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卿
前幾天的語文課上,老師正在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著李煜的《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當老師講到亡國之愁、去國哀思時,我的同桌忽然小聲對我說:“一個大男人有什么可孤獨的?真矯情!”矯情?我笑了笑。大男人怎么就不能孤獨了?他的國家滅亡了,雖說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自己治國無方,但也不至于連“無言”“獨上”的資格都沒有了吧?
可我忽然又悵然了。也許的確如此,“男人不許矯情”的觀念就像“男人不能喜歡粉色”一樣早已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了吧。因為矯情,我們沒法對別人訴說自己的感情,也因此失去了多少年少時的美好。
前幾日,我在雜志上看到了這么一篇文章,題目叫《畢竟暗戀是我最擅長的事》,講的是一個自稱“鴕鳥學妹”的女孩暗戀其學長的故事。她是那么在意那位學長,眼鏡一天一擦,襯衣一天一換,只是為了保持自己在學長心目中也許根本就沒有的完美形象。后來,學長畢業(yè)了,人去樓空,只剩她自己留著淡淡的傷感,在操場上徘徊。
可她不知道,有一個男生也正在喜歡著她,每天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關注著她,像一只鼴鼠趴在自己黑漆漆的小洞里,打量著外面廣闊而絢麗多彩的世界。
那個男生為什么不跟她表白,或者把愛意化成筆墨寫在紙上呢?這位“鴕鳥學妹”把自己的青春和粉嫩一齊投射在潔白的信箋上了,可那個男生做了什么呢?不過是默默地關注她罷了。
我忽地明白了,這全是因為那該死的矯情!
還是前幾日,我在桌洞里翻看那本我借來的《別離的笙簫》,那是徐志摩的詩集,其中的《再別康橋》被譽為傳世名篇,可如今,竟也被扣上了矯情的帽子!為什么這樣的文學不能發(fā)展,為什么這種文藝不該宣揚?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詩人都跟李白似的,覺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當愛情受挫時,我們會禁不住感嘆“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更何況是面對著連流云和星輝都在向自己揮手道別的母校劍橋大學?
為什么女生的文學可以清麗、幽雅,而男生的文學就非要古奧、深沉?為什么女生的文學可以“是愛,是暖,是希望,是那人間的四月天”,而男生的文學就非要是那“泣血的紅燭”?
這全是因為那該死的矯情!
因為矯情,我們沒法傷春悲秋,可我們不得不看到春花凋敗,不得不看到青草以自己的枯榮宣告著四季的輪回;因為矯情,我們不敢因某本小說中的悲愴而落淚,可我們不得不看到郭敬明筆下那場綿延了十個夏至的盛大悲劇,抑或是那個把自己的淚水都灑在猩紅的幕布上的李爾王。
因為矯情,我們有多少可以讓人熱淚盈眶的故事卻說不出口;因為矯情,我們有多少值得珍惜的感情卻任其長流。
啊,這全是因為那該死的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