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杭

抗戰(zhàn)時期，在歌樂山保育院的講臺上，曾經(jīng)有一堂生動的“時事課”，給同學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位面容娟秀的女老師，指著黑板上一幅由她手繪的中國地圖說：“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我們怎樣準備收復失地？”這位老師名叫黃杰，也就是后來徐向前元帥的夫人。

投身革命

黃杰（1910-2007），湖北江陵人。2歲喪父，15歲時，因不滿擔任團防局團總的伯父逼她嫁給一個浪蕩子，毅然沖破封建專制家庭的藩籬，離家出逃。

1927年，在國民革命軍勝利占領武漢后，她去求見黃埔軍校武漢分?？偨坦賽链?，受到熱情接待。當時，入校試題是《革命與進化之區(qū)別》，黃杰僅以108字進行闡述：“革命是人為的，進化是自然的……”雖然她的數(shù)學考試成績不佳，最終卻意外地獲得了校方給予“孺子可教”4個字批示，破格錄入武漢分校第6期女生隊。

同年2月12日，學校正式開學，女生學員一律留短發(fā)，著深灰軍裝，束皮帶，戴軍帽。就這樣，黃杰與趙一曼、張瑞華、胡蘭畦、謝冰瑩等成為同學。

1928年初，黃杰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不久，她化名桂青，被派往鄂西松滋縣任第一任縣委書記，時年僅18歲。期間，她與其他同志一起領導了轟轟烈烈的九嶺崗農(nóng)民起義。起義失敗后，她被黨組織派回江陵老家開展地下工作。據(jù)說，“原毀過婚約的未婚夫的父親對她恨之入骨，便用三百塊大洋收買當?shù)伛v軍，以黃杰剪發(fā)、放足、毀婚約、又是武漢來的，‘肯定是共產(chǎn)黨的罪名將其逮捕。惡霸地主的伯父也給駐軍營長寫去‘為家族除害，為地方除害的密信。幸虧黃杰機智地隱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加上當?shù)貛资忆伇Ｍ樗寥憧嗟墓履?，為黃杰擔保，才使得她化險為夷，脫離虎口”。

1929年，黃杰奔赴上海，奉派到中共中央領導機關工作，在周恩來、宋慶齡、何香凝、潘漢年的領導下?lián)谓煌▎T，奔走于蘇、滬、港、鄂之間。

1930年冬，有一天，周恩來派她將一份軍事情報送給時任中央軍委委員劉伯承。關于這件事情的經(jīng)過，相關資料有記載：

她（黃杰）把那寫有絕密情報的紙條裝在茶葉桶里，用茶葉埋好，穿上時髦的旗袍，像走親戚一樣，大大方方地穿過繁華的外灘和南京路，徑直走到法租界愚園路劉伯承同志的寓所。

那座房子在一處很僻靜的角落里。她七拐八拐，才來到門前。按照地下工作的規(guī)矩，按約定了的安全信號：在窗戶上系有一根紅頭繩。她停步朝樓上張望，糟糕！發(fā)現(xiàn)窗戶上的紅頭繩不見了。按秘密工作的規(guī)矩，不見安全信號是不能貿(mào)然進去的。那時候，伯承同志化名林直木，是以教授身份作掩護。這位“林直木教授”沒有三親六戚來往，岳母吳老太太，又素喜燒香拜佛，寧靜的屋內(nèi)時常香煙繚繞，是極好的掩護條件，一般是不會出問題的。

然而，安全信號確實沒有了。她心急火燎地三步并作兩步，急急忙忙跑回成都路寓所，渾身像散了架似地疲憊不堪。向恩來同志作了匯報。恩來同志平時對她愛護備至，這一次因為事關重大又十分緊急，臉頓時鐵青。非常嚴厲地責備她：“直木同志剛剛來過電話，不可能出事，準是你這個丫頭貪玩耍，誤了事！”她頓時心里極為委屈，背過身去，在屋角悄悄地哭泣。

恰恰在這時，伯承同志來了。為了弄清事情原委，伯承安慰說：“不要著急，我回去把事情弄清楚，回頭告訴恩來同志?！辈型净丶液箅娫捀嬖V周恩來：這是一場虛驚。原來是夫人剛剛從鄉(xiāng)下來，帶了兩只母雞，一時找不到繩子綁，看到窗戶上有根紅頭繩，不知道是安全信號，就隨手拿去綁雞了。周恩來聽了，哈哈大笑，一場誤會云散冰釋。

令人更難忘的是時隔20年后，周恩來總理與她在北京久別重逢。在北京飯店舉行的一次盛宴上，正忙于接待貴賓的周恩來總理，老遠就看到她。恩來繞過好多張席桌，徑直走到跟前，眼神含著一種撫慰，臉上現(xiàn)出真摯的笑容，舉起酒杯親切地說：“黃杰同志，你還記得上海那次送情報的事嗎？20年了！我總覺得太委屈你了。那時候，你年紀那樣小，太對不起你了。讓我們喝了這杯葡萄酒吧！”

遇事冷靜，多用腦子應付各種復雜的情況。這一時期，黃杰從周恩來身上學到不少從事革命斗爭的經(jīng)驗。

生動一課

1933年的“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化名趙映華的黃杰與一批共產(chǎn)黨員在上海被捕。因未查實她的共產(chǎn)黨員身份，在經(jīng)歷兩年半的鐵窗生涯后，于1935年出獄。

1939年，黃杰受黨組織派遣來到重慶，投身戰(zhàn)時兒童保育事業(yè)，出任合川直屬笫一保育院工場主任，后在歌樂山保育院任教。在當年保育院學生的一篇回憶文章中，曾對黃杰老師有深情描述：

1939年初，一天，黃杰老師帶著一大張卷紙進了教室，走上講臺，張貼好她手繪的《中國地圖》。

她說：“我們先后講解過平型關大捷、臺兒莊大捷，那都是中國軍民英勇頑強、不怕犧牲、痛擊日寇，取得的偉大勝利，大長了抗日軍民的信心，也令世界人民刮目相看中國人民的抗日勇氣和能力！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我們怎樣準備收復失地！”

黃老師說后，要大家齊唱一首懷念臺灣的歌：“臺灣糖，甜津津，甜在口里，痛在心！”

她接著說：“據(jù)傳，日本帝國主義宣傳‘臺灣原來就是日本的，日本的中、小學生也口口聲聲地跟著這么說。而且日本的老師竟然還給學生灌輸：‘你們要吃、要喝，就該去中國，中國那里地大物博，要什么就有什么！”

黃老師提問：“同學們，你們想想，這不是日本侵略強盜的荒謬邏輯嗎？大家也說說，你們知道日本鬼子是怎樣欺侮我們的？我們中國人民又該怎么辦？”

同學們個個爭先恐后，紛紛發(fā)言。那個說：“日本扶持建立偽滿洲國，那里的中國人成了亡國奴，并強制規(guī)定學日文、說日語，大齡兒童被征招當兵來打中國?！边@個接著說：“日本還要強迫青壯年開礦山、伐森林，以作侵略戰(zhàn)爭物資?！?/p>

黃杰老師接過話頭，因勢利導地指著地圖上“我們怎樣準備收復失地！”十個大字，問大家有些什么主張？

有的說：“我們地大物博、人多勢眾，只要團結(jié)抗戰(zhàn)，與日本鬼子拼到底，就一定能夠取得最后勝利！”

有的說：“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團結(jié)一心，打敗日本！”

有的說：“喚起民眾，堅決懲治漢奸、投降派！”

有的說：“打回老家去！努力學習，組織大齡同學參軍抗日，回家鄉(xiāng)參加敵后游擊隊。”

……

1940年，黃杰離開了國統(tǒng)區(qū)，來到日夜向往的延安，任陜甘寧邊區(qū)婦聯(lián)組織部部長。1945年，黨組織鑒于她在重慶作過戰(zhàn)時兒童保育工作，力推她擔任陜甘寧邊區(qū)延安第一保育院院長。為此，宋慶齡還特意通過中國紅十字會捐來衣物和食品。每次，都是由鄧穎超將這些捐贈品交給黃杰和保育院。

1946年5月，黃杰與徐向前結(jié)為伴侶。相濡以沫，一生相伴。

（責任編輯：韓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