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誠

春秋之戀

◎王誠

許多年來，老李一直保持晨練的習慣。

老李走進公園，放眼望去，全是來晨練的人們，大爺們一個個精神抖擻，大媽們穿得花紅柳綠，很是好看。歡快的音樂從四面八方傳來，大媽們扭動著靈活的腰肢，一邊扭，一邊笑，都樂成了一朵朵綻開的花。

公園西門內緊挨著運動廣場，幾百名大叔大媽都在跳著廣場舞，他們伴著歡快的節(jié)奏，時不時抬步伸臂，有時候幾個人組成方形，有時候組成圓形，收股掐腰，優(yōu)雅的身姿伴著音樂節(jié)奏起舞。老李看著熱鬧的公園，也是卯足了勁兒朝著運動場精神抖擻地走去。老李今年六十五歲，是附近居民口中的健康達人。他兩只眼睛炯炯有神，手臂上有結實的肱二頭肌，年輕時候參過軍，部隊復員后一直是軍安賓館的保安。每天清晨六點半，老李總會出現(xiàn)在公園的運動場上，做單杠向上和雙杠倒立的動作。老李是裕西公園出了名的健身達人，已經(jīng)堅持做這樣的動作四十多年了。每天在這單杠、雙杠上活動兩下子，出點汗，這樣一天才精神。這不，做完雙杠倒立的老李這會兒面不改色，氣不喘。只是，白色的T恤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從電業(yè)局剛剛退下來的張科長走過來，看著剛剛從雙杠下來的老李，豎起了大拇指，“老李，你真行??！”

老李十分開心地說：“每天練一練，出出汗，很舒服！”老李有一點和年輕人不同，在做鍛煉的時候從來不追求極限，都是量力而為，用他的話說：“貴在堅持?！崩侠钜恢闭J為，健身的事情是要堅持的，只有堅持才能真正地強身健體。

張科長看著老李的狀態(tài)，忍不住為他賦詩一首：健身達人，不疾不徐。單杠卷身，雙杠倒立，響徹入云。

老李呵呵一笑，回頭看見在長凳上坐著的劉菊。劉菊笑瞇瞇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著愛慕。劉菊的老伴在十年前就因為突發(fā)腦梗去世，有一個獨生子，但是孩子已經(jīng)結婚生子，很少能有時間和她在一起。公園里也成了劉菊的第二個家，吃了飯沒事在公園一坐就是一天。日出到日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老李在愛人得病去世后，也經(jīng)常會把時間耗在公園里，一是不想回去睹物思情，二是在公園里很多老朋友可以下下棋，嘮嘮嗑，中午還能靠在長凳上瞇一會兒。

老李省吃儉用一輩子，女兒懂事孝順，在事業(yè)有成的時候給老李買了一套二百平米的住宅樓。不幸的是老李早年喪妻，加之老偶爾會有頭疼的老毛病，女兒看到父親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很是不放心。無數(shù)個清晨，很多人圍著老李喝彩，還有年輕小伙子用手機錄視頻，劉菊也站在人群當中。那天，不知道為什么，老李從雙杠上下來，突然腰疼得厲害，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淌下來。但是倔強的老李很愛面子，硬撐著面不改色。細心的劉菊發(fā)現(xiàn)了異樣，悄悄把老李拽到邊上，問了問情況。

老李到了六十三歲的時候，碰到了讓他心生喜歡的劉菊，老李和劉菊就是晨練的時候在運動廣場認識的。老李也想著不能一個人過日子，身邊必須找一位知熱知冷的女人走完自己的冬天。

劉菊退休前是醫(yī)院的護士，也學過推拿，她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老李的疼痛。

老李對劉菊也產(chǎn)生了極大的好感，兩位年過半百的人互相留了聯(lián)系方式。自從上次老李腰疼之后，劉菊就經(jīng)常給老李買些護腰的產(chǎn)品，一來二去，兩個人產(chǎn)生了感情。

張科長離開后，劉菊沖著老李揮揮手，示意老李坐過來。

“今天早上我閨女給我?guī)砹朔涿酆透恻c，我吃不完，給你帶過來，一會兒你拿回去?！眲⒕照f著就打開手提袋，從里往外掏東西。

老李坐在劉菊旁邊，擦擦汗，兩個人又說起養(yǎng)生經(jīng)，侃侃而談。

“孩子們都拉扯大了，不管日子過得怎么樣，保持樂觀、開朗的心態(tài)最重要，是不是？”兩位老人都對自己的孩子抱著極大的希望和愛，言談中時不時就扯到孩子身上。

孩子們都知道他們的事情。

對于他們來說，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上了年紀后無法避免面對死亡這件事。一輩子習慣于兩個人生活的，另一半沒了之后，一下子只有一個人生活，某種程度上是感到寂寞和孤獨的。劉菊的兒子看到自己的母親一個人在家很孤獨，一直非常鼓勵單身的母親去尋找適合自己的另一半。

老李的女兒為了父親，也是一直在操心，她很擔心父親自己一個人的生活會出什么狀況。如今，她也是大膽地鼓勵父親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子女是父母的心頭肉，孩子同樣是他們的解心草和連心藤。

兩位老人雖然還沒結婚，但是有孩子們的鼓勵和祝福，相處得也算和諧、溫馨。為了后半生的幸福，兩位老人也是決心不辜負孩子們的這片心意，已商量好國慶節(jié)舉行婚禮。老李一直篤信這句格言：“成功的婚姻，一半靠婚前選擇，一半靠婚后經(jīng)營。”他自己也是耳聞目睹很多喪偶老人再婚又離婚，多半是選擇不當或兒女不祝福。能夠結識劉菊，他覺得是有幸找到真愛，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珍惜。

難能可貴的是，劉菊重情感，輕錢財。自從認識老李后，她從未打探過老李有多少存款，從未干涉過老李與孩子在經(jīng)濟上的事情。財產(chǎn)分割、公證之類的事，在商量結婚的時候，劉菊從不提及。劉菊深深體會了單身獨處的寂寞日子，盡管自由，但是大多時候會深深感到孤獨的痛苦和不安，十年二十年后更是不敢想！

劉菊也一直認為，沒有愛情親情，有再多的錢，也不會有幸福。

公園里的工作人員手推電動鏟草機，在郁郁蔥蔥的草坪上鏟草，頓時整個公園充滿著清新的小草味道。修整過后的草坪，像一塊塊綠毯子鋪滿公園的各個角落，很是平坦，令人感覺無比的舒坦和愜意。

八點左右的時候，很多年輕人漸漸散去，公園里只留下了老人和一些很小的孩子。初夏的朝陽驕傲地照在頭頂，公園里頓時萬道霞光，枝葉更顯繁茂。

黃昏，公園在瑰麗的晚霞中鍍上了金邊，天邊卷起一片火紅色的云彩。老李牽著劉菊的手說：“我陪你在這黃昏里走一走吧。”兩個人挽著手走路的背影也構成了裕西公園迷人的景色。

有人說，他們兩個人是黃昏戀。老李卻來了句讓人意想不到的充滿詩意的句子，“我們是春秋戀?！?/p>

老李指著公園說：“你看——春天的公園是蓬勃的，秋天的公園是成熟的?！?/p>

春天走了，夏天來了。夏天走了，秋天來了。在這個運動場上，老李經(jīng)常一邊運動一邊觀察，他會注意每天走路的人，有快的，有慢的。走得快的，多半是年輕人，身體健壯；走得慢的，多半是老年人，在需要用力行走的時候就會氣喘吁吁。有時候看著走路特別快的人，他會上前說上幾句，散步最適合的是慢走，不要走太快，身體吃不消。

公園里鍛煉的人們逐漸散去，路過的公交車、轎車喇叭聲，連同樹上的鳥鳴聲，匯合成這個城市最動聽的樂曲。這些都是在告訴人們，新一天的生活又開始啦，讓人們以美好的心情、健康的體魄去迎接新一天的來臨！

人生易老，歲月不會老；人生短暫，時光很美好。在生命輪回的自然規(guī)律中，時間從指尖流失，帶走的是人們年輕的背影，蒼老的是容顏，但每天升起來的太陽都是新的。老李對劉菊說：“興許再過二十多年，我們還是健步如飛的老人，玩著各種單杠和雙杠，繼續(xù)看著這些人做著不同的晨練?！?/p>

（責任編輯 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