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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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構(gòu)與續(xù)造：《簡愛》的女性主題新論

唐亦珊

（湖南財政經(jīng)濟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5）

《簡愛》塑造了為人格獨立和精神解放而抗爭的堅強新女性簡·愛，她獨立自主，勇于與當時的社會傳統(tǒng)觀念相抗衡，追求以真愛和平等為基礎(chǔ)的愛情和婚姻?！逗啇邸方o當時的社會帶來了女性主義的信息，出現(xiàn)了男女在婚姻中平等、在社會上平等的思想意識，代表了女性意識的覺醒。文章力圖從簡·愛對命運的抗爭，對經(jīng)濟和人格獨立的追求，對平等愛情和婚姻的追求三個方面探索和解析《簡愛》中反映的女性意識，同時揭示出在當時社會環(huán)境下女性意識的局限性。

簡愛；反抗；獨立；平等；女性意識?

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說《簡愛》創(chuàng)作于英國19世紀中期的維多利亞時代。盡管當時的憲章運動指出了婦女處于無權(quán)地位，但女性不論在社會或是家庭中都毫無地位和權(quán)利可言，社會的主流觀念仍認為女性需要在身體、經(jīng)濟和精神上依賴于男性。然而，這也是一個人文主義思想和男女平等觀念開始顯現(xiàn)的時期，女性逐漸意識到了追求自身獨立的重要性，思想和價值觀均有所改變。《簡愛》的誕生宣告了英國女性意識的覺醒，給女性帶來了全新的人生觀和婚姻觀。小說中的女主角簡·愛完美地詮釋了一位聰明、獨立、善良的女性形象。她敢于挑戰(zhàn)社會常規(guī)，反抗社會傳統(tǒng)觀念，建立了自己的人生原則。書中展現(xiàn)了以真愛、平等和相互尊敬為基礎(chǔ)的婚姻，否定了當時推崇的以外貌、物質(zhì)條件和社會地位為前提的婚姻觀。

一　《簡愛》中女性意識的體現(xiàn)

《簡愛》中的女主角簡·愛自幼失去雙親，被寄居在舅舅里德家長大，卻飽受舅媽和表弟的欺辱。之后她被送往以懲罰肉體、拯救靈魂為原則的勞伍德慈善學校，仍經(jīng)歷著身體和精神上的虐待和折磨。在這樣嚴苛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簡·愛為了追求自身的獨立自主，應(yīng)聘到桑菲爾德莊園做了一名家庭教師。在這里，簡·愛碰到了她的真命天子——莊園主羅徹斯特先生。雖然他們社會階級懸殊、年齡相差巨大，但相同的愛好和完美的精神交流將他們帶到了一起，兩人決定結(jié)為夫婦。然而在結(jié)婚的當天，簡·愛發(fā)現(xiàn)羅徹斯特先生早在十五年前就已婚，莊園密室中的瘋女人就是他的妻子。簡·愛為了維護自身尊嚴選擇離開，在這一過程中遇到了她的表兄傳教士圣·約翰。約翰認為簡的品行適合當傳教士的妻子，旋即向她求婚，但簡·愛拒絕了這個將自己的感情獻給了上帝的人。最終，簡·愛放不下對羅徹斯特先生的愛重返桑菲爾德莊園，卻發(fā)現(xiàn)莊園在經(jīng)歷了一場大火之后已成為廢墟。羅徹斯特先生雙目失明、單手殘廢，但簡·愛仍然義無反顧地嫁給了羅徹斯特先生。簡·愛在這一尋求自身獨立和幸?；橐龅倪^程中展現(xiàn)了相應(yīng)的女性意識，這主要體現(xiàn)在她對自身命運的抗爭、對經(jīng)濟和人格獨立的追求、對平等的愛情和婚姻的追求。

（一）對命運的抗爭

小說一開端，我們便可以看到簡·愛是一個生活在維多利亞時期的普通女孩，作者夏洛蒂為她創(chuàng)造的世界充滿了欺騙和暴行。簡·愛的父母在她的嬰兒時期便去世了，這使她不得不被寄居在舅舅里德家中。里德舅舅本對她十分和善，無奈好景不長，也于不久后去世。一直對簡·愛不友好的舅媽只因在舅舅臨終前發(fā)過誓要照顧簡·愛，才不得已容留她繼續(xù)在家中生活，但卻對簡·愛十分嚴苛，表兄約翰也排斥、挑釁、欺負她。簡·愛沒有直系親屬，而這些本應(yīng)是她家人的人卻對她異常殘酷。這使得簡·愛的孩提時代在辱罵和虐待度過，她終日生活在陰影和恐懼當中。起初的簡·愛在面對暴行時一味退縮忍讓、逆來順受，直到一次她因憤怒和受辱而失去控制，最終在約翰欺負她的時候站出來反抗。她對約翰大喊“你這男孩真是又惡毒又殘酷，你像個殺人犯，你像個虐待奴隸的監(jiān)工，你像羅馬皇帝”[1]。簡·愛在憤怒地討伐約翰的時候還發(fā)瘋似地和他對打，這宣告著她為了反抗這個不公平世界走出的第一步。然而，這種行為在當時是為輿論所不容的，周圍的人紛紛對此表示不解：“啊呀！啊呀！多撒潑啊，居然敢打約翰少爺！”[1]“真不要臉！真不要臉！多嚇人的舉動，居然打起年輕的紳士，打起你恩人的兒子來了！居然打你的小主人?！盵1]“你該放明白些！小姐，你受著里德太太的恩惠，是她在養(yǎng)活你?！盵1]在當時的人看來，受人恩惠就必須低聲下氣地討好對方，沒有自我的屈服于對方，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甘愿受人奴役的思想。但是，簡·愛偏偏要對這種思想說不，她敢于站出來反抗當時的社會常規(guī)。對于苛刻的舅媽，簡·愛同樣敢于反駁，她對舅媽說道：“別人以為你是好人，可是你壞、你狠心、你騙人?！盵1]即使當時簡·愛只有十幾歲，她仍然對里德舅媽的苛待銘記于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與命運的不公平做抗爭。這一次次的抗衡源于簡愛對命運的不屈服和她與生俱來的反抗性和叛逆性。正如她在小說中所說：“要是大伙兒對殘暴的人都一味和氣，一味順從，那壞人可就要由著性兒胡作非為了，他們就永遠不會有什么顧忌，他們也就永遠不會改好，反而變得越來越壞。當我們無緣無故挨打的時候，我們應(yīng)該狠狠地回擊，我肯定我們應(yīng)該回擊—狠狠地回擊，教訓教訓打我們的那個人！叫他永遠不敢再這樣打人?！盵1]

在之后寄宿在勞伍德學校的日子里，簡愛的反抗意識得到了進一步的深化和發(fā)展。勞伍德學校是一所打著慈善幌子的人間地獄，校長布洛克赫斯特先生認為必須懲罰孩子們的肉體才能拯救他們的靈魂，這使得他對學生們異常嚴苛。布洛克赫斯特先生代表著當時堅信女性社會地位低下、不應(yīng)當有自身權(quán)利的一群人，他說：“我教育這些姑娘，并不是要教他們嚴懲奢侈放縱的習慣，而是要她們吃苦耐勞、克己?！盵1]在這種教育理念下，勞伍德學校的孩子們完全沒有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只懂得逆來順受、服從他人。但即使是在如此苛刻的環(huán)境中，簡·愛的獨立意識也未被磨滅，仍然表現(xiàn)出強烈的反抗意識。當簡·愛的朋友遭受虐待時，她站出來為其打抱不平。面對校長的暴行，她認為應(yīng)該“讓那個打人的人永遠不敢再這么打人”，“如果遭到鞭打，一定要把鞭子奪過來且當面把它折斷”[1]。簡·愛的思想是當時少有的富有反抗意識的，她的這一舉動是對男權(quán)統(tǒng)治下的不平等社會的反抗，也是對自身權(quán)利和人格尊嚴的維護。

（二）追求經(jīng)濟和人格獨立

簡·愛追求精神上和人格上的獨立自主，而這一切都是以經(jīng)濟獨立自主為前提的。作者夏洛蒂在小說中提及，對于那些沒有財產(chǎn)的未婚女子，她們社會地位低下，毫無目標和自我地活著，如市場上的待售商品一般。[2]因此，只有經(jīng)濟獨立了才能追求精神上和人格上的獨立，這是女性維護自身權(quán)利和尊嚴的基礎(chǔ)。

簡·愛顯然是深刻了解這一點的，她通過自身的不斷努力，成為了一名家庭教師。雖然如小說中提及的一樣，簡不是窮人，但也不富裕，作為一名家庭教師，她的社會地位不高，處于上等社會和下等社會之間。但是，簡·愛靠著當家庭教師的這份收入獲得了經(jīng)濟獨立。簡·愛的童年時期不得不寄人籬下，飽受屈辱和虐待，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父親沒有給她留下遺產(chǎn)，這使得簡·愛對于在經(jīng)濟上獨立自主的要求十分強烈。在簡·愛的心中，她渴望著擁有屬于自己的財產(chǎn)，因為這才意味著能夠在精神和人格上獨立，她曾說：“假如我有那么一點點獨立的可能，也的確是一種安慰。”[1]

在跟羅徹斯特先生的交往過程中，即使羅徹斯特先生家境富裕，簡·愛也堅持不占有羅徹斯特先生的任何財物。在他們結(jié)婚前夕，羅徹斯特先生表示想要贈予簡·愛昂貴的衣物和華麗的首飾，她說：“先生，我只求心里平靜?！盵1]她也跟羅徹斯特先生表示，即便在婚后也不愿意放棄家庭教師的工作，因為“這樣能掙到自己的食宿費，還有一年三十磅的薪水”[1]。這體現(xiàn)了簡·愛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中獨樹一幟的品格。在當時的社會，男性是社會的中心和主導，女性是男性的附庸品，女性均以嫁入富裕家庭為榮。女性在婚后便將家庭生活當成自己生命中的全部內(nèi)容，她們扮演的角色是“家中的天使”[3]，當時的觀念認為女性的天職是操持家務(wù)、侍奉男人及養(yǎng)育孩子。然而簡·愛表示，“我可不是天使”[3]，這是對當時社會傳統(tǒng)觀念的挑戰(zhàn)，是對女性尊嚴和人格渴求的吶喊。她說：“女人和男人的感覺是相同的，需要一席施展她們才能的領(lǐng)地!然而，她們卻深受某種過分嚴格的約束?！盵1]“她們享有更多特權(quán)的伙伴們卻胸禁狹窄地要求她們應(yīng)局限于制作布丁，縫制襪子，彈鋼琴及繡口袋!如果她們想越雷池一步便會遭到強烈的指責和譏諷。這些做法是自私的!”[1]這是簡·愛對當時社會傳統(tǒng)的抗爭，是她反抗的宣言。簡·愛勇于追求自己的人生，力圖依靠自身的經(jīng)濟獨立獲得人格和精神的獨立。最終，簡·愛帶著叔叔的遺產(chǎn)，以獨立的身份嫁給了莊園被毀、已經(jīng)殘疾的羅徹斯特先生。

（三）追求愛情和婚姻平等

簡·愛在得知羅徹斯特先生已婚后獨自離開，遇到了表兄圣·約翰。圣·約翰是一名傳教士，自稱為上帝的使者。他認為簡的個人品質(zhì)適合成為傳教士的助手、他的妻子，便向她求婚。圣·約翰是當時社會觀念的堅定捍衛(wèi)者，他認為女性的價值只有在她將自己全身心奉獻給男性的時候才能實現(xiàn)，他不承認簡·愛作為一個女人應(yīng)有的需求和權(quán)利，完全圍繞自身出發(fā)來談?wù)摵秃啞鄣幕橐?。同時，圣·約翰認為簡·愛最終會贊同他的觀點—因為這是一個好女人應(yīng)該做的事情。然而，簡·愛堅定地拒絕了這個不是出于愛情的求婚和這個把自身感情獻給了上帝的男人，因為她想要的婚姻是建立在真愛、平等和互相理解的基礎(chǔ)上的，是需要有情感溝通、精神交流和心靈契合的。正如她自己所說：“我不需要任何陌生人—與我毫無共同語言、格格不入的外人，我需要的是與我同類型的人，我和他們在一起可以得到情感上的完全共鳴?！盵1]這表現(xiàn)了簡·愛先進的愛情觀和婚姻觀，她認為在愛情和婚姻中男女應(yīng)當處于平等地位，結(jié)合的前提是心靈的契合而不是出于其他外在因素，諸如物質(zhì)、社會地位的考慮。這是對當時婚姻中男女地位不平等和男性中心社會的反抗。

在跟自己最終的愛人羅徹斯特先生的交往過程中，即便他們一開始就存在著年齡和地位的差異，簡·愛始終不卑不亢。她不因為自己家庭教師的身份自卑，也不因為羅徹斯特先生的顯赫家世而過分迎合。[4]當簡·愛誤以為羅徹斯特先生要娶貴族小姐為妻卻仍打算留她在莊園里的時候，她據(jù)理力爭道：“你以為我會留下來，成為你覺得無足輕重的人嗎？你以為我是一架機器嗎？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嗎？你以為，因為我窮、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沒有靈魂和心嗎？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我們站在上帝腳跟前，是平等的?！盵1]這段話體現(xiàn)了簡對獨立自主的渴求和吶喊，她反抗當時社會中認為女性是男性附屬物的傳統(tǒng)觀念，呼喚女性也應(yīng)當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尊嚴，追求婚姻生活中男女的平等地位。[5]在簡·愛看來，她與羅徹斯特先生是平等的，她是以一個具有獨立意志的自由人存在他身邊的，而不是要成為對他唯命是從唯唯諾諾的附屬品的。在他們結(jié)婚當天，簡·愛得知羅徹斯特其實已有妻子后，她做出了驚人的決定：“我要遵從上帝頒發(fā)世人認可的法律，我要堅守住我在清醒時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瘋狂時所接受的原則?！薄拔乙卫问刈∵@個立場！”[1]這時的簡·愛覺得受到了欺騙，自尊心受到了強烈打擊，即使深愛著羅徹斯特先生，她仍然堅持首先維護自己的尊嚴，拋開了富裕生活的誘惑而決定獨自遠走，繼續(xù)追求自身的人格獨立。小說的最后，簡·愛回到了已經(jīng)失去莊園、身陷殘疾的羅徹斯特先生身邊。這時他們之間的愛情和婚姻已經(jīng)超越了傳統(tǒng)意義上對情愛的界定，升華到了精神和心靈契合的高度。[6]

二　小說中女性主義的局限性

夏洛蒂·勃朗特在《簡愛》這部小說中展現(xiàn)出來的女性主義意識給當時的社會帶來了新思想，對反抗男權(quán)中心社會具有重大意義。但是，由于受到當時時代背景的限制，小說中展現(xiàn)的女性主義仍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簡·愛在爭取自身獨立和平等的同時也暴露出了她屈從和迎合的一面。一方面，簡·愛激進地叛逆與反抗，敢于同當時的社會傳統(tǒng)和命運不公相抗衡，力圖通過自身的努力奮斗為自己在社會上找到一席之地。另一方面，簡·愛卻仍然是一個堅韌的小婦人形象，她過于完美地符合了男性對女性形象的需要。她忠誠、適時進退、服從羅徹斯特的男子漢形象，無意識的迎合他的所作所為。正如她曾提到的，“羅徹斯特對于我不止是整個世界，幾乎是我進天堂的希望。”[1]這是在男權(quán)中心思想盛行的時代中女性主義的局限性。其次，女性主義精神應(yīng)當倡導男女平等，但是夏洛蒂僅僅詮釋了部分“平等”。簡·愛最終在羅徹斯特先生貧窮且身陷殘疾的時候嫁給了他，而這時的簡·愛卻帶著一筆遺產(chǎn)且身體健全，他們的婚姻實際上是建立在某種不完整和不平等的基礎(chǔ)上。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微妙地表達了女性主義只能通過這種不對等的婚姻來實現(xiàn)，追求平等的同時又暴露出了自己保守的一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女性主義走向了極端。

《簡愛》一書通過描寫出生貧寒的簡·愛對命運的抗爭、對人格和經(jīng)濟獨立的追求、對愛情和婚姻平等的追求，展示了不屈服于傳統(tǒng)社會價值觀、不甘于依附于他人而尋求自身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書中的主人公簡·愛即使出身貧苦，仍然能靠自己的努力而不受他人施舍，通過經(jīng)濟獨立進而追求精神和人格的獨立；反當時社會之道而行之，認為愛情是建立在相互獨立、尊重和平等的基礎(chǔ)上的，追求愛情和婚姻平等。雖然受限于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書中展現(xiàn)的女性意識還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這是女性意識萌芽的體現(xiàn)，肯定了女性的價值和地位，出現(xiàn)了女性也要有獨立人格的思想，在當時具有進步性和積極意義。

[1]夏洛蒂·勃朗特.簡愛[M].祝慶英,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0.

[2]Andrew S.The Short Oxford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 [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

[3]Charolette B.Jane Eyre[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1.

[4]胡進.《簡愛》女權(quán)意識的探析[J].淮南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2004,(2).

[5]佟靖.激情、叛逆、女性獨立——論簡·愛形象的塑造[J].齊齊哈爾大學學報,2003,(2).

[6]朱虹.英國小說的黃金時代[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

（責任編校：周欣）

2016－09－13

唐亦珊（1989－），女，湖南永州人，湖南財政經(jīng)濟學院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與英漢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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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01-005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