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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與松獅犬

2017-01-06 18:33:11地雷
小小說大世界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貴婦人烏黑餐廳

地雷

老人很老了。老人很瘦,臉上的皺褶,很曲折。

老人穿的衣褲像老人的臉面,很破爛。老人喊擦皮鞋的聲音,也很破爛。老人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總是盯著別人腳上的鞋看。老人的背,很彎,很彎,快貼到地了。老人的嘴巴,很低,很低,快啃到泥巴了。

天黑了,街燈亮了。天很冷,風(fēng)也很大,擦皮鞋的生意很冷清。老人的同行都回去了。老人少了競爭。平素,穿戴體面的人,不忍心把腳上的臟鞋伸過去給老人擦。很多時(shí)候,老人坐在墻角,像一根樹樁,一動(dòng)不動(dòng),成為城市多余的擺設(shè)。

一輛豪華的車嘎叱一聲停下來。車門打開,從車身里吐出一個(gè)貴氣的婦人和一條貴重的松獅犬。貴婦人身披鮮亮的貂皮大衣,腿上套著一雙烏黑烏黑的高筒皮靴。松獅犬的皮毛松松軟軟,像一團(tuán)滾動(dòng)的雪花球。它是一匹純德國血統(tǒng)的松獅犬。松獅犬親熱地巴著貴婦人的腳跟走。它不小心踩到了她的靴。靴面上留下幾朵隱隱現(xiàn)現(xiàn)的犬跡。貴婦人準(zhǔn)確的找到老人。老人迅速戴上白手套,搓拉,打油,再搓拉。老人動(dòng)作專業(yè)到位,很快就完成工作。貴婦人掏出十塊錢丟給老人。老人找錢給貴婦人。貴婦人看見老人的手很臟,把接錢的手縮了回來,很不耐煩地說,不用找了。

貴婦人和松獅犬走進(jìn)燈光閃爍的餐廳。服務(wù)生很麻利地安排兩個(gè)座位,擺上兩套漂亮的餐具。這是本市最高端最豪華的餐廳。看來,貴婦人和松獅犬是這里的老熟客。貴婦人點(diǎn)了幾道名貴的菜。貴婦人和松獅犬圍上了潔白的胸巾,一起用歺,她還不時(shí)地喂它。華麗的大廳,響起了肖邦的鋼琴夜曲,聲調(diào)優(yōu)美,節(jié)奏舒暢,流水一般清澈透明。在喜氣祥和的氣氛中,人和動(dòng)物相處得和和諧諧。

擦皮鞋的老人握緊手中的錢紙,露出了微笑。他在心底默默祝福貴婦人和她的松獅犬。老人從身后的鐵盆中摸出一個(gè)冷冷的饅頭,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貴婦人和松獅犬走出餐廳。貴婦人向老人走來。她鞋面上有幾條油跡。老人正等著貴婦人,他要和她擦一次鞋,抵消上次欠的錢。老人彎下腰,捉住貴婦人的足,細(xì)心地工作起來。老人知道身體臟,盡量離貴婦人遠(yuǎn)點(diǎn)。

無聊的松獅犬踢翻了鐵盒子。這一匹高貴的犬,從沒吃過這種粗糙的食物,它胃口大開,狼吞虎咽,很快地把老人的晚飯吃完了。貴婦人見狀,一腳踢飛鐵盆子,對松獅犬罵道,這些又粗又臟的食物吃了會壞肚子的……

果然被貴婦人言中,過了片刻,松獅犬上嘔下泄,在地上翻滾,狼一般嚎叫。擦皮鞋的老人知道做錯(cuò)事了,嚇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貴婦人對老人說,這條狗,幾十萬買的,如果死了,你是賠不起的,我打官司也要為狗討回公道。

老人在心里滴咕著,狗的命比自己的老命還值錢!狗,狗呀,你可不能死。老人拼著老命抱起在地上垂死掙扎的松獅犬,向動(dòng)物醫(yī)院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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