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春秋》由孔子修訂而成，《左傳》是左丘明為解釋《春秋》而作。左丘明深諳孔子修訂《春秋》之意圖，不僅繼承了“微言大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也傳承孔子的思想體系。對此加以挖掘，既有利于對文本的深刻理解，也有利于對學生修養(yǎng)的提升。

關(guān)鍵詞：傳承“春秋筆法”；“義”文化；“禮”文化

《秦晉殽之戰(zhàn)》選自《左傳·僖公三十二年、三十三年》，敘述的是秦晉兩個大國為爭奪中原霸權(quán)的一場戰(zhàn)爭。作者左丘明繼承孔子的“春秋筆法”，在精彩的故事敘述中，蘊含著豐富的“義”“禮”文化。

一、傳承“春秋筆法”

《左傳》全稱《春秋左氏傳》，是左丘明為《春秋》作的傳，是我國第一部敘事詳盡的編年體史書。

《春秋》出自孔子之手，它既是一部史書，也是一部蘊涵著孔子思想的政治著作?？鬃印霸H，別善惡”，字字針砭，在記敘歷史事件的同時表現(xiàn)出其所倡導的仁政思想。這種不是通過議論性文辭直接表達、而是用敘述性的文字委婉微妙地展現(xiàn)作者觀點的寫法被譽為“春秋筆法”（或“春秋書法”“微言大義”）。孔子運用這種寫法而創(chuàng)作出來的《春秋》，產(chǎn)生了巨大的社會效果——“孔子作《春秋》，亂臣賊子懼”，而這正是孔子記史所要達到的目的。

在《秦晉殽之戰(zhàn)》中，左丘明就是運用“春秋筆法”，將孔子的施仁政、用禮制、反對不義戰(zhàn)爭的思想蘊含在對戰(zhàn)爭的具體敘述之中。

二、宣揚“義以當先”

義，甲骨文 （“羊”即“祥”，祭祀占卜顯示的吉兆） （“我”即“有利我的戈”，代表征戰(zhàn)），表示吉兆之戰(zhàn)。其本義為：出征前的祭祀占卜，預測兇吉——如果神靈顯示吉兆，則表明戰(zhàn)爭是神靈護佑的仁義之戰(zhàn)。

1. “柩有聲如?！薄煊恿x者

“冬，晉文公卒”，晉國處在哀痛之中，自然要致力于喪事的辦理，不會主動挑起戰(zhàn)亂。而此時鄰邦秦國卻要趁火打劫，準備攻打千里之外的、與秦國沒有任何沖突的、與晉國同姓的鄭國，其戰(zhàn)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實屬不義，當然也不會取得勝利。如果晉國趁勢征討那些去打鄭國的秦軍，則是討伐不義，其必勝。所以，當“柩有聲如?！钡墓质鲁霈F(xiàn)之后，卜偃自然要借此傳達“擊之，必大捷焉”的天意。

“柩有聲如?！钡臄?，看似荒誕，實則蘊涵著作者的情感取向——褒“義”貶“不義”。

2. “潛師以來”——不義必敗

秦國大將杞子從鄭國派人送信給秦穆公，讓其派兵攻打鄭國，并以自己所率領(lǐng)的駐扎在鄭國的秦軍作為內(nèi)應，企圖一舉攻占鄭國的國都——“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杞子自知本應保護而今卻要消滅鄭國的做法很不道義，于是只得讓秦國“潛師以來”。這種“師出無名”的見不得人的勾當，自然也是不義的，不義必敗。

“潛師以來”的敘述，含蓄地表明了作者對秦軍偷襲的不齒與憤恨。

3. “滅滑而還”——多行不義

面對洶洶而來的秦軍，鄭國軍民同仇敵愾，積極備戰(zhàn)。秦軍得知自己陰謀難以得逞，只得選擇退兵。而這支窮兇極惡的軍隊，此時已不講任何道義了——只要弱小，便會被滅?！皽缁€”讓我們看到了秦軍的不義。

“滅滑而還”蘊含著作者的言外之意：“多行不義必自斃?！?/p>

看，秦晉戰(zhàn)爭還未開始，其結(jié)局就已經(jīng)一目了然了，那就是“不義必敗，正義必勝”。

三、注重“禮以成事”

“禮”本字為“豊”，甲骨文 （像許多打著繩結(jié) 的玉串 ） （“壴”是有腳架的建鼓），其本義為：擊鼓奏樂，并用美玉美酒敬拜祖先和神靈。《說文解字》中說：禮，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

孔子認為“禮”的實質(zhì)應是尊重，即禮出于心。能夠發(fā)自內(nèi)心地尊重他人，做事便會順利。

1.秦之無禮，神弗福也

（1）秦違蹇叔——無禮長輩

蹇叔憑著自己的人生閱歷和豐富的政治經(jīng)驗，根據(jù)秦、晉、鄭三方情況，將襲鄭的危險明告秦穆公，對“勞師以襲遠”這種違反常識的愚蠢行徑作了徹底的否定。他指出襲鄭必敗無疑，對此“公辭焉”。短短“公辭焉”3個字，就表明了秦穆公早已下定了攻打鄭國之決心，所謂的“訪諸蹇叔”只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蹇叔哭師之后，秦穆公“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的詛咒，再一次表明其不禮的本性。

如此失禮，焉能成事！

（2）止于免胄——無禮天子

“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這時，周襄王使王子虎通以及王孫滿，往觀秦師。襄王問曰：“爾童子以為何如？”滿對曰：“禮，過天子門，必卷甲束兵而趨。今止于免胄，是無禮也?！瓱o禮則易亂?！笨矗斑`禮不詳”這一連“童子”都知道的道理，而秦軍卻拋之腦后。

如此無禮，焉能不??！

（3）不哀晉喪——無禮他邦

秦穆公之女文贏，是晉文公重耳之妻。依據(jù)喪禮，自己的女婿去世，要親自或派人前往吊唁，但秦穆公卻無暇顧及女婿的喪事，而專心攻打與晉國同宗的鄭國（鄭、滑兩國與晉國同為姬姓國，屬周王室），這在晉國看來屬于無禮。所以，先軫力主對秦軍作戰(zhàn)。

如此去禮，焉能服人！秦國的無禮做法，招致天怒人怨，其失敗已經(jīng)注定。

2.晉鄭重禮，諧和成事

（1）皇武子辭秦——謙恭亦禮

《論語·學而》中說：“恭近于禮，遠恥辱也。”

當?shù)弥剀姷年幹\后，鄭穆公使皇武子去下逐客令。面對秦將，皇武子仍尊稱杞子為“吾子”，賤稱自己國家為“敝邑”，且把讓杞子離開鄭國的逐客令說是“吾子之將行也”。這種謙恭的態(tài)度，既符合“禮”之要求，也符合外交辭令?！爸t恭”即禮，對此，皇武子做到了，這必使鄭國從中獲得利益。

如此得禮，無懈可擊。

（2）子墨衰绖——戰(zhàn)不忘禮

古禮認為，人去世后所進行的喪禮屬于兇禮。死者的親屬按照與死者的關(guān)系親疏遠近而穿不同孝服。晉文公死后，其子晉襄公要穿白色孝服，腰系白色麻繩。當戰(zhàn)事突然到來，晉文公尚未安葬，孝子自然不能脫下喪服。而披麻戴孝出征又被認為不吉利，所以，晉襄公把孝服染成了黑色。這種既顧及到喪事、又照顧到戰(zhàn)事的做法，是合乎喪禮的。同時，穿著孝服征討不義之師，更能激起晉軍同仇敵愾的決心和斗志。

戰(zhàn)不忘禮，戰(zhàn)勢有利。

（3）不顧而唾——失禮曉理

晉國重臣先軫上朝指責晉襄公釋放秦帥后，面對著晉襄公“不顧而唾”，雖然自知失禮，但因憤怒到了極點也就顧不得許多了。面對先軫的失禮，晉襄公覺得自己的做法不對，于是“使陽處父追之”，無奈“及諸河”，孟明等人“已在舟中矣”。

先軫在朝堂上的“不顧而唾”雖然于禮有失，但其本意在于以這種“不禮”使得晉襄公明白“敵不可縱”的道理，然后采取補救措施，從而給人以明君之形象。這種以自己的不“禮”來成就晉襄公“寬以待人、知錯就改”形象的做法，其實又是合乎為臣之禮的。

看似不禮，實則合禮。

總之，《秦晉殽之戰(zhàn)》中，秦晉雙方誰站在了“義”的一方，誰能夠以“禮”待人，誰就贏得了天佑與人心，進而也就為戰(zhàn)勝對方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換言之，“義”“禮”是立于不敗之地的先決條件，而這正是孔子所稱頌提倡的，也是左丘明所傳承發(fā)揚的。

作者簡介：李書慧（1963— ），上海市金山中學特級教師，全國優(yōu)秀語文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高中語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