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衡
一雙碧綠的眼睛如同鬼火一般在黑夜中閃爍著。
那雙眼睛,帶著大草原上陰森的寒氣,將萬束饑渴的綠光投向了我。逼人的氣勢在這一瞬間鋪天蓋地地襲卷而來,我的右手劇烈地顫抖著,扶上了身邊的一塊巨石,頃刻間,我的身體就癱軟地倒了下去。
懾人的氣勢依舊壓迫著我,悶熱的胸口令我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原本被恐懼沖昏的頭腦逐漸清醒了過來,借著月色,我瞥見了前方淌著涓涓細(xì)流的小溪。
“汩汩……”流水聲漸漸地在我的耳畔變得清晰起來。月光越來越明朗,我可以清晰地看見,小溪表面閃爍的粼粼波光。我吃力地爬起身,踉踉蹌蹌地向著小溪走去。
溪水很涼,令我燥熱的額頭逐漸冷靜了下來。當(dāng)我清洗臉上的污垢時(shí),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浸透。
鑲嵌在夜空之中的那輪滿月將萬束銀白色的光芒灑向這片茫茫草原,逐漸地勾勒出了“它”的輪廓——依舊是散發(fā)著妖邪魅力的雙目,閃爍著綠光,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尖利而泛著慘白色光芒的獠牙若隱若現(xiàn),精小卻強(qiáng)壯的身形隱匿在黑暗之中。血腥氣在涌動著危險(xiǎn)的黑暗中漸漸傳來,帶著依舊龐大的氣勢,令那早已消逝在黑暗中的恐懼感再度向我襲來。
饑餓的綠目,孕雜著原始的獸性,在小溪的對面直勾勾地凝視著我。一人一狼,在茫茫大草原的深處,緊張地對峙著。世界,仿佛又回歸了原始的自然態(tài),物種的差距消失殆盡,眼前的,只不過是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
蕭瑟的大風(fēng)掠過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葉片在風(fēng)中摩挲著,“窸窸窣窣”的聲音給草原平添了一份寒意。散發(fā)著妖邪魅力的森綠的雙目在小溪對面忽然快速地移動起來,以驚人的速度到達(dá)了小溪邊緣,接著,“嘩嘩”踐踏溪水的聲音傳了過來,瞬間,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寒氣撲面而來,急速向我移動著。慌亂之中,我飛快地在小包里掏出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借著月光,下意識地?fù)]了過去。凌厲的刀光呼嘯著從夜空中掠過,接著,那雙綠目忽然停了下來,卻仍以奪人的氣勢,向后退卻著。我無力地癱倒在地,汗涔涔的雙手撫摸著那狂跳不已的心臟,畏懼地望著小溪對面那個(gè)強(qiáng)大的生命。
長夜漫漫。那散發(fā)著妖邪魅力的雙目在暗夜中不停地閃爍,只消看上一眼,便會墮入恐懼的深淵,無法自拔。時(shí)間在森森寒意中悄悄流逝,漸漸地,天邊隱隱泛起了魚肚白,接著,曙光伴隨著一聲嘹亮的槍響,撕破了黑夜的面紗,將萬丈光芒灑向草原。
破曉了。那雙綠目漸漸黯淡下去。
朋友端著雙管獵槍,帶著一大群牧人,飛快地跑向了我,關(guān)切地詢問我的情況。
然而,我卻默默地走向小溪,望向?qū)γ婺且讶坏瓜碌哪咐恰K纳磉?,幾只小狼蹣跚地爬了出來,其中一只小狼跛著受傷的腿,瞥了我們一眼,便踉踉蹌蹌地躲到冰冷的石頭后面。
大草原忽而刮起大風(fēng),石頭依舊默默地巋然不動,冷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垂死的母狼眼里依舊散發(fā)著幽幽的綠光,直勾勾地凝視著我。
這眼睛里蘊(yùn)含了什么?我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只有這片草原,默默地見證了數(shù)萬年來發(fā)生的一切,只有它才能聆聽到母狼的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