)其征文獲獎等級再次審視這些熟悉的作者及其作品,同時認識新作者、接受新作品,滿足了讀者的閱讀期待。
概括而言,“新年號”小說征文在三個方面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其一,通過小說征文的廣告、獲獎披露和作品刊載,形成連貫的、體系化的小說獲取與刊載模式,能夠有效吸納社會大眾、文學愛好者的廣泛參與,贏得讀者的持續(xù)關注;其二,可以不斷從民間集納優(yōu)秀作品并給予廣泛傳播,擴大了作品的輻射面,豐富了報載文學的內(nèi)涵;其三,為報紙文藝副刊遴選出優(yōu)秀的作品,使報載文學創(chuàng)作隊伍不斷匯集新鮮血液,擴充了固定投稿群,如此循環(huán)往復,提升了《盛京時報》的文學品質(zhì)。
新年號”征文活動是20世紀20年代《盛京時報》發(fā)展的里程碑。對于讀者而言,征文階段是一種閱讀期待,而獲獎名單與作品在元旦這一天同讀者見面,則是對讀者長時間期待的集中滿足。每一年的征文與次年的披露以同一模式延續(xù)十年之久,彰顯了文藝編輯部持之以恒的辦報精神,反映了文藝編輯傳播優(yōu)秀文藝作品的決心和信心。就整個征文過程來看,該報將小說征集與披露同大眾傳播相結(jié)合發(fā)揮到了極致,切實體現(xiàn)了報載文學的特點。
正是“新年號”征文的推動和影響,產(chǎn)生了《盛京時報》相對穩(wěn)定的作家群體。一些平民作家活躍于《盛京時報》文藝副刊上,為該報源源不斷地提供優(yōu)秀作品?!靶履晏枴闭魑男≌f與文藝副刊小說在《盛京時報》交相輝映,為平民作家和精英作家的互動與交流提供了便利條件,有利于報載文學的快速發(fā)展。征文活動構(gòu)成了《盛京時報》文學作品集納的一種重要方式,對該報文學作品的收集和傳播起到了積極作用,同時為東北報載文學的發(fā)展提供了有益借鑒。
[1]文藝編輯部.本報新年號征文題目[N].盛京時報,1921-12-03(4).
[2]文藝編輯部.本報新年號征文題目[N].盛京時報,1922-11-16(4).
[3]文藝編輯部.本報新年號征文題目[N].盛京時報,1923-11-11(4).
[4]文藝編輯部.本報新年號征文題目[N].盛京時報,1928-11-15(4).
[5]王秀艷.《盛京時報》小說研究[D].吉林大學學位論文,2010.
[6]袁鳴岐.馬弁[N].盛京時報·神皋雜俎·征文披露小說,1922-01-01(22).
[7]措大.宜春里[N].盛京時報·神皋雜俎·新年征文二等當選小說,1922-01-07(5).
[8]儒丐.宜春里[N].盛京時報·神皋雜俎·小說,1922-01-01(7).
K2
A
1671-6531(2017)11-0036-03
*吉林省社科基金博士扶持項目“《盛京時報》小說研究”(2015BS10);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盛京時報》現(xiàn)代小說研究”(16BZW164)
王秀艷/吉林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博士(吉林長春130012)。
郭一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