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君
摘要:南洋勸業(yè)會的大部分場館設計對國外博覽會場館設計的模仿最為突出,其場館設計是由中國人完成的,而非借助外國人之手。該會場館設計可能是把1903年日本大阪第五回博覽會作為最完善的參考樣板,同時對其他國家博覽會場館設計也有所借鑒,總體上本會的場館體現的是中外設計雜糅風格一由中國人自行設計和對國外博覽會的場館設計模仿、較多展館中外合璧的設計樣式與風格,反映出了20世紀初中國設計以模仿西方為主的態(tài)勢,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了中國設計本土化的思想萌生,同時也反映出了此時期以會展為介質的中外設計交流思想的初步發(fā)展。
關鍵詞:藝術史;設計藝術;自行設計;參考樣板;模仿各國新式;雜糅風格
近年來,國內外學界關于南洋勸業(yè)會的研究文獻逐漸增多,但歸納起來看,大部分學者側重的是其政治經濟文化商業(yè)和國際關系等方面的探討。有關其場館設計問題的專題討論很少,所見皆為文中間接提及,且對其設計者和對國外博覽會的模仿等說法,均值得商榷。有鑒于此,本文試從其場館規(guī)劃與設計師主要參考樣板對各國新式場館模仿和總體設計風格等方面展開考論。
1910年6月5日至11月29日,展期歷時半年之久的南洋勸業(yè)會,是在晚清政府諭旨下舉辦的國內首次大規(guī)模的商品展覽會。會場設在當時南京三牌樓至丁家橋一帶,占地面積千余畝,設置34個主要展覽館所,展出有全國22個省和歐美東南亞等14個國家的產品達100萬件,盡管時人對之反應較冷漠,最終導致赤字,但“論其闊大。雖日本之第三次博覽會。尚不能及。論其繁盛。亦可與歐洲之地方博覽會相頡頑。猗歟休哉。此固為我中國五千年未有之盛舉。亦為近世祺來東亞賽會之特色焉”。
從會場平面設計圖看,場地規(guī)劃整體呈長方形,會場中心地帶為橢圓形。一條自南向北通往橢圓形會場的主干道至會場入口處,依次設計有松枝(用松柏枝扎制的)凱旋門紅木牌樓(圖1)正門和左右售票處,以及東邊的鐘山旅館和禮查旅館等。橢圓形會場內自南向北依次分布有教育館、工藝館、公議廳、噴水池、紀念塔、音樂亭、公議廳、審查室和美術館。橢圓形會場之外往北延伸的主干道東邊,自南向北主要分布有金陵緞業(yè)館、照相館、四川館、勸工場、食道館、演劇場、景德鎮(zhèn)瓷業(yè)公司、廣東館、湖南館、湖北館、水泥陽蓬、東三省館、陜山館、河南館和醴陵瓷業(yè)館等,西邊自南向北主要分布有農業(yè)館、事務所、馬戲場、跑馬場等。
與橢圓形會場并排的東邊,自南向北主要分布有廣東教育館、醫(yī)學館、臨時病院、武備館、江南武備分館(又名蘭鑄館、江南制造局出品陳列所)云貴館、暨南館、京畿館、直隸館、江西館、浙江館、福建館、安徽館、水產館等,西邊自北向南主要分布有通運館、機械館、第一二參考館等。除此,諸如海軍陳列館、博山玻璃館、江浙漁業(yè)水產公司館、電景館、戲劇舞臺和眾多公司、酒樓、菜館、茶舍等相間各處。其中,教育館、工藝館、武備館、機械館、醫(yī)藥館、水族館、美術館、京畿館、暨南館、第一二參考館、事務所、公議廳為本會的專館,其他分別為各省館、娛樂場所和服務設施等。
從現存場館圖像與文獻記載看,上述場館設計樣式可分為三類:模仿各國新式,例如松枝凱旋門、正門(圖2)、13個專館、勸工所、電景場等娛樂場所、鐘山旅館和禮查旅館等都較顯著。中外合璧式,例如農業(yè)館、各個省館與廣東教育館、蘭鏑館等較明顯。純正的中國傳統(tǒng)式,例如牌樓、審查室、湖南館、金陵緞業(yè)館等較顯著。并且,除松枝凱旋門、紅木牌樓外,大部分場館建筑的外墻立面均涂刷白灰泥,整個場地夜間統(tǒng)一采用燈光向下照射,形成了統(tǒng)一的視覺效果等??梢姟皶鰠^(qū)域甚廣,各館甚多”,時人感言“一入其中,恒苦茫茫無適從”。
但它們是由中國人還是外國人設計的,眾多有關該會文獻中均未明確記錄。筆者目前查閱到的例如該會《觀會指南》中僅記錄當時辦理勸業(yè)會事務的科室數與人員來源。即共分六科?!翱茊T無定數。約共四十余人。均系遴選留學東西洋高等商科及在內地學堂畢業(yè)生?;蛟案鲊鴧⑴c博覽會務具有經驗之官紳,分別委任”等。其次是當年5月27日《時報》中列舉的承擔各種業(yè)務的14名正副科長,即庶務科長張銘彝(日治大學畢業(yè),字君琴),副科長李鴻賓:展品科長沈祚延(東京高商畢業(yè)),副科長胡哲顯:工程科長黃錫成(美國留學),副科長束日璐:編纂科長彭淵洵(明治大學畢業(yè)),副科長郭寶書;外事科長陳輝德(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yè)):審查科長高彤墀(東京高商畢業(yè)),副科長李佐廷:調查科長陶遜(字賓南),副科長凌文淵:文書科長江暮陶(字小樓)等。
對于這個問題,韓國學者河世鳳依據該會宣傳刊物《勸業(yè)會旬報》刊載的紀念塔圖片下段的“ATIKIN-SON&DALLAS CIVIL ENGINGEER&ARCHTECS”的英文小字,即“英資通和洋行”的英文名稱等,推定說“展覽館(圖3)是由南洋勸業(yè)會主辦者傳達博覽會的宗旨,并依托ATIKINSON&DALLAS為博覽會的空間安排進行規(guī)劃,而ATIKINSON&DALLAS則按照博覽會的宗旨進行設計,由中國方面的建筑技工們施工而完成的
所以南洋勸業(yè)會主辦者所表現出的近代化意識在當時的國內近代建筑技術落后的背景下,不得不借助于西方建筑土木師之手而表現出來”等。
需要商榷的是,這種依據與推論不足以證明該會的場館是由“英資通和洋行”設計的,或說“借助于西方建筑土木師之手”。因為當時不獨這個紀念塔圖片下段印刷有該洋行名稱,其他有關該會的平面圖明信片、招貼畫、出品圖冊、紀念冊等等印刷品的上下端或左右兩邊等處,印刷的諸如此類的洋行、公司等中英文名稱小字很多。例如當時上海集成圖書公司和商務印書館分別代印和自行印行的“南洋勸業(yè)會場平面全圖”的底端正中與右側,就印有“上海集成圖書公司代印”和“商務印書館印行”中文字樣,說明這兩個單位都印刷了該會平面圖紙,不同的是前者中英文并用,后者全為中文,但并不能說明場館是由這兩個單位設計的。
筆者分析,本會場館(圖4)應該是由中國人自行設計的。首先,文獻中記載的“約共四十余人”科員和14名正副科長“均系遴選”出來的中國人,其中必然有直接負責或參與場館設計人員
例如工程科長黃錫成、副科長束日璐,即可肯定。其次,日本學者小島淑男在《1910年的南洋勸業(yè)會和東亞華僑》一文中引據《通商匯纂》(明治四十三年十月一日)上題為《南洋第一次勸業(yè)會》的報道,說記者對該會的籌備工作寫到:“中國第一次博覽會,絲毫未假手于外國人,可以說完全是依靠對此道缺乏經驗的留學日本的青年科員們的熱情而舉辦起來的”又說報道雖有對日本留學生的偏愛之嫌,但“總之,中國是初次經辦這么個大事業(yè),完全是依靠眾多的留學日本和美國的青年們承擔起來的”。所以,據此分析,該會的場館設計應該是由中國人完成的,不應是借助外國人之手。
南洋勸業(yè)會的一切事務“遂規(guī)各國博覽會事務局之成例”、“師各國博覽會征集出品之辦法”、“所有一切規(guī)章。悉規(guī)各國之成例”,是不爭的事實。其中,場館設計尤其是模仿各國新式的這類對國外博覽會的模仿最為突出。
但具體模仿了哪些國家哪些博覽會的設計樣式與風格,有關該會的文獻記錄亦未詳盡。《觀會指南》等文獻中僅記載“本會因陳列賽品,鳩工庀材,模仿各國新式。相地建筑館院。凡十有三”。即教育館工藝館武備館和機械館建筑均仿德國式,醫(yī)藥館建筑仿意國式,水產館建筑仿荷蘭國式,美術館建筑仿羅馬式,京畿館建筑仿法國式,暨南館建筑仿南洋群島式,第一參考館建筑仿英國式,第二參考館建筑仿法國式,公議廳建筑仿美國式,事務所(圖5)系仿各國之最新官廳。除此,也簡單地記載了松枝凱旋門系仿法國凱旋門式,會場開設的禮查旅館和鐘山旅館建筑系仿西式樓房。馬戲場、歌舞廳、賽馬場、電景館、照相館、戲院舞臺等設計,均系參仿最新式樣等。
關于這個問題的說法較多。國內有學者認為“南洋勸業(yè)會的舉辦模式就拷貝了美國1893年芝加哥‘白色之城世博會,在當時國內外都產生了很大影響”。主要依據是近代中國門戶大開,在“西潮東漸”下中國掀起了對西方文明的模仿熱等。也有人認為分別借鑒了美國圣路易斯萬國博覽會、比利時博覽會和意大利米蘭博覽會等模式。韓國學者河世鳳認為,“南洋勸業(yè)會展覽館看來是模仿了1903年在大阪召開的第五回勸業(yè)博覽會”。其依據是在這次日本博覽會中,晚清政府不僅派官吏直接參與展覽和各省都選送了展品,而且說觀看這次博覽會的大多數人可能是清國人,說明人數眾多的中國官民認識了博覽會的真實情況。兩者都以勸業(yè)會作為名稱,場館都是采用穹隆型屋頂拱形窗等西洋式建筑設計,正門入口中央的鐘表塔(圖6)左右對稱形的展覽館、噴水池照明等諸多方面都有相似點等。日本學者野澤豐則依據《時報》記載“南洋勸業(yè)會在舉辦時,將1900年在巴黎舉辦的萬國博覽會和1903年在大阪舉辦的第五次內國博覽會作為最完善的樣板進行了參考”并且,引證說用勸業(yè)會而不用博覽會之名,是因為“博覽會之設在工藝已發(fā)達之后互出其技交換智識,勸業(yè)之設在工藝未發(fā)達之先引起國民注意實業(yè)”等等。這些說法都有一定的理由,無可厚非。
筆者認為該會場館設計可能是把日本大阪第五回博覽會的場館設計作為主要參考樣板,同時對其他國家博覽會的場館設計也有所借鑒。
首先,近代中國舉辦的新式博覽會主要向日本學習是不可回避的事實。例如民國學者武埔斡說:“中國近代新式的博覽會,是完全效法日本的。日本最初知有博覽會之字義,還在日本慶應元二年間(1865-1866年)即我國清代同治五年。當時福澤論吉等人曾于所著書中提及外國‘博覽會的事情,稱道弗衰,故愈十年——日本便有第一次內國勸業(yè)會出現:我國聞風興起,也漸知所謂‘博覽會的重要,一般人嘗盛倡商品陳列所的事業(yè),又屢開各種展覽會,這都可視為中國博覽會事業(yè)當初的情形”。盡管這種說法也值得商榷,即是說雖然1873年晚清政府才正式以官方名義參加了在維也納舉辦的世博會,但此前中國官方與民間已知曉國外舉辦博覽會事業(yè),只是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實際上近代中國舉辦的各種博覽會,應該對歐美等國家舉辦世博會的做法經驗等都有借鑒,并非“完全效法日本”,但包括場館設計在內主要向日本學習是可信的。
其次,晚清政府與民間參賽日本大阪第五回勸業(yè)博覽會的態(tài)度與行為是很積極的。賽前一年政府就撥付了大批銀兩以資參會,且各省對參賽品無不詳加驗收,精心包裝。尤其欽批圈出了貝子銜載振。戶部右侍郎那桐外務部左丞瑞良左參議陳名侃和翰林院侍讀學士宗室毓隆等中央高官要員,以及大批地方要員和學生等前往觀會。官民也的確認識到了“日本明年三月開會在即,自應選派工商赴會,以開風氣”等目的意義。這也能說明以日本這次博覽會的場館設計為主要參考對象的可能性。
再次,《勸會指南》中記載:“日本勸業(yè)賽會。第一次至第四次,其建筑無研究之價值,至第五次開于大阪,尚有可觀。最近所開之東京勸業(yè)會,其正門采巴黎之凱旋門式,各館則采德意英法諸國式,其可法者,則光線從上探入,陳列者均甚稱之”等。
據此話語表述,對照南洋勸業(yè)會場中用松柏枝扎制的作為景觀的巴黎凱旋門(圖7)、13個專館分別仿德意荷蘭羅馬法英美國式,以及正門噴水池紀念塔和燈光向下的照明效果等設計看,與日本大阪第五回勸業(yè)博覽會場館設計是極其相似的。此外,位于會場東南角的勸工場(圖8)三幢建筑較明顯地體現出了日本傳統(tǒng)建筑風格,設計者是否有刻意點題之意,也不可排除。
最后,前引文獻記載被遴選出來的“留學東西洋高等商科”的人員中“擔任工程科長和外事科長的雖是美國留學生,而其他的科長就都是日本留學生,而且大多數是高等商業(yè)和早稻田大學的畢業(yè)生”。他們傾向于主要參考日本博覽會模式也是情理之中的。所以,筆者認為,南洋勸業(yè)會的場館設計應該是選擇了日本大阪第五回博覽會場館設計作為主要參考樣板的。
主要參考樣板不是照抄照搬,也是一種借鑒方法。依據《觀會指南》等文獻中記載一切事物仿照各國博覽會之成例13個專館模仿各國新式”和中國設計師的美日留學背景,以及大部分場館外墻立面統(tǒng)一涂刷白色等看,應該對此前其他國家博覽會的場館設計都有所借鑒。例如主要館所的外墻立面統(tǒng)一涂刷白灰泥等做法,可能借鑒了美國芝加哥“白色之城”世博會的場館設計,因為本屆世博會是19世紀末美國舉辦的規(guī)模最大、內容最為豐富,同時也是世博會歷史上最成功者之一。設置建造了涵蓋工農業(yè)和藝術等領域的14幢主展館和不少娛樂設施。建筑設計師約翰·維爾伯恩·魯特(John Wellborn Root)和丹尼爾·赫德森·伯納姆(Daniel Hudson Burnham)在總體設計上采用了正規(guī)對稱的紀念碑式的大建筑手法,并在榮譽區(qū)的中心地帶采用新古典式和以白色為基調的統(tǒng)一風格,而被稱為“白色之城”,在世界上產生了很大影響。同時,擔任南洋勸業(yè)會工程科長的黃錫成和外事科長陳輝德都是畢業(yè)于美國的留學生,在擬定設計中傾向于借鑒美國芝加哥“白色之城”的某些設計藝術表現也不無可能,此外,1908年英國的“倫敦法蘭西——不列顛世界博覽會”也步其后塵,主要展館也不同程度地采用了新古典式和統(tǒng)一白色基調,也被稱為“白城”,且比南洋勸業(yè)會舉辦時間僅早兩年,那么南洋勸業(yè)會的設計師們是否也對其也有所借鑒,也不能完全忽略。
再如南洋勸業(yè)會的暨南館“建筑仿南洋群島式”,應該是中國的新創(chuàng)意。因為設置該館的目的是“吾國人在南洋營業(yè)已數百年?,F在(當時)人數有二三百萬之多,然則南洋實吾國之殖民地也此次南洋華僑熱心與會,組織斯館,以表章(彰)吾國在南洋之成績,令吾人得見所未見,誠盛事也”。這一方面說明該館模仿南洋群島熱帶建筑設計樣式與風格,以求對應;另一方面也進一步說明了本會的場館設計并非模仿某個或兩個國外博覽會的場館設計。所以,南洋勸業(yè)會的場館設計可能是在模仿日本大阪第五回博覽會基礎上,悉規(guī)了各國博覽會場館設計之新式。
南洋勸業(yè)會的場館設計整體上體現出了什么樣的風格問題,也有不同的說法。例如有學者認為“其場館設計風格上的‘全盤西化”,“純粹傳統(tǒng)中式的場館建筑并不多,呈現出的是一種整體上刻意模仿西方古典建筑樣式的設計風格”等。也有學者認為“南洋勸業(yè)會與世界上一般博覽會的做法一致”,其“舉辦之時,‘全盤西化的呼聲很高,因此南洋勸業(yè)會的新建筑完全仿照了世界上幾個大國家的建筑樣式”等。的確,特別是上述模仿各國新式的場館“全盤西化”的特征非常明顯。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20世紀初期隨著晚清統(tǒng)治搖搖欲墜西方列強對中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殖民侵略進一步加深和中國社會被迫“全面開放”,以及在要求全盤引進學習西方社會發(fā)展模式的高漲呼聲等話語環(huán)境中,全盤模仿學習西方設計也是當時重要的社會潮流之一。所以,說南洋勸業(yè)會的場館設計“全盤西化”也不為過。
筆者認為,總體上看,南洋勸業(yè)會的場館體現出的是中外設計雜糅的風格。也即是說,上述主要展館辦公場所娛樂和服務設施等,不僅有模仿各國新式中外合璧式和純正的中國傳統(tǒng)式的共同存在,而且有大部分建筑外墻立面統(tǒng)一涂刷白色和整體統(tǒng)一采用夜間燈光向下照射等設計表現,這實際上是把多種不同的設計句法結構混雜在這個大型的商品展覽會場的表達式中的體現。
首先,如上所述,在沿著主干道及其兩邊和在橢圓形會場及其東西兩邊,自北向南分別設計的有松枝凱旋門、紅木牌樓、正大門和主要展館、辦公場所、娛樂與旅館服務設施等。雖然這些不同的場館在整體排列布局上有一定的秩序,但其中三種不同設計風格的建筑相間一地,共處時空,整體上就展現出了雜陳混亂的場景和語義糾纏不清的風格。
其次,從中外合璧式看,這類不僅數量相對較多,而且是中外設計雜糅風格的具體表現。例如農業(yè)館“建筑為方形,四角有亭,四面有門,外為洋式,內部構造為華式”(圖9)。山東館整體造型、外墻立面和三角形山墻、立柱等幾乎都采用了西式樣式,僅有三間大屋的坡頂體現了中國樣式、山陜館“建筑為中式樓屋五間”,但門前的兩層樓屋的尖頂與開窗造型和外墻立面涂刷白色,體現出了模仿國外的新式特征河南館正門為西洋式,但館屋卻是中國傳統(tǒng)的平房式。安徽館“官口為高大牌樓,內為中式樓屋”,但牌樓是西洋建筑風格。浙江館的正門為西式樓房造型,但展館是白墻黑瓦的微派建筑風格。湖北館建筑略似凹字形而附屬竹樓亭榭,但大門的穹窿形圓頂和門柱等是西式。四川館正門也是典型的西洋穹窿頂樣式等等,都具典型性。但它們的共同特征都是大門采用西方建筑設計樣式和墻壁涂刷白色,里面的展館則分別采用具有各個地方特色的中國傳統(tǒng)建筑形式,不僅呈現出了雜糅的景象,而且顯得生搬硬套。尤其是農業(yè)館四角上中國傳統(tǒng)的涼亭與下面的西式風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顯然表現手法生硬拼貼,設計風格顯得不倫不類。
再次,從純正的中國傳統(tǒng)式看,這類不僅屬于少數,而且在整個會場中顯得極不協(xié)調。特別是紅木牌樓的設計建造,極形壯麗,上方還懸掛匾額恭刊諭旨“南洋勸業(yè)會”和“宣統(tǒng)元年七月十三日”楷書,顯然有著通過該會展示晚清國家形象的思想。也就是說,盡管本會一切事務皆模仿國外博覽會做法,但它是由中國自主舉辦的首次大規(guī)模的商品展覽會,通過這樣的媒介向國內外展示天朝大國的形象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同時也是“按本國之內情、悉心擬訂”的然而它的中國傳統(tǒng)建筑設計風格與模仿各國新式的完全脫節(jié),與中外合璧式的也不統(tǒng)一,所以也是一種整體雜糅的風格表現。
最后,這種中外設計雜糅的風格產生也有其必然性。即從近代世界設計發(fā)展史看,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歐美、日本等國家先后流行著諸如希臘復興式羅馬復興式、哥特復興式、文藝復興式、巴洛克式和羅可可式,以及英國藝術與手工藝運動新藝術運動等古典與現代建筑設計流派和折中主義建筑設計樣式與風格等。它們不僅在世博會等國外博覽會上不同程度地得到了展示,而且隨著西方列強進一步對中國殖民侵略、中國社會進一步被迫開放和中外文化藝術交流進一步發(fā)展等,先后傳播到了上海、南京等地區(qū),并在“20世紀初人們開始推崇西洋建筑的便利、衛(wèi)生、堅固等優(yōu)點”甲話語中,逐漸在具體設計作品中折中運用等。所以說南洋勸業(yè)會的場館整體上體現出的是中外設計雜糅的風格。
綜上所述,場館設計是南洋勸業(yè)會對國外博覽會模仿學習的最顯著部分,對國外博覽會場館設計的模仿與借鑒,既是20世紀初期西方設計對中國傳播與影響的表現,也是當時中國設計發(fā)展以模仿西方為主的集中展現。其總體上體現出的中外設計雜糅風格,既是此時期中國設計對國外盲目模仿的行為和在作品中生搬硬套的表征,也是當時中國現代設計初步發(fā)展的反映。
本會場館設計也有可圈可點之處,即仿照國外博覽會模式而自行規(guī)劃設計場館,既與晚清政府自主辦會樹立國家形象等主題思想一致,也反映出了此時期中國人要求獨立自主的愿望,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了中國設計本土化思想萌生:對各國博覽會新式設計的模仿與借鑒,既是一種與時俱進的學習方式,也有著藉此振興實業(yè),富強國家,促進中國社會發(fā)展的目的性。特別是在較多的中外合璧的場館設計方面,雖然設計藝術表現顯得幼稚,但也反映出了此時期以會展為介質的中外設計交流思想的初步發(fā)展,為此后在西湖博覽會等國內博覽會上中西調和的設計實踐運用奠定了基礎。
(責任編輯:賈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