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曉輝

2016年12月5日，朋友圈爆出一則新聞：一位跟隨女兒移民美國亞特蘭大8年多的 81歲華人張奶奶，因女兒和外孫女常年待其冷漠如路人，失望之下決定回國獨自生活。讓張奶奶寒心的是，最親的人像扔包袱一樣，把她提前3天送到亞特蘭大機場后，便杳無音訊。不懂英文的張奶奶在機場饑寒交迫苦熬2天后，得到一位熱心華人的幫助。至此，一場以亞特蘭大為起點、常州為連接點、北京為終點，橫跨地球兩端的網(wǎng)絡(luò)愛心接力開啟，張奶奶得以安全、溫暖地返回故土。

短短幾天，新聞刷爆朋友圈，在網(wǎng)絡(luò)上激起萬層浪。人們在譴責(zé)張奶奶女兒的同時，更為這些熱心人士喝彩和動容。為此，筆者獨家專訪了其中幾位。這個愛心接力故事背后，凸顯了一個普遍和無奈的社會化養(yǎng)老問題。當(dāng)“不孝”與“子女聲譽”觸碰到一起，舐犢情深的父母大都選擇了沉默和保護。然而，父母不考慮任何付出和代價的“護犢”行為，真的就能打動不孝子女的心嗎？

老人心灰意冷回國，

熱心人士開啟愛心接力

2016年12月5日，美國亞特蘭大下午1點多鐘，美籍華人Don去亞特蘭大機場送親人登機后，在候機區(qū)發(fā)現(xiàn)一位孤單的中國老奶奶，精神萎靡地低頭靠在座椅上，身旁兩個大行李箱異常醒目。

Don上前關(guān)切地問：“您的家人呢？您這是去哪里？”老奶奶有氣無力地說：“回北京！那里才是我的家。不要提他們，他們不孝……”

說著，老奶奶忽然“嚶嚶”哭了起來。Don安慰道：“您別哭，有什么困難告訴我，我會幫助您！”

老奶奶向Don敞開心扉：她叫張嵐，今年81歲，是北京市退休教師。老伴早年過世，她含辛茹苦把唯一的女兒曉雯帶大，培養(yǎng)女兒上了清華大學(xué)后，又支持女兒來美國留學(xué)。外孫女可可1歲后，曉雯夫妻就把孩子交給了張嵐。2008年，可可12歲時，曉雯才把張嵐和可可接到美國生活。為了供可可上大學(xué)，張嵐再一次傾其所有，賣掉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北京的房子。

然而，女兒和女婿離異后，嫁了一個美國人。美國女婿對張嵐很不友好。讓張嵐傷心的是，曉雯和可可也對她越來越冷漠。在一次家庭紛爭后，張嵐賭氣道：“我要回國！”沒想到，曉雯非但不勸一句，反而讓可可給她買了張12月13日回國的機票。離回國還有10天，曉雯竟然把家里的東西搬空離開了，連平時陪伴張嵐左右的小狗也不見了。

張嵐十分絕望，她讓可可把機票改簽到12月6日。沒想到，可可把機票改簽后，竟然在12月3日早上就叫車把張嵐送到了機場，之后，再沒露面。只身一人的張嵐，不知如何應(yīng)對滯留機場3天的吃住問題和登機事宜，她打電話給曉雯和可可，卻怎么也打不通。張嵐患有糖尿病，又不懂英語，饑寒交迫和急火攻心之下，身體變得很虛弱。

聽完老人的講訴，Don很難過，他立即聯(lián)系機場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安排張嵐住進機場旅店，給她送來了熱湯熱飯，并安排好人員全程送張嵐上飛機。Don臨走時，給張嵐留了電話，告訴她，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

老人被妥善安排，Don仍舊難受：老人女兒真的會不管不問？畢竟是親人啊！于是，懷著一顆幫助老人尋親尋愛的心，Don在朋友圈轉(zhuǎn)發(fā)了這則消息，希望曉雯能看到，親自趕到機場送媽媽上飛機。

當(dāng)天下午，亞特蘭大華人朋友圈，幾乎被Don的這條消息刷爆，此消息很快上了亞特蘭大華人生活網(wǎng)的頭條?？墒牵瑫增┖涂煽梢琅f沒有半點消息。

老人順利回國，

“護犢”行動拉開序幕

亞特蘭大另一位華人劉晴晴，得知張嵐老人的遭遇后，放心不下，想到找朋友幫忙安排張嵐回國后的生活。這位朋友是常州“一加愛心社”創(chuàng)始人王德林。

北京時間12月6日早上4點，劉晴晴給王德林發(fā)來了求助信息，并告知張嵐老人將在北京時間7日晚8點15分抵達北京機場，請王德林幫忙聯(lián)絡(luò)北京的志愿者，安排救助。

王德林聯(lián)系曾在北京讀書的“一加愛心社”成員鈕健，并通過鈕健認(rèn)識了北京通州愛心人士王宏宇。下午2點，王宏宇告訴王德林：“對接工作就緒，我負(fù)責(zé)接機，北京市‘會蘭孝親敬老志愿隊梁會蘭大姐，負(fù)責(zé)聯(lián)系愛心出租車和安排老人的生活?！?/p>

12月7日，北京時間20點15分，張嵐老人乘坐的班機，順利抵達首都國際機場。1個小時前，王宏宇就提前趕到機場等候老人。

當(dāng)機場工作人員用輪椅推著一位老人走出站口，王宏宇立即迎上去：“請問您是張嵐嗎？”

張嵐十分緊張，當(dāng)聽說王宏宇是北京的一名義工，她的神色才有所緩和，說了聲“謝謝”。王宏宇問道：“女兒不管您了？”張嵐停下腳步：“我是自己提前3天出來的，不是被趕出來了。”

回到國內(nèi)，張嵐說話的語氣變得警覺了不少，她問王宏宇：“我的事情，似乎國內(nèi)好多人都知道了？”王宏宇實話實話：“嗯，大家都挺關(guān)心您，希望您晚年過得幸福。您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助，盡管說?！?/p>

張嵐沒有提出任何要求，而是說：“我在美國過不慣，我有退休金，回國生活沒有任何問題?！?/p>

張嵐穿著厚實的棉襖，戴著暖和的帽子，頭發(fā)整齊，她得體的衣著和利索的表達，讓王宏宇意識到，這是一位倔強又愛面子的老人，她不會輕易尋求幫助。

此時，梁會蘭帶著一位愛心出租車司機和北京一家敬老院負(fù)責(zé)人趕到機場。張嵐臉上明顯掠過一絲不悅，重復(fù)問道：“我的事情，怎么國內(nèi)好多人都知道了？”沒等眾人回答，張嵐又說：“在國外，子女沒有義務(wù)贍養(yǎng)老人，我女兒也是入鄉(xiāng)隨俗?！?/p>

梁會蘭和王宏宇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話。這時，迎面走來一位年輕人。張嵐開心地迎上去，笑著向志愿者介紹：“這是我的忘年交朋友楊藍，他是來接機的，我暫時住在他家?！?/p>

王宏宇和梁會蘭放心不少，他們和楊藍互留了電話，并叮囑老人，需要任何幫助，就聯(lián)系他們。

第二天下午，王宏宇接到張嵐的電話。張嵐說：“我非常感謝亞特拉大華人和國內(nèi)眾多熱心人士對我的幫助。我想請你轉(zhuǎn)告關(guān)心我的朋友，我現(xiàn)在已回國，只想安靜地生活，不想被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