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銀銀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新世紀介入“中國現實”的長篇小說研究現狀
周銀銀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新世紀以來,介入“中國現實”的長篇小說層出不窮,吸引了諸多評論者的關注。論者以書寫內容、介入方式、敘事困境為支點,分析了不同作家的現實書寫,研究視點和評論方法逐漸多元化;但面對“介入現實”這一宏闊命題,現有研究仍有諸多不足,亟待從“史學”視野、作家現實觀的更迭、書寫公共生活與小說的詩性正義、薩特“介入”觀的三層次與文學的理想之光等維度尋找新的學術突破點。
新世紀小說;介入現實;敘事困境
Abstract: Since the new century, the constantly emerging novels intervening into Chinese reality have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many commentators. They analyzed different realtity writings from the three aspects of subject matter, ways of intervening and narrative dilemma. Perspectives of study and methods of comment developed diversely. While, there are still some shortcomings in the current research. We should look for new academic breakthrough from such perspectives as historical vision, change of writers’ realistic view, public life writing poetic justice of and novels, three-levels of Satre’s intervention view and literary ideal.
Keywords:novels in the new century; intervening into reality; narrative dilemma
無論是文學批評領域還是創(chuàng)作領域,文學如何表現現實,都是一個重要論題;但是,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社會語境下,由于多種非文學性或文學性因素的影響與制約,文學對現實有著或強或弱、或遠或近的不同言說。從新時期以降的小說生態(tài)來看,在“傷痕”“反思”“改革”小說階段,當代文學即開始朝著現實主義方向回歸,但隨著1985年、1986年“文學主體性”“文學向內轉”等口號的提出,“尋根小說”和“先鋒小說”以破竹之勢崛起,文學逐漸放棄了對社會現實的直接關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新寫實小說”掀起一股浪潮,它們與當下現實保持近距離接觸,不遺余力地展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生存境況,在敘述姿態(tài)上標榜“原生態(tài)”“零度介入”;然而,失去了價值立場和情感取向的寫作,小說還有什么內在靈魂可言呢?“新寫實小說”降下帷幕之后,以何申、談歌、關仁山為代表的“三駕馬車”扛起了“現實主義”的大旗,構成了“現實主義沖擊波”。從題材而言,這類小說的確持有對“現實”的介入態(tài)度,彰顯了現實情懷,但問題是:當他們暴露了種種社會黑暗后,卻并未對丑惡現象背后的本質予以嚴肅的廓清和深刻的批判。最終,這股潮流在“離棄現實主義批判使命”的質疑聲中偃旗息鼓。
新世紀以來,中國社會邁向了高速發(fā)展和急遽變化的時期,現實呈現出泥沙俱下、光怪陸離的景觀,它牽扯著眾多作家的心緒,呼喚他們向現實回歸,以強勁的主體立場去介入和書寫自己所處的時代。于是,我們看到,較之新世紀以前,作家直面中國當下現實的傾向更加突出。他們正視社會矛盾和沖突,聚焦近20年來在當下中國發(fā)生并引起高度關注的重大社會問題或民族公共事務。值得注意的是,在中短篇小說繁榮之后,“回到當下現實,關注社會生存的焦點”再度成為長篇小說競相書寫的話題,由此誕生了《蛙》《炸裂志》《極花》《第七天》《春盡江南》《耶路撒冷》《天體懸浮》《西洲曲》等精品佳作。
這些介入“中國現實”的長篇小說自誕生之日起便吸引了諸多評論者的關注和青睞,在探索與爭鳴中,研究成果層出不窮。本文擬從書寫內容、介入方式、意義與限度幾方面對此類小說的研究現狀逐一梳理,并對前人研究的不足之處進行指瑕,試圖從“史學”視野、作家現實觀的更迭、書寫公共生活與小說的詩性正義、薩特“介入”觀的三層次與文學的理想之光等維度發(fā)掘新的學術突破點。
中國當下的現實繁雜多變,對此,作家深感迷茫和焦慮。這番焦慮促使他們提筆發(fā)言,朝著現實艱難跋涉,一步步展開對民族公共生活和社會公共話題的追問。研究者們對作家高度介入“中國現實”的姿態(tài)普遍表示了欣賞。於可訓在《新世紀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述評》[1]中敏銳地發(fā)現新世紀長篇小說“視點下沉”的趨勢,并從書寫上層官場風云、關注下層弱勢群體等層面由衷地贊嘆它們“更加切近當下中國的生活實際,也更顯現實主義的藝術深度”。賀紹俊的《新世紀十年長篇小說四論》[2]指出自20世紀90年代末至新世紀以來,作家們新生了一種“擁抱現實的沖動”,長篇小說彰顯出了“現實主義敘事的開放姿態(tài)”。文章以曹征路、閻連科、徐坤、莫言等作家為例,從主題內容、作家認知世界的方式、作家敘述能力等向度剖析,肯定他們關注當下中國現實的創(chuàng)作大大豐富了現實主義的表現方式。其宏觀為主、微觀為輔的分析模式值得借鑒,但限于篇幅,他對這個問題的闡述給人意猶未盡之感,不夠飽滿。
“中國現實”本身較為泛化,也并非固定不變,在某些公共事件頻發(fā)的年份,介入現實的長篇小說會隨之大規(guī)模涌現,對此,研究者和批評家們也懷著一種熱情對其主題內容進行了跟蹤研究。白燁的《雄渾的現實交響曲——2005年長篇小說巡禮》[3]對2005年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態(tài)勢進行了宏觀分析,認為小說“在觀照現實和看取生活上,視角更為切實,視野普遍下沉”。文章以“鄉(xiāng)土謠”“平民譜”“成長頌”三個主題為基點,剖析了《秦腔》《平原》《兄弟》《遍地梟雄》等作品的內容,并指出長篇小說這種“不斷走來和明顯走近的趨勢”具有必要性和重要性。然而,如何必要,怎樣重要,則語焉不詳。其實,隨著2004年“底層文學”思潮的興起,精英作家們紛紛視野下移,所以2005年才貢獻了諸多現實主義的長篇小說。葛紅兵、許道軍的《介入·深入·反思——2008年文壇熱點問題述評》[4]對2008年的文壇熱點問題進行了宏觀掃描,發(fā)現此年的小說對雪災、震災、奧運等重大時事進行了及時回應,同時繼續(xù)打探底層、官場和高校生活,使得2008年的文學彰顯出“現實的批判”精神,是“有深度的文學”。于中國來說,2008年是多事之秋,文學也確實強勢回應并介入了這些現實,但是,論者對這類小說的肯定太過于固守在內容意蘊層面,對小說如何介入現實以及作家介入的能力并未給予深刻有力的闡釋和評價。值得注意的是,在名篇佳作聯袂而至的2013年,研究者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小說中的“現實”二字,各抒己見。代表成果有白燁的《2013年長篇小說:直面新現實 講述新故事》[5],岳雯的《2013年長篇小說:“現實”成為令人矚目的問題》[6]。其中,2013年前后,隨著“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口號的提出,“中國故事”越來越受到當代作家的青睞,其中不乏某些作家追趕時代潮流的心理,但從真正具有文學力度和思想深度的作品來看,大多昭示了當代作家對現實的關切之心和憂慮之情。他們懷揣悲憫情懷和公共關懷,在對現實的體悟中關注民瘼、同情弱者,并以個性化的文學方式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從新世紀的長篇小說來看,賈平凹、閻連科、莫言、余華等作家對“中國現實”流露出了極度的熱情和關心,研究者就他們對現實的詰問進行了評析。王春林在《對“中國問題”的關切與表現——賈平凹新世紀長篇小說主題論》[7]一文中對賈平凹新世紀以來的五部長篇小說進行了細讀,從男女愛情、生態(tài)環(huán)境、城市化浪潮下的鄉(xiāng)村農民及農民打工者等維度剖析了賈平凹的書寫內容,最終指向的命題是“賈平凹對‘中國問題’的關切”。論者在解析這5部小說時不是孤立開來,而是積極探索賈平凹在每一部作品中的新變,并發(fā)掘了作家現實觀的嬗變:從“對鄉(xiāng)村社會的啟蒙干預”到“對鄉(xiāng)村社會啟蒙失望”,從而只作“客觀的呈示與展現”。這種對作家現實觀的求索是積極而必要的,因為在復雜的現實中,作家的理想、文學觀以及現實情懷并非一成不變,研究者應從多個維度來理性探求這個問題,發(fā)現作家現實觀的更迭如何主導了其現實書寫。周蕾的《見證“疼痛”的寫作——論余華筆下的“中國故事”》在余華30年創(chuàng)作的鏈條上分析了《兄弟》和《第七天》,指出余華小說的著力點已從“‘文革’中國的‘疼痛’”轉向“‘改革’中國的‘疼痛’”[8],對余華“正面強攻現實”的宏愿表示了肯定。
對于新世紀介入“中國現實”的長篇小說書寫內容的定位,研究者們大致趨于統(tǒng)一,且普遍贊譽了這番“向著火跑”的寫作;不過,部分研究過于拘泥于內容層面,缺乏對作家精神姿態(tài)的探析。
面對中國社會一團亂麻般的境況,大批對現實懷著深度關切之心的作家實際上都處于茫然和焦灼之中。知識分子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告誡他們不能沉淪在個人化的小資小調中,而應去體察生活,燭照時代的黑暗和荒誕,從而對現實質詢,并做出價值判斷。但是,“如何介入,怎樣書寫時代癥結”才能擲地有聲又別具一格,這是橫亙在每個作家心頭的問題。根據他們奉獻出的小說文本,評論者們在贊譽作家介入“中國現實”的勇氣之際,還從敘事學層面對小說介入現實的方式進行了孜孜探求。雖然對這一問題采用全景式掃描的論者較少,成果也參差不齊,但陳思和的《新世紀以來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兩種現實主義趨向》[9]與朱水涌的《從現實“癥結”介入現實——以王安憶、畢飛宇、閻連科近年創(chuàng)作為例》[10]二文學術價值頗高。陳思和以賈平凹的《秦腔》和余華的《兄弟》為例,探討了新世紀以來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趨向:自然的現實主義與怪誕的現實主義。論者以開闊的視野和深厚的學養(yǎng)把這兩種書寫現實的方法放置到中外文學史的坐標系中進行了回溯性考察,并將目光聚焦于賈平凹和沈從文、《兄弟》和《阿Q正傳》的比較。對于曾經“毀”大于“譽”的《兄弟》,陳思和從余華介入現實的方式及隱含的價值立場出發(fā),發(fā)現“余華的嘻嘻哈哈里面,恰恰藏了一種魯迅的精神”,這可謂在給《兄弟》正名。其分析有理有據,援引的例證恰到好處,通篇顯示出論者深邃通達的視域和獨立理性的批評精神。其實,眾多論者在品評作家介入現實的方式時,通常只站在文本意蘊的角度考問作家介入的效果如何,而不對作家如此介入的動機進行挖掘。殊不知,作家選擇介入現實的方式必定承載著他的某種思想和情懷。從這一層面看,陳思和的文章為研究現實主義的長篇小說提供了另一條行之有效的路徑。朱文曾單刀直入,率先反駁了“當下小說失卻了介入現實能力”這一觀點,認為當下小說是“以微妙的敘事變動,表現出文學介入現實新的姿態(tài)和方式,呼應著現代性特殊遭遇中中國現實的‘癥結’”;繼而以王安憶、畢飛宇、閻連科三人介入現實的方法來支持其立論:王安憶從中心與邊緣間的裂縫中介入、畢飛宇在城與鄉(xiāng)的裂縫中想象、閻連科介于荒誕與現實之間的吊詭進行極端書寫。論者在縷析三位作家作品的基礎上概括出他們介入現實的方式,分析精準,闡釋令人信服。不足之處在于論者雖有意聯系作家的文學觀與個人經歷探問介入之因,然而,僅是只言片語,大量筆墨仍停留在了文本內容的解讀上。徐阿兵的《論新世紀小說創(chuàng)作的“事件化”傾向》[11]概括出了極具事件化傾向的小說存在的三種結構:對立式結構、編織式結構、封閉式結構,并對此進行針砭,指出這些結構存在缺陷的病根在于“當前敘事資源的匱乏”。筆者認為,當前敘事資源非但不匱乏,且光怪陸離、斑駁復雜,之所以在結構和創(chuàng)作思維上出現雷同、復制成風的現象,仍導因于作家思想上的惰性和對生活本身缺乏觀察、整合的能力。
除了以上相對完整的專文論述,還有大量博碩士論文和單篇論文從介入方式這一維度對先鋒作家以及范小青、閻連科等人介入“中國現實”的小說進行了勘探和品評,探討成果雖不成系統(tǒng),但不乏真知灼見。
在20世紀80年代的形式實驗過后,先鋒作家開始回歸現實,且在90年代和新世紀兩度發(fā)生“變法”,這使得他們的現實寫作成為備受矚目的文學現象,不少博碩士論文都對此問題表示出了莫大的興趣。比如王琮的《九十年代以來先鋒小說創(chuàng)作的轉型——以蘇童、余華、格非為代表》[12]、鄭莎莎的《華麗的先鋒到樸素的現實:畢飛宇小說論》[13],從先鋒作家筆下的故事內容、寫作策略、人物形象出發(fā),發(fā)現了包裹其中的“現實”元素。當然,對先鋒作家在新世紀介入“中國現實”的研究仍有挖掘空間。先鋒作家的轉型自90年代余華的《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就已開始,新世紀以來,他們對現實的書寫是承續(xù)90年代對傳統(tǒng)和現實的回歸,那么,先鋒作家在這一階段的現實書寫較之于90年代的轉型有哪些深化?隨著洪峰、馬原、格非等人近年的集體回歸,他們在新世紀和現實構成了何種關系,具有哪番現實情懷?這些問題亟待深入挖掘。
范小青、賈平凹、楊少衡、王躍文等人對“中國現實”始終保持著高度介入的熱情,研究者對他們處理現實的方式進行了評析。韓松剛的《現實的“表情”——論范小青新世紀以來的小說寫作》[14]考察了范小青新世紀的小說,認為“范小青對于‘現實’的觀察和體驗,為這個時代留下了諸多現實的‘表情’”。他還洞察到這一時期“城市”成為范小青寫作中最大的突破。除此,論者向縱深處挖掘,發(fā)現了范小青持有的詩性的蘇州情懷與嚴酷的現實之間的博弈,探索了作家處理現實的方式:不是赤裸裸的枯燥呈現和怒目指責,而是恪守著小說最基本的表現美學,詩意成為她的一大特點。韓松剛在品鑒范小青如何介入現實時把地域文化納入進來,在理性的敘述中發(fā)表獨到深刻的見解。傅書華的《卑微人生的關注——讀王祥夫的新世紀小說》[15]和伍丹的《“常人”化生存下的人性書寫——論王躍文的政治文化生態(tài)小說》[16]也深入探討了專注于官場或底層寫作的作家如何對現實發(fā)言。這類研究成果頗多,不足在于局限于某個作家,缺少了宏觀比照,作家介入現實的獨特性難以最大程度地凸顯出來。
研究者們對《蛙》《黃雀記》《第七天》《炸裂志》《糾纏》等名篇敘述策略的分析也屢見不鮮。徐勇的《以象征的方式重新介入現實:論蘇童〈黃雀記〉的文學史意義》[17]緊扣《黃雀記》介入現實的方式——“象征”,對其做了精辟深透的闡釋。論者視野開闊、理論儲備豐富,盡管文章所論證的象征的意義沒有脫離開常見的人物形象,但他能深入掘進,將人物放置到與時代的關系這一重大的命題中去思考,揭示出社會變革過程中的眾生相。同時,文章還從敘事學層面將《黃雀記》與《第七天》介入現實的方式及效果進行了對比,通過對一些詞源的索解以及文本的言說內容,最終激賞了《黃雀記》介入現實的方式。房偉的《舊日的先鋒與新貌的現實主義——論馬原的長篇小說新作》[18]探討了馬原的《糾纏》《荒唐》等,從馬原對“遺產問題”的關注出發(fā),指出馬原“技法上向傳統(tǒng)現實主義靠攏”,并由此解讀了馬原對現實的態(tài)度是“一種平靜交流但有距離的‘和解’”。文章邏輯嚴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論證合理,也為我們深入研究先鋒作家如何介入“中國現實”提供了可資借鑒的范例。房偉的另一篇文章《“炸裂”的奇書——評閻連科的小說創(chuàng)作》[19]著重從奇書模式與純文學話語之間的關系來探討《炸裂志》的創(chuàng)作得失,對《炸裂志》極端化的寓言敘事的形成過程進行了回顧和反思。張軍、周明全等人也對《秦腔》《第七天》《丁莊夢》的瘋癲視角、亡靈視角進行了闡釋。大量的研究成果形成了百舸爭流的局面,但論者過于關注名家名篇,一方面難免造成遺珠之憾,另一方面也在某種程度上使研究喪失了活力。
客觀而言,當下現實所蘊藏的豐富資源對于中國作家是一個巨大誘惑,但同時也意味著某種挑戰(zhàn),因為當代未經沉淀,且正在行進當中,還持續(xù)發(fā)生著變化。無論作家是帶著強烈的使命感對現實發(fā)言還是只想迎頭趕上這股潮流,若沒有足夠的藝術智慧來處理沉重的現實,那么介入就容易變得蒼白或滑向虛無。從新世紀的長篇小說來看,它們在介入“中國現實”時確實存在一定的限度和困境,這也是研究者深深關切的。當新世紀文學走過整整十年的時候,《上海文學》的“批評家俱樂部”組織了一場對話,較為系統(tǒng)、全面、深刻地反思了新世紀文學。反思之一便是“乏力的介入”[20],批評家王堯、張清華、何言宏就此問題進行了一場痛快淋漓的對話。三位批評家均對娛樂化、商業(yè)化、新主流寫作持懷疑和警惕態(tài)度,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文學性寫作”在介入現實方面的局限:“文學性寫作”和娛樂化、商業(yè)化及新主流寫作構成了某種妥協,這本質上導因于作家生活方式、思想情感、精神立場上的變化,甚至是背叛。作為懷著現實情懷的人文知識分子,在一致認同文學需對現實進行介入的理念后,他們提出了“文學如何介入現實”的問題,就此針對底層寫作、王朔在90年代的痞子寫作、《兄弟》的荒誕化與喜劇化寫作進行了爭鳴,并一針見血地道出了介入的限度在于作家的思想能力和價值立場。這場對話參與者雖不多,但從討論深度來看,無疑是一場精神盛宴。他們高度重視文學如何有效介入現實的問題,在批評之下彰顯的是自身的風骨和良知。陳曉明的《文學如何反映當下現實?》[21]提出了“文學反映現實”包含的復雜意味,試圖對“現實”及“現實性”等概念進行辨析,但最終答案是“定義‘現實性’并不容易”,“現實”同樣如此。文章重點指出了“文學反映當下現實”時面臨的挑戰(zhàn),尤其對當下作家過度“現實化”的現象提出質疑,并對在文壇引起爭議的《那兒》《馬嘶嶺血案》等小說進行了針砭,論斷發(fā)人深省、切中肯綮。
新世紀以來的長篇小說在介入“中國現實”時存在的問題多樣,其中精神性缺失或不足的問題引起了學界的憂心,研究者們針對這一問題紛紛探幽發(fā)微、建言獻策。雷達指出新世紀以來的長篇小說“迫切需要正面的價值聲音”,因為在當下的諸多文本中,“一個明顯的共同特點,就是只有揭示負面現實的能力,只有吐苦水的能力”。[22]這一見解相當犀利地道明了新世紀以來大量介入現實的長篇小說的弊病,頗有見地。筆者認為,當前的中國社會新疾舊患輪番上陣,作家應該正視問題,可以批判、否定中國現實,但不能始終“陰沉著臉看生活”,一味描摹甚至夸大黑暗和罪惡,導致通篇怨氣彌漫、精神萎靡,在思想深度和審美方式上卻乏善可陳。當作家將筆觸紛紛轉向對當下現實的撻伐時,也應捫心自問:這是否為自己切實的生活體驗,是否過于極端化或空洞化,在介入現實的時候是否具有思想的穿透力和藝術的表現力?穿過雷達的言語,他對當下文學的關切之心一覽無遺,他提出的問題對作家的創(chuàng)作無疑是一種警醒和期待。謝剛在《新世紀現實主義小說如何求得精神性》[23]中也力求為這一問題支招。他在對現實主義追根溯源之后,以“真實性”和“批判性”作為對這類小說是否具有精神性的評價標尺,可謂抓住了研究命門;因為現實主義盡管是一個相當復雜混亂的理論語碼,但不論從方法、思潮還是精神上來講,“真實性”都是核心命題。這種“真實性”不是指內容必須真實發(fā)生,也不是說手法要絕對客觀,而是指作家能撥開迷霧重重的現實面紗,發(fā)現當下種種時代癥結的實質,不歪曲和臆造現實。“批判性”更是舉足輕重的問題,真正的作家直面現實的同時需對現實葆有警惕之心,在質疑和省察中促進社會進步。
既然新世紀的長篇小說在介入“中國現實”時顯示出種種弊病,那么有效的藥方是什么呢?部分學者在論文中偶有提及,但未成系統(tǒng)。不過,青年學者金理在《面對“思想”與“中國經驗”的呼喚:討論開給新世紀文學的兩種“藥方”》[24]中試圖就此問題進行集中回答。金理援引胡風和別林斯基的話語,強調了在介入公共媒介事件或回應生活重大問題的文學中,要有“思想”的存在。在他看來,對于社會的尖銳問題,“文學應該表達出‘主動參與’的意愿”,但更重要的是以“文學的能力”展示文學獨特的“發(fā)現、創(chuàng)見和想象”。不同于以往論者大而化之的空洞言論,金理緊扣文本《赤腳醫(yī)生萬泉和》,旁征博引,動用醫(yī)學和心理學知識,跳出既定的研究框架,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肯定了范小青文學化處理現實的方式:“在小說獨有的‘發(fā)現、創(chuàng)見和想象’中細膩地氤氳、流溢著‘地方感’?!蓖ㄆ獊砜矗撜叩乃季S縝密、學養(yǎng)深厚,對新世紀的長篇小說而言,他開出的藥方實屬對癥下藥。同時,金理對《赤腳醫(yī)生萬泉和》的研究思路也為考察介入“中國現實”的小說提供了一種理性的切入視角,即對于觸及公共事件或尖銳問題的小說來說,適當掙脫文學的藩籬,以社會學眼光來審視和關照或許能挖掘到獨特內涵。然而,金理的研究仍存在拓展空間,在《赤腳醫(yī)生萬泉和》中,“地方感”的洋溢確實能體現范小青的審美能力,但這還是個案,我們可從這一文本中抽離出來,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對作家如何獲取“文學的能力”發(fā)表見解。
新世紀的長篇小說對當前的“中國現實”進行了高度關注和深度介入,讓“現實主義文學”的大旗再次飛舞,也在文學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知識分子的情懷再度得到張揚,20世紀90年代式微的文學公共性品質逐漸復蘇。因此,關注和書寫現實決不是簡單的向新聞或熱點題材靠攏的過程,直面現實的“硬寫作”[25]背后折射出的是新世紀以來作家與現實關系的變化,即中國社會當前急遽變化的現實影響和規(guī)約了作家的寫作熱情與精神立場。所以,對于這類具有極大文學史意義和社會學價值的小說,我們理應抱以充分的關注和研究熱情。綜觀研究現狀,總體水平呈上升趨勢,評論視點逐漸走向多元化,研究視域越發(fā)開闊,尤其是在2004、2005年(“底層文學”思潮崛起)、2013年(精英作家集體直面新現實,長篇佳作聯袂而至)等幾個節(jié)點上,研究成果呈現欣欣向榮之景。研究者們從書寫內容、介入方式、敘事困境等層面分析了不同作家的現實書寫,但面對“介入現實”這樣一個宏闊命題,現有研究仍存在不足。
首先,研究者們在探究這個問題時,普遍缺乏“史”的眼光和追根溯源的精神?!艾F實主義”或者“介入現實”不是新近才出現的,而是綿延已久的問題,但在千帆過境般的研究格局中,鮮有學者真正以史學的眼光將這個問題放入文學史的長河中進行聯系比較,以突出新世紀介入現實的長篇小說的獨特性。因此,絕大多數研究只是拘囿于新世紀文學的小圈子里自說自話,無法判定這種文學現象在文學史上的價值?,F實主義作為一種文學思潮引進中國是在“五四”時期,爾后在百年中國文學史中,經歷了諸多的升降浮沉,無論是從方法還是精神都發(fā)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作為研究者,我們理應抓住幾種現實主義思潮的重要向度進行剖析,比如從問題小說—鄉(xiāng)土小說—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革命現實主義和革命浪漫主義相結合—傷痕、反思文學—改革文學—新寫實小說—現實主義沖擊波—新世紀介入現實的小說的縱軸上,以書寫內容、介入方法、現實態(tài)度、審美風格為基點,找出現實主義的流變過程,并追問此番變遷是由哪些因素共同導致的。在對現實主義文學流變的分析中,我們的終極目的是回答新世紀介入現實的長篇小說給當代文學帶來哪些變化和啟示,具有何種獨特性。從大的寫作范圍來說,新世紀書寫現實的規(guī)模在“五四”以來的百年中國文學里都是絕無僅有的。這時期,“底層文學”思潮及其他“類型化”寫作思潮興起,先鋒作家集體“變法”、貼地飛行,“私人化”寫作的女性作家面向公共現實??梢哉f,當今文壇的老中青幾代作家都將目光對準了當下現實景觀,即使是與文學公共性品質極為突出的30、50、80年代相比,新世紀的這種現實書寫也毫不遜色。那么,作家在新世紀呈現出的濃郁的現實情懷和重心下移的現象是由哪些因素制約和影響的呢?這除了與“現實主義文學”自身的流變和內在生命力密不可分,還與作家的文學觀念、創(chuàng)作心態(tài)、年齡有何關系?處在社會轉型期,這又和主流意識形態(tài)、文學制度、市場、大眾傳媒、讀者的審美趣味存在怎樣的纏繞?這些都是要深掘的命題。從敘事學或作家精神學來說,新世紀的長篇小說介入現實時呈現出多樣的特點,如作者視點的下移和全球化視野的觀照、作家對社會公共事件和公共生活顯示出強勢介入的主體立場、寫實與荒誕手法并駕齊驅、“非常態(tài)”視角的盛行、多維空間的構造等。對于這些特點的展示,我們也應探溯根源。
從整理和爬梳可知,研究者在探究新世紀介入“中國現實”的長篇小說時,念茲在茲的是作家介入的內容及方式,多是在主題學和敘事學層面滑行。當然,從作家精神學的角度來考量現實書寫的成果也不匱乏,但仍存在待發(fā)展之處。比如何言宏、洪治綱等人的確重視作家精神學的勘探,他們關切的是文學制度、市場、大眾傳媒的合力如何造成了作家精神深處的疲軟和現實表述的限度,側重點還是敘事困境。其實,作家的精神學包括多個層面,就“介入現實”而言,對作家現實觀的甄別是無法回避的話題,因為現實觀制導著作家對現實的理解,關乎著他以何種方式介入現實,又呈現出怎樣的價值立場。這一基本點卻被多數研究者忽略了。從作家的自述及作品來看,新世紀的作家雖極有默契地把筆觸伸向現實,但現實觀不盡相同,比如閻連科奉行“超越的現實主義”(神實主義),畢飛宇堅持“還原的現實主義”,蘇童始終“與現實保持三公里的距離”。這種現實觀及對現實主義的理解就構成了他們現實書寫的區(qū)隔。另外,與90年代相比,作家們新世紀的現實觀或多或少發(fā)生了更迭,每一次裂變背后都有復雜的原因,且伴隨對現實主義的不同看法。比如閻連科在提出“神實主義”之前,與現實主義存在著“依賴、疏離、糾結、背叛、決裂”的過程,這種深層轉變折射出的是閻連科對今天的中國現實以及對“真實”的解讀。
在作家精神學的問題中,另一個可深究的問題就是代際文化。我們始終在強調新世紀作家介入“中國現實”是一種集體姿態(tài),從當前的在場作家來看,活躍在文壇的50、60、70、80年代出生的作家們都以極大的熱情擁抱現實、介入和書寫自己的時代,且彰顯出了異常鮮明的代際特征。關于這個問題,張檸等人在《2013年文學基本狀況對談會》[26]一文中已初步提及“50后”與“70后”作家處理現實經驗時的差別,代際研究的集大成者洪治綱則從整體上探究了新時期以來的代際差異,張麗軍、黃發(fā)有等人也對某一代際的作家進行了深挖;但是,他們的研究中一方面忽略或貶抑80后作家,一方面也沒有系統(tǒng)闡釋“介入現實”這個特定話題。其實,當把目光切向當下時代陣痛時,四代作家面對的是同樣的寫作資源和社會環(huán)境,不存在親歷者、旁觀者、想象者的區(qū)別,或者說面對此問題時,作家們經驗的多寡和記憶的盈缺造成的分野遠沒有回眸歷史時那般突出;然而,代際差異并未就此消弭,比如在關注焦點、介入方式、敘事策略、現實情懷上依然呈現出不同風景,而同一代際的作家在現實書寫上又存在某些共性。以代際作為一個視角去觀察不同代際作家的現實書寫,摒棄掉對書寫對象的記憶、經驗等因素的絕對干擾,在同一敘事維度上,更有助于探討他們在精神立場、文化觀念、思維方式上的差異。
長篇小說被譽為“大河”般的文體,“是對作家才華、能力、經驗、思想、精神、技術、身體、耐力等的綜合考驗”,[27]而書寫當下現實更是一個難題,當長篇小說遇上“中國現實”,會碰撞出怎樣的藝術火花?新世紀以來,作家們對這個問題始終在孜孜不倦地嘗試,也奉獻出了不少具有實驗意義的文本。但從現有的關于敘事學的研究成果來看,大部分研究仍局限于特定作家作品的研究路數,而較少從整體上進行升華和總結,比如荒誕與寫實的風格、敘事視角的探究都集中在單篇文本中。其實,新世紀介入現實的小說總體形成了“荒誕”與“寫實”的兩種敘事風格,這一點陳思和已指出。但研究者們對諸多作家在寫實與荒誕間的轉向卻缺少深度追索,如林白、莫言、范小青、關仁山敘事風格的明顯嬗變及背后價值立場的變化都值得探究,且林白、莫言等人還進行了幾度轉型。同時,“寫實”手法在新世紀的復歸也是極富意味的話題。就敘事視角而言,病殘、兒童、亡靈、瘋癲等“非常態(tài)”視角在介入現實的文本里集中出現,研究者們多著眼于《第七天》《秦腔》《丁莊夢》等單篇小說的分析,而少有將此類視角的盛行作為一個文學現象來索解。我們應追問的是“非常態(tài)”視角何以在新世紀“介入現實”的小說中大量存在,它具有怎樣的敘事功能和價值表述優(yōu)勢,引領了怎樣的敘事風潮,又暗含哪些文化隱喻。
在對新世紀長篇小說介入“中國現實”的得失進行客觀評價后,針對存在限度,研究者們理應提出可能性的出路。當前研究固然涉及此問題,但視野往往狹隘或只是隔靴搔癢。我們不妨結合現實主義文學的理想和文學創(chuàng)作的審美標準,以世界經典現實主義作品為精神參照,從“書寫公共生活與小說的詩性正義”“薩特‘介入’觀的三層次與文學的理想之光”等維度來探測突破困境的途徑。在我看來,作家在現實的叢林中穿行,無論介入的心情多么迫切,都應沖破雜亂叢生的現實表象,沉潛到生活深處,以自身豐富的精神體驗去喚醒一切的外在現實,令其真正復活。因為,盡管小說反映的現實在很大程度上屬于公共問題,但在言說時必須以個體經驗為基礎,否則就容易淪為缺乏溫度與深度的文學,滑向公式化、模式化的深淵。也唯有觸摸生活的細節(jié)之后,才能真正采取合適的文學方式去揭示生活本質,洞察現實真相,并呈現出詩意性的公共圖景。應該說,以文學的方式介入“中國現實”擁有無數條路徑,但不管選擇哪一條,最不可或缺的即是精神立場和價值判斷。價值立場的喪失導致的不是所謂的“客觀”和“公正”,而是某種投機心理在作祟,本質上反映了作家思想的混亂、主體的萎縮抑或人格的軟弱。偉大的作家在進行直抵人心的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時,不僅需要貼近現實和直面現實的勇氣與魄力,更要帶著警惕之心和質疑之態(tài),如此,在對現實的“監(jiān)管”和“督查”中方可燭照出現實的陰影和黑暗。當然,燭照陰影和黑暗并不意味著遮蔽或漠視現實的光亮,也就是說作家在對現實進行批判時,不能陷在鋪陳丑惡和黑暗的泥淖里無法自拔,內心深處應該涌動著深厚的悲憫情懷和理想之光。正如沙特在“介入、揭露、改變”的思想鏈條上強調“否定性”和“建設性”是介入文學的雙翼,在批判的溶液里從不缺“建設”的理想。謝有順在《尊靈魂的寫作時代已經來臨》里同樣呼吁到:卡夫卡也寫惡,魯迅也寫黑暗,曹雪芹也寫幻滅,但卡夫卡的內心還存著天堂的幻念,魯迅的憎恨后面是懷著對生命的大愛的,曹雪芹的幻滅背后是相信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情感的知己。[28]這就要求作家真正具備知識分子的精神底色,以主動介入的姿態(tài)去探查和診斷時代病癥,以誠摯的情懷去關注民生疾苦,像被譽為“俄羅斯的良心”的索爾仁尼琴那般,成為“中國社會的良心”,始終秉持知識分子的獨立人格和批判立場,在強烈的人文情懷和政治關懷中建構起一套堅實的價值評判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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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黃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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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OU Yinyi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China)
I207.42
A
1674-117X(2017)04-0063-08
10.3969/j.issn.1674-117X.2017.04.014
2017-02-25
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世紀長篇小說的介入性與公共性問題研究”(16ZWB009);南京師范大學2016優(yōu)秀博士學位論文選題資助計劃(YXXT16_001)
周銀銀(1990-),女,江蘇南通人,南京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