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顏

我的美你已經(jīng)不配

文/柏顏

001

你有耗盡心力，卻又無計可施地挽回過什么人嗎。

一段感情被攔腰斬斷，變故來得太過迅疾，你眼睜睜看著鮮血淋漓卻全無反應。

直到尖銳的刺痛洶涌而至，才仿佛被抽去了脊椎骨一樣，跪倒在地。

什么臉面尊嚴，都沒有這股痛意來得清晰。

002

09年的夏天，我正在男友家等著開飯，接到遠在長春的女友打來電話。

當時她的男友就在隔壁打游戲，她絕望地坐在廁所的馬桶上，跟我說，男友又在跟那個女孩聊天了。

那個女孩原本是他們的校友，也是游戲里常常組隊的戰(zhàn)友。據(jù)說有著異常艱難困苦的童年，父母離異，各自遠走他鄉(xiāng)，從小和奶奶一起生活，高中時因為長相出眾而常常惹起男同學之間的戰(zhàn)爭。

大學理所當然地沒考上，去了職業(yè)學校學模特專業(yè)。

上周女孩失戀了，哭哭啼啼地去找女友請求借宿一晚，理由是她擔心自己獨自呆著會忍不住割腕。我女友一開始也是拒絕的，但人已經(jīng)來了，總不好攆出去。一時間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來拒絕，只好答應了。

后來她說，那時怎么能想到呢，一切發(fā)生的那么突兀而又，自然……

說起來也很巧，女友第二天接到家里的電話，奶奶意外摔傷，需要她趕回去照料。臨走前，她狀若無意地問了女孩什么時候離開。對方依然哭哭啼啼精神恍惚地搖頭。她只好先回了家。

她說，男友租的不過是個套間，旁邊還有很熟的室友，大伙都知道他們的關系，他和那個女孩總不至于太過親密。而且在此之前，她并沒覺得兩人有任何曖昧關系。

除了女生的小心眼和纖細神經(jīng)，她實在沒什么實質證據(jù)。

直到三天后，一向秒回她消息的男友突然連續(xù)兩次掛斷了電話。她心下一沉，沒有任何猶豫地坐兩小時公車趕回了男友的屋子。

慶幸的是，她并沒有撞見腦海里勾勒出一萬遍的，香艷的，惡心的，令人臉紅羞恥同時萬箭穿心的那一幕。

然而，盡管主角們已經(jīng)人去房空。她依然在打掃房間時找到了兩枚用過的TT。

就像是等待著另一只鞋子落地聲的住客，她終于淚如雨下。哭完以后，她冷靜地清理了現(xiàn)場，換了床單，扔掉垃圾袋，洗干凈水杯，更換牙刷，朝空氣里噴自己最愛的香水。

一切完畢后，她沖了一杯咖啡，男友打開了門。

她呢？她沉靜如水地問。

剛上了火車。他幾乎是方寸大亂地說，我們分手吧。

女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真的愛上她？對方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但我跟她確實已經(jīng)……

我不想聽。你別說行不行。女友抱著頭開始嚎啕地哭。她說，你過啦，抱著我。男生沒有動，她視線模糊地盯著他，很久很久，終于慢慢起身走出房間。

接下來整整一周，女友還是按時去男友家，幫他洗洗刷刷收拾整理。男友也照樣給她做飯，燉她愛喝的湯，仿佛沒什么不一樣。從頭到尾，男友沒有說過一句抱歉。他只說，要是你受不了，那就分手吧。

他還說，我不愛她，但我確實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是我沒有控制住……自己。

他坦白得不留余地，甚至沒有給自己找一絲借口。他說，一切就這樣發(fā)生了，很突兀又自然。

女友說，你知道嗎，他的表情甚至有一些無辜。好像，是我不應該把那個女孩留下。是我不應該離開去照顧奶奶，才給了她可乘之機。

后來那個女孩也在他們?nèi)齻€人群里說，自己無意搶奪誰的男友，只是太過傷心，需要一些慰藉。然后表示不會再打擾他們的生活，平平靜靜地退了群，退了游戲。

女友說，你看不起我也好，全世界都朝我吐口水也好，我就是走不出去，我就是愛他啊，我愛他愛到自己都唾棄自己。

那是個仲夏的晚上，我站在男友家天臺上傾聽著這個來自千里之外的哭聲，心里像月光一樣慘然。不知道是該安慰，還是給個犀利的巴掌。

那通電話差不多維持了兩個小時。

等我下樓時，男友和他爸媽都已經(jīng)吃完收拾了碗筷。我抱歉地解釋了一下，他媽媽客氣地說去幫我熱飯，我連忙說不用，然后拉著面色鐵青的男友告辭了。

那時我心里塞滿了女友的遭遇，抽不出心力來關注男友握緊不放的手機。

又怎么會想到，同樣的事情早已埋伏在路上。并且上帝已經(jīng)提前讓我觀看了預告片。

003

圣誕節(jié)前夕，我給自己買了一只黑色的iPod。男友知道以后眉頭擰成了一根麻繩。他說，不有手機嗎，還要這玩意干P呢。真浪費。

我解釋了一通它們的音質差別以后，男友依然絮絮叨叨地說，你這么能花錢，以后我是養(yǎng)不起的，你最好畢業(yè)了趕緊去考公務員，這樣才不會失業(yè)，餓死自己。

我原本的好心情被他的喋喋不休毀于一旦，氣得口不擇言地說，你這么看我不順眼，那就分手啊。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說出這句話時想要咬舌自盡的懊悔。以及，他正中下懷般的咬牙切齒，他說，這可是你說的，別后悔。

說完，他騎上單車奮力地蹬了幾腳，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黃昏人潮中。

我站在原地，像個快要爆炸的氣球。

004

當晚我就沒繃住，給他打了20來個電話，一開始他還掛斷，后來干脆讓鈴聲響到終點。

我在要面子和要男友之間掙扎得死去活來，握著手機看了又看，還是沒忍住給他發(fā)了好幾條道歉短信。我說，我認真地收回那句話，我只是太生氣了。

那邊依然毫無回應。

等到我真正意識到這次，他也許不會再對我嘻嘻哈哈地一笑而過，已經(jīng)三天后。他依然拒絕回復我任何一條消息，也拒絕接我任何一個電話。

我想了很多的招，托朋友給他送午飯。甚至買了水果去看他爸媽。我做這些事都毫無阻礙，以至于讓我產(chǎn)生了，他只不過是在撒嬌的錯覺。

那些日子我在自我反省里一遍遍地折磨自己，想起從前每次吵架都是他先低頭，這樣不好，他也有自尊。還有他對我種種細碎的好，給我買喜愛的巧克力，或者帶我去新開的游樂場。

人或許就是這樣的動物，要到察覺到失去時，本能地把那些支離破碎的好拼湊出巨大的光，溫暖獨自流淚的夜晚。

醒來以后，更加感到不可以失去。周遭再沒有比挽留他更重要的事。

我用盡了所有方式聯(lián)系他，極盡一切地用文字懺悔，挽留，哀求——那時我唯一的底線只剩下，不去他家或者公司，當著他親人或者同事的面流眼淚了。

然而，當這一切都無濟于事以后。我還是破釜沉舟地去了他工作的地方。

我通過一層層關系，終于打聽到了他公司年會地址，并且成功地找到了一個老同學，拜托他借助一些關系讓我混了進去。

我穿上了半個月前光遍武漢大小商場，花掉整月生活費才買下的裙子和高跟鞋。

穿梭人群去尋找他時，周遭停頓的目光給我莫大的勇氣和希望，我甚至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以為當他見到煥然一新的我，想起我們曾經(jīng)快樂過的曾經(jīng)，就會在霎時回心轉意，也許走過來擁抱我，也許會把外套覆上我的肩膀。

然而在他與另一個女人談笑風生的那一幕映入眼簾，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算從里到外都煥然一新又如何，對他而言，我只是一個舊人。

005

沒多久真相浮出水面，他劈腿根本不是兩三天的事。

我冷靜下來后抽絲剝繭地找到了他們的情侶博客。（那時候還很流行這玩意）。仔細核對了日期，發(fā)現(xiàn)他跟我約會時買的禮物，都偷偷給她準備了一份。我跟他說分手那天，他對那個女生熱烈地表白，還錄了一個視頻。我拼命打電話挽留時，他跟女生說前任出國留學回來，想找他復合，然后不失時機地表忠心。

原來我自以為放棄尊嚴、卸下防備的苦苦哀求能讓他感動，都被他當成了討好新歡的精致道具。

當我終于能夠平靜地把這些事講給朋友聽時，她義憤填膺地問我為什么不報復，進而給我出了很多解恨的招數(shù)。

但我不知道怎么告訴她，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自己恨的不是他，更不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女生。

而是我自己。

是那個愚蠢透頂，不堪一擊的我自己。

是那個苦苦哀求，尊嚴掃地的我自己。

后來每每想起自己給他發(fā)的那些石沉大海的字字句句，會深深懷疑，那怎么會是我說出的話，每個字都卑微到血液里。每個標點都像刺破綢緞的針一樣刺痛我自己。

那一定是我生命里最丑陋的樣子。

卻暴露在根本不在乎我的人面前。

006

后來我又遇見了一些有相似遭遇的女孩，其中最讓我深刻的是棲棲。她結婚第一個月才發(fā)現(xiàn)老公已經(jīng)結過婚，并且前妻至今還住在他老家的房子里。更無法容忍的是，此前她老公至少每隔兩個月要回老家一次。她不死心地托朋友查了查，他在老家那里沒有住酒店的記錄。

離婚、賣房、分割財產(chǎn)，幾乎在一周內(nèi)完成。速度快得讓她老公瞠目結舌，甚至深深懷疑棲棲究竟有沒有真心地愛過他。

棲棲抱著酒瓶對我冷笑，沒愛過？沒愛過我會嫁給他？會辭掉工作跑來北京，會跟爸媽翻臉也要跟他領證。

說完吐了一地，第二天她發(fā)條朋友圈，我的美你已經(jīng)不配。

字字鏗鏘犀利，我只覺得深深羨慕。盡管痛依然是痛，并不會因為這樣表面的堅強而減少半分，但至少渣男不會再看見她哭到妝容慘淡的狼狽，也不會有拿出去炫耀自己魅力的籌碼。

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救贖。

007

你可以背叛我，傷害我，羞辱我，詆毀我，折磨我。

你也可以讓我哭泣、懺悔、夜不能寐、酩酊大醉。

但我不會再讓你看見我的脆弱、彷徨、苦苦等待天亮的模樣。

但我也不會再讓你知道我有多后悔，有多想念，有多么地想要回到當初。

責編：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