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婕
橘黃色的月光穿梭在桂樹枝之間,灑落一地,一張泛黃的照片,輪廊依舊清晰。夕陽下,山坡上,自行車上,兩個人影。一本書的扉頁微微卷起,淚花縮放之間,我翻開了一頁……
故事的主角和我一樣是個女孩,叫做平平,在深愛她的父親離世后,出于思念,她給父親寫了封信,回憶父親對她成長的關(guān)注和愛護(hù),以及自己的“成長之痛”。
那時,平平是個小女孩,爸爸會做風(fēng)箏,會在臺燈下畫奇怪的圖案,會在平平的央求下吹出一個個圓圓的煙圈……那時,爸爸沒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我也是,每次坐在自行車的后頭,騎過一棵棵桂花樹下,一陣陣清香沁人心脾。爸爸總會眨巴著眼忽左忽右來個急轉(zhuǎn)急剎,嚇得我急急忙忙用小手扯緊爸爸的衣裳,爸爸的笑聲回蕩在桂花樹林中。坐在公園長椅上,我銳利的小眼瞅中萬花叢中最美的那朵,伸手說“我要”,爸爸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皓齒,縱身一躍,手在空中輕輕一劃,擺出個拳頭在我眼前,“當(dāng)”,拳頭打開,那朵桂花服服帖帖地躺在爸爸手中。仔細(xì)一想,爸爸的確沒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平平后來長大了,去了遙遠(yuǎn)的城市上學(xué),還來不及回頭說再見,列車就像脫韁的野馬呼嘯而去,可是爸爸一直站著,似乎只要她一回頭,他就永遠(yuǎn)在遠(yuǎn)處。
我回頭了。走在進(jìn)學(xué)校的路上,茫茫人海中一只手不知疲倦地招著,粗壯而結(jié)實,雖看不見人影,但卻能想象出,爸爸一手扶著自行車手把,一手高高舉起向我招著。人海中,我仿佛看見他就在遠(yuǎn)處沖我笑著。
再后來啊,平平的爸爸病了,爸爸的智商,變得像三歲小孩兒一樣,而平平一夜之間長大了。平平假裝自己病了,爸爸仍會一本正經(jīng)地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疾病真的很可怕,但它卻沒有打敗爸爸的本能。
我赤著腳,手中執(zhí)著那張照片,坐在光滑的青石凳上,望著飛旋而落的桂花,不禁浮想聯(lián)翩。這一年,我已經(jīng)十六歲了,爸爸牽著我的手,在桂花樹下與我分享的回憶太多太多。如今望著爸爸兩鬢生出的白發(fā),不禁想:“他還能陪我走多久呢?”時間走得那么快,一秒之間就能切換我們之間的角色,不知還會有多長時間,他能做我那個無所不能的爸爸?還會有多快,他就不能再與我分享童年回憶,正如不能再帶我騎行在桂花樹下。
“一個人的童年是在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我想,當(dāng)你最親的人真正離開的時候,你的童年,就也要同他一起離去?!比绻沁@樣,那我希望時光可以慢些,可以定格在那張泛黃的照片:一月,一樹,一車,二人。那時,爸爸還很年輕,我還很不懂事。
被樹杈攪碎的月光照耀在那張照片上,看著舊照片,回憶起與爸爸的點點滴滴,我一直想對他說:“爸爸,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