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雜記(節(jié)選)

編者按：學(xué)界雖然對《西京雜記》的作者和成書時間的爭議較大，但皆一致認(rèn)為《西京雜記》是研究西漢史實的重要史料。從《西京雜記》的相關(guān)記載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玉石在西漢的生活中是普遍存在的,無論是日常生活、文房小竅門，還是車飾、馬飾等。同時，在第六卷中，作者還記錄了漢廣川王盜掘古墓的相關(guān)情況，其中石屏風(fēng)、石俑、石鎮(zhèn)墓獸、玉器等隨葬品是判定墓葬所屬品級的重要依據(jù)，而這無疑是研究先秦時期的殉葬規(guī)格的重要參考資料。

卷一

幾被以錦

漢制：天子玉幾，冬則加綈錦其上，謂之綈幾。以象牙為火籠，籠上皆散華（花）文（紋）。后宮則五色綾文（紋）。以酒為書滴，取其不冰；以玉為硯，亦取其不冰。夏設(shè)羽扇，冬設(shè)繒扇。公侯皆以竹木為幾，冬則以細(xì)罽為橐以憑之，不得加綈錦。

【譯】漢代的制度：皇帝的玉幾，冬天就在上面鋪上綈錦，稱作“綈幾”。用象牙制作火籠，火籠上布滿花紋。后宮嬪妃則用彩色花紋火籠?；实塾镁谱鲿文ツ且驗榫撇灰捉Y(jié)凍；用玉制作硯臺，當(dāng)也是看中玉不易結(jié)凍。夏天制備羽扇，冬天添設(shè)繒扇。王公諸侯則都用竹木作幾，冬天用細(xì)毛織成的袋子套在幾上，而不可鋪綈錦。

劍光射人

漢帝相傳以秦王子嬰所奉白玉璽、高帝祈斫白蛇劍。劍上有七采珠、九華玉以為飾，雜廁五色琉璃為劍匣。劍在室中，光景猶照于外，與挺劍不殊。十二年一加磨瑩，刃上常若霜雪，開匣拔鞘，輒有風(fēng)氣，光彩射人。

【譯】漢代的皇帝將秦王子嬰進(jìn)獻(xiàn)的白玉璽和漢高祖斬殺白蛇的配劍世代相傳。高祖斬殺白蛇的配劍上裝飾有彩色的珠、玉，又加置了彩色的琉璃作為劍鞘。劍在鞘內(nèi)，其光芒卻仍能照到外面，與拔出鞘的劍沒有兩樣。此劍十二年磨一次，而劍刃常常寒若霜雪，打開劍匣拔劍出鞘，就會有劍氣撲面而來，光彩逼人。

弘成子文石

五鹿充宗受學(xué)于弘成子。成子少時，嘗有人過之，授以文石，大如燕卵。成子吞之，遂大明悟，為天下通儒。成子后病，吐出此石，以授充宗。充宗又為碩學(xué)也。

【譯】五鹿充宗師從于弘成子。弘成子年少時，曾有人來拜訪他，并送給他一塊帶有花紋的石頭。此石大如燕卵。弘成子吞下此石后，就獲得了大的開悟，成為了天下間的博古通今、學(xué)識廣博的大儒。后來，弘成子病重，吐出了此石，并將它給了五鹿充宗。五鹿充宗也變成了一位學(xué)問很大的學(xué)者。

送葬用珠襦玉匣

漢帝送死皆珠襦玉匣。匣形如鎧甲，連以金縷。武帝匣上皆鏤為蛟、龍、鸞、鳳、龜、鱗之象，世謂為蛟龍玉匣。

【譯】漢代皇帝送葬都用玉衣。玉衣的形狀如同鎧甲，并以金絲線相連。漢武帝的玉衣上都鏤刻著蛟、龍、鸞、鳳、龜、鱗的圖案，世人稱為“蛟龍玉匣”。

玉魚動蕩

昆明池刻玉石為鯨魚。每至雷雨，魚常鳴吼，鬐尾皆動。漢世祭之以祈雨，往往有驗。

【譯】昆明池中有用玉石雕刻的鯨魚。每當(dāng)雷雨天時，玉魚經(jīng)常發(fā)出鳴叫，魚鰭和魚尾都會擺動起來。漢代以祭祀玉魚來祈求降雨，且往往都能應(yīng)驗。

飛燕昭儀贈遺之侈

趙飛燕為皇后，其女弟昭儀在昭陽殿遺飛燕書，曰：今日嘉辰，貴姊懋膺洪冊，謹(jǐn)上襚三十五條，以陳踴躍之心。金華紫輪帽，金華紫羅面衣，織成上襦，織成下裳，五色文綬，鴛鴦襦，鴛鴦被，鴛鴦褥，金錯繡襠，七寶綦履，五色文玉環(huán)，同心七寶釵，黃金步搖，合歡圓珰，琥珀枕，龜文枕，珊瑚玦，馬瑙，云母扇，孔雀扇，翠羽扇，九華扇，五明扇，云母屏風(fēng)，琉璃屏風(fēng)，五層金博山香爐，回風(fēng)扇，椰葉席，同心梅，含枝李，青木香，沉水香，香螺卮（出海南，一名丹螺），九真雄麝香，七枝燈。

【譯】趙飛燕當(dāng)上皇后，她的妹妹趙昭儀住在昭陽殿，給趙飛燕送來一封書信。信上寫到：在今天的良辰之日，尊貴的姐姐被榮封為皇后，我鄭重地向您獻(xiàn)上三十五件禮物來向您表達(dá)我的激動的心情。有：金色花紋紫色圓邊的帽子、金色花紋紫色絲織的頭巾、織成錦做的短襖、織成錦做的裙裳、彩色的花紋的綬帶、繡著鴛鴦的短襖、繡著鴛鴦的錦被、繡著鴛鴦的褥子、錯彩鏤金的繡花坎肩兒、鑲嵌多種珍寶的絲織鞋子、彩色花紋的玉環(huán)、做成同心形狀的嵌珍寶的釵子、黃金步搖，有合歡花紋飾的圓形耳珰、鑲嵌有琥珀的枕頭、繡有龜紋的枕頭、珊瑚質(zhì)玉玦、瑪瑙質(zhì)指環(huán)、云母石扇、孔雀羽毛做的扇、翠羽制作的扇、九華扇、五明扇、云母石屏風(fēng)、琉璃屏風(fēng)、五層金博山香爐、回風(fēng)扇、椰葉做的席、同心梅、含枝李、青木香、沉水香、香螺做的酒卮（產(chǎn)自海南的，又被稱為丹螺）、九真郡出產(chǎn)的雄麝香、七枝燈。

卷二

武帝馬飾之盛

武帝時，身毒國獻(xiàn)連環(huán)羈，皆以白玉作之，瑪瑙石為勒，白光琉璃為鞍。鞍在暗室中常照十余丈，如晝?nèi)?。自是，長安始盛飾鞍馬，競加雕鏤，或一馬之飾直百金。皆以南海白蜃為珂，紫金為華，以飾其上。猶以不鳴為患，或加以鈴鑷，飾以流蘇，走則如撞鐘磬，若飛幡葆。后得貳師天馬，帝以玟瑰石為鞍，鏤以金銀石，以綠地五色錦為蔽泥，后稍以熊羆皮為之。熊羆毛有綠光，皆長二尺者，直百金。卓王孫有百余雙，詔使獻(xiàn)二十枚。

【譯】漢武帝時，印度國獻(xiàn)上連環(huán)狀的馬籠頭，馬籠頭都是用白玉做成的，嚼口是用瑪瑙做的，馬鞍是用閃閃發(fā)光的琉璃寶石做。這種馬鞍在黑暗的房間里往往能照亮十幾丈遠(yuǎn)的地方，就像白天一樣。自此以后，長安開始華麗地裝飾馬匹。人們爭先恐后給馬裝飾打扮，有時一匹馬的裝飾物就價值一百斤金子。當(dāng)時人都用南海出產(chǎn)的白色大蛤蜊作馬籠頭的飾物，又用紫金制成花兒掛在馬籠頭上。而又憂慮這些東西不會發(fā)出聲響，有的人又安裝上鈴鐺，系上流蘇，馬走起來就像敲擊鐘磬一樣發(fā)出響亮的聲音，流蘇像車蓋上的旗幟一樣在風(fēng)中飛揚。后來，漢武帝從貳師得到駿馬，用美麗的玉石做馬鞍，用金銀黃銅等雕刻成圖案，用綠底的彩色錦緞做障泥，后來逐漸用熊羆皮做障泥。熊羆毛有綠光，且都有兩尺長，值一百斤金子。卓王孫有一百多雙這樣的障泥，皇帝下令命他獻(xiàn)上二十只來。

搔頭用玉

武帝過李夫人，就取玉簪搔頭。自此后，宮人搔頭皆用玉，玉價倍貴焉。

【譯】漢武帝去看望李夫人。待漢武帝走近李夫人時，就取下李夫人頭上的玉簪搔頭發(fā)。自此以后，宮女們的搔頭都用玉石來制作，玉的價格也開始成倍地上漲。

梁孝王宮囿

梁孝王好營宮室苑囿之樂，作曜華宮，筑兔園。園中有百靈山，山有膚寸石、落猿巖、棲龍岫。又有雁池，池間有鶴洲鳧渚。其諸宮觀相連，延亙數(shù)十里，奇果異樹、瑰禽怪獸畢備。王日與宮人賓客弋鉤其中。

【譯】梁孝王喜歡營造宮殿苑囿，并以此為樂。他營建曜華宮，修筑兔園。兔園中有座百靈山，山中有膚寸石、落猿巖、棲龍岫。園中又有雁池，池中有棲息著鶴和野鴨的沙洲。兔園中宮殿樓臺相連，綿延數(shù)十里，奇異的果樹、珍奇的禽獸，無所不有。梁孝王每日與宮人、賓客一同在園中射獵釣魚。

卷三

袁廣漢園林之侈

茂陵富人袁廣漢，藏鏹巨萬，家僮八九百人，于北邙山下筑園，東西四里，南北五里，激流水注其內(nèi)。構(gòu)石為山，高十余丈，連延數(shù)里。養(yǎng)白鸚鵡、紫鴛鴦、牦牛、青兕，奇獸怪禽委積其間。積沙為洲嶼，激水為波潮。其中致江鷗、海鶴孕雛產(chǎn)鷇，延蔓林池。奇樹異草，靡不具植。屋皆徘徊連屬，重閣修廊，行之，移晷不能遍也。廣漢后有罪誅，沒入為官園，鳥獸草木皆移植上林苑中。

【譯】茂陵縣富人袁廣漢，家財萬貫，僮仆有八九百人。袁廣漢在北邙山下修建園林，東西寬四里，南北長五里，阻遏流水而使其注入園內(nèi)。并掇石為山，高達(dá)十余丈，連綿數(shù)里。園內(nèi)養(yǎng)著白鸚鵡、紫鴛鴦、牦牛、青色的雌性犀牛，各種奇珍異獸聚集在園中。堆積沙土建成水中沙洲，激蕩的流水掀起波浪。園中招來了江鷗、海鶴孕育雛鳥，遍布整座園林。珍奇的樹木、奇異的草，沒有不種植的。園中屋宇回環(huán)相連，層層的閣樓，長長的回廊，在其中行走，很久都不能走到頭。袁廣漢后來因為有罪而被誅殺，其園也被沒收，改為官家園林。園中的鳥、獸、草、木都被移入到上林苑中。

五柞宮石騏

五柞宮有五柞樹，皆連抱，上枝蔭覆數(shù)十畝。其宮西有青梧觀，觀前有三梧桐樹。樹下有石騏二枚，刊其脅為文字，是秦始皇驪山墓上物也。頭高一丈三尺。東邊者，前左腳折，折處有赤如血，父老謂其有神，皆含血屬筋也。

【譯】五柞宮中有五棵柞樹，每棵都有連臂合抱那么粗，樹頂部的枝葉可以覆蓋數(shù)十畝地。五柞宮西面為青梧觀，觀前有三棵梧桐樹。梧桐樹下有兩個石雕麒麟，石麒麟的腋下至肋骨部位刻有文字。這兩只石麒麟是秦始皇驪山墓上的遺物。石麒麟頭高一丈三尺。東邊這只石麒麟的左前腳已折斷，折斷處有赤紅色如鮮血的東西。百姓認(rèn)為這兩只石麒麟是有神靈的，都是含血連筋的。

卷四

元后燕石文兆

元后在家，嘗有白燕銜白石，大如卵，墜后績筐中。后取之，石自剖為二。其中有文曰：“母天地”。后乃合之，遂復(fù)還合，乃寶錄焉。后為皇后，常并置璽笥中，謂為天璽也。

【譯】漢元帝的皇后在未出嫁之前，曾經(jīng)有一只白色的燕子銜著一塊大如燕卵的白色的石頭掉在了元后的針線筐里。元后將其取出，白石自動剖開為兩半，中間有文字寫著：“母天地”。元后將石頭合起來，便又合在了一起，恢復(fù)如初，元后于是將其珍藏了起來。元后當(dāng)上皇后，常常將白石與璽印一同放在印盒里，認(rèn)為它是天然的寶璽。

玉虎子

漢朝以玉為虎子，以為便器。使侍中執(zhí)之，行幸以從。

【譯】漢朝用玉制作虎子，以作為溺器。派遣侍中拿著，皇帝出行的時候跟在皇帝身邊。

卷五

金石感偏

李廣與兄弟共獵于冥山之北，見臥虎焉。射之，一矢即斃，斷其髑髏以為枕，示服猛也。鑄銅象其形為溲器，示厭辱之也。他日，復(fù)獵于冥山之陽，又見臥虎，射之，沒矢飲羽，進(jìn)而視之，乃石也，其形類虎。退而更射，鏃破竿折而石不傷。余嘗以問揚子云，子云曰：“至誠則金石為開?！庇鄳?yīng)之曰：“昔人有游東海者，既而風(fēng)惡，船漂不能制，船隨風(fēng)浪，莫知所之。一日一夜，得至一孤洲，共侶歡然，下石植纜，登洲煮食。食未熟而洲沒，在船者斫斷其纜，船復(fù)漂蕩。向者孤洲乃大魚，怒掉揚鬣，吸波吐浪而去，疾如風(fēng)云。在洲死者十余人。又余所知陳縞，質(zhì)木人也，入終南山采薪，還晚，趨舍未至，見張丞相墓前石馬，謂為鹿也，即以斧撾之，斧缺柯折，石馬不傷。此二者亦至誠也，卒有沉溺缺斧之事，何金石之所感偏乎？”子云無以應(yīng)余。

【譯】李廣和他的兄弟一起在冥山北坡打獵，看到一只臥著的老虎。李廣用箭射虎，一箭就將老虎射死了。他把老虎的頭骨折下來做枕頭，表示征服了猛獸，又用銅鑄造了一個像這只老虎的樣子的溺器以表示嫌棄侮辱。又一天，他又在冥山的南坡打獵，又見到一只臥著的老虎，一箭射去，箭頭深深地射了進(jìn)去，連箭尾的羽毛都沒入其中。上前一看，原來是一塊石頭，形狀很像老虎。退后又射，結(jié)果箭頭射破且箭桿折斷，但石塊卻絲毫無損。我曾就這件事問過揚雄，揚雄說：“心意真誠則金石都會為之感動得裂開?！蔽一卮鹚f：“從前有人在東海上出游，不久海上刮起了暴風(fēng)，船不受控制，隨風(fēng)浪飄搖而不知漂向哪里。過了一天一夜，船才漂到了一個孤零零的沙洲上，船上人很高興，便拋下石錨系起纜繩，登上沙洲煮飯。飯還沒有煮熟，沙洲就沉沒了，在船上的人砍斷纜繩，船又繼續(xù)飄蕩。先前那個孤零零的沙洲原來是一條大魚，它奮力掉頭，揚起魚鬣，在呼吸間像風(fēng)吹云飄一般快速地游走了。在沙洲上的人有十余個人死了。又如我認(rèn)識的陳縞，是個生性樸素的人。他到終南山去砍柴，回來晚了，趕著回家還沒到家門，看到了張蒼丞相墓前的石馬，以為是一頭鹿，就揮起斧頭砍過去，結(jié)果斧頭缺了口，斧柄也折斷了，石馬卻毫無損傷。這兩件事也都是極其真誠的，最終卻船只沉沒、斧頭殘破，怎么金石的感動會有偏心呢？”揚雄找不出話來回答我。

卷六

廣川王發(fā)古冢

廣川王去疾好聚無賴少年，游獵畢弋無度。國內(nèi)冢藏，一皆發(fā)掘。余所知爰猛，說其大父為廣川王中尉，每諫王不聽，病免歸家。說王所發(fā)掘冢墓不可勝數(shù)，其奇異者百數(shù)焉。為余說十許事，今記之如左。

【譯】廣川王劉去疾喜歡糾集一幫無賴少年，無節(jié)制地出游打獵。國內(nèi)墓葬中的隨葬品全被他們盜掘。我所熟識之人——爰猛，曾說他的祖父原是廣川王的中尉，屢屢勸諫，但是廣川王并不聽從。后爰猛祖父因病免職而歸家。爰猛說廣川王所盜掘墓葬數(shù)目不可勝數(shù)，而其中堪稱奇異的事情達(dá)百余件。他向我說了十余件事，現(xiàn)在將其記錄下來。

魏襄王冢皆以文石為槨，高八尺許，廣狹容四十人。以手捫槨，滑液如新。中有石床、石屏風(fēng)，婉然周正。不見棺柩明器蹤跡，但床上有玉唾壺一枚，銅劍二枚，金玉雜具，皆如新物，王取服之。

【譯】魏襄王墓用帶紋理的石頭做外槨，高約八尺，寬窄可容納四十人。用手摸外槨，潤滑如新。墓中有石床、石屏風(fēng)，依然完好端正。墓中不見棺柩明器的蹤跡，但石床上有一枚玉制唾壺、兩把銅劍和一些金屬玉質(zhì)雜物，都如同新的一般，后被廣川王拿去使用了。

哀王冢以鐵灌其上，穿鑿三日乃開。有黃氣如霧，觸人鼻目，皆辛苦，不可入。以兵守之，七日乃歇。初至一戶，無扃鑰。石床方四尺，床上有石幾，左右各三人立侍，皆武冠帶劍。復(fù)入一戶，石扉有關(guān)鑰，叩開，見棺柩，黑光照人。刀斫不入，燒鋸截之，乃漆雜兕革為棺，厚數(shù)寸，累積十余重，力不能開，乃止。復(fù)入一戶，亦石扉，開鑰，得石床，方七尺。石屏風(fēng)、銅帳鉤一具?；蛟诖采?，或在地下，似是帳糜朽，而銅鉤墮落床上。石枕一枚，塵埃朏朏，甚高，似是衣服。床左右石婦人各二十，悉皆立侍，或有執(zhí)巾、櫛、鏡、鑷之象，或有執(zhí)盤奉食之形。無余異物，但有鐵鏡數(shù)百枚。

【譯】魏哀王的墓葬上部用鐵水灌注，挖鑿了三天才打開。打開后，有黃霧從墓中飄散出來，一接觸到人的鼻子和眼睛，就會辛辣刺鼻，無法進(jìn)入墓中。廣川王派兵守著墓道口，黃霧在七天后才散盡。開始進(jìn)入一扇門，沒有門栓。有一張四尺見方的石床，床上有一張石幾，石幾左右各有三個穿著武士衣冠配著劍的人侍立著。又進(jìn)入一扇門，石門上有門栓門鎖，打開門，看到棺柩，黑光照人。刀砍不入，用以火燒過的鋸子鋸斷后，發(fā)現(xiàn)是用獸皮摻雜漆做成的棺柩，有數(shù)寸之厚，累積達(dá)十余層，以人力無法將其打開，所以就放棄了。后又進(jìn)入了一扇門，也是石門，打開門鎖，有一張七尺見方的石床。石屏風(fēng)、銅帳鉤各一具。床上和地上有一些好像是帳子腐朽后的殘渣，而銅帳鉤掉落在了床上。有一只石枕，上面積了很高的灰塵，好像是腐爛的衣服。石床左右各有二十個石婦人，全都呈侍立狀，其中有的呈手拿毛巾、梳子、鏡子、鑷子的樣子，有的呈舉著盤子捧著食物的樣子。再沒有其他奇特的東西，只有數(shù)百枚鐵鏡子。

魏王子且渠冢，甚淺狹，無棺柩，但有石床，廣六尺，長一丈，石屏風(fēng)，床下悉是云母。床上兩尸，一男一女，皆年二十許，俱東首，裸臥無衣衾，肌膚顏色如生人，鬢發(fā)齒爪亦如生人。王畏懼之，不敢侵近。還，擁閉如舊焉。

【譯】魏國王子且渠的墓特別狹窄，里面沒有棺柩，只有一張六尺寬、一丈長的石床，還有石屏風(fēng)，床下都是云母石。床上有兩具尸體，一男一女，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且頭都朝向東面，赤裸著躺著而沒有衣物和被子，肌膚的顏色就如同活人一樣，頭發(fā)、牙齒、指甲也同活人一樣。廣川王很害怕，不敢靠近，退出墓葬，并將墓穴照舊填埋起來。

晉靈公冢甚瑰壯，四角皆以石為玃犬捧燭，石人男女四十余，皆立侍。棺器無復(fù)形兆，尸猶不壞，孔竅中皆有金玉。其余器物皆朽爛不可別，唯玉蟾蜍一枚，大如拳，腹空，容五合水，光潤如新，王取以盛書滴。

【譯】晉靈公的墓葬極為奇?zhèn)邀?，墓的四角都有石玃犬捧著蠟燭，有四十余個男女石人侍立在兩旁。棺柩已看不出原來形狀,但是尸體還沒有腐爛。尸體的孔竅中都塞滿了金玉器。墓中其他器物都已經(jīng)腐爛不可辨別，只有一只玉蟾蜍，如拳頭大小，腹內(nèi)中空，能裝半升水，光潤如新，廣川王取它用來做書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