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黑龍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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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堂隔壁(組章)
荒原狼黑龍江
我忽然厭惡起自己來,不知何時,我也學(xué)會了下車拍照,發(fā)微博,刷朋友圈。在自拍中伸剪刀手。
忽視鏡頭之外的美。
當(dāng)有一天,我與扎尕那在旅途中不期而遇。我發(fā)現(xiàn),任何華麗的詞藻用在扎尕那身上,都將消磁。
那未出閨閣的美,是如此神秘、恬靜,適宜隱居,抑或發(fā)呆思考。
這里的天空不用過濾,不論你來或者不來,始終是藍的N次方。白云不用繩拽,孩子一伸手,白云會在夢的掌心里編制甜蜜、快樂與遠方的形狀。
沉默的山不習(xí)慣被人仰望,喜歡風(fēng)與風(fēng)的碰撞,喜歡探尋未知腳步的叩響。
跑下山去的泉水不用追趕,精彩都在途中。
順著炊煙升起的方向,山坡上的牦牛在低頭,用嘴唇問候青草,格?;ǎ瑧驯柕穆吨椤?/p>
頑皮的小羊們啊,你們不要跑得太遠,頭上盤旋的那只黑鷹,會向摘掉一朵花一樣摘掉你的小命!
遠來的人啊,請你關(guān)掉手機,放下單反、iPad,放緩你的腳步,不要驚呼。扎尕那是美的源頭,也是善的起點。
神在扎尕那,也在每一顆放下的心中!
圍著一片又一片金黃,他們煨桑燒香,搖動手中吉祥,隨清風(fēng)起舞高歌。
是誰在喊:恰古修……央古修……
在豐收的麥田,一圈,又一圈。
快樂被青稞酒點燃,祝福在拍打翅膀。
白云是獻給太陽的哈達,風(fēng)是搖動天空的經(jīng)幡。
圍著一片又一片金黃,他們煨桑燒香,搖動手中吉祥,隨清風(fēng)起舞高歌。
是誰在喊:恰古修……央古修……
在豐收的麥田,一圈,又一圈。
說功德,唱恩典,盼圓滿。
雅礱河在雅魯藏布江面前忘記了憂傷,我在鍋莊的火焰里找到了自己的天堂。
低誦六字真言的白龍江從小喇嘛的眼睛里逶迤而去。
青草沒有說再見,空空的鳥巢沒有揚起挽留的手。只有卷毛的綿羊,在如鏡的水面,尋找自己的前生。
穿厚厚藏袍的太陽,蹲在木柵欄上清點人世的炊煙。青稞的麥芒扎疼了誰的青春,放學(xué)歸來的卓瑪,在轉(zhuǎn)經(jīng)筒里擦亮一段回家的路。
黑色狗,白嘴唇。黃瓣的野花在晾曬衣服。在白塔和經(jīng)堂之間除了風(fēng),還有什么能夠吹起塵世長長的毛發(fā)。
玩耍的孩子站在橋上,進一步是蜀,退一步是隴,進進退退間,亂了腳步亂了方向,亂了人生。
打開的格爾底寺,賽赤寺,清真寺,它們在經(jīng)書的墨香里給了誰靜心和頓悟;擔(dān)水、洗衣的喇嘛又給了誰平安喜樂與安詳。
背包的人,馱著自己沉沉的肉身。是向左還是向右,朱哲琴的阿姐鼓上盛開薩頂頂?shù)娜f物生。有人在麗莎咖啡屋偷了半截午后時光,有人在倉央嘉措的情詩里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掐一朵雨后夕陽,郎木寺露出被風(fēng)熨平的笑容。這笑容啊,像極了小鳥的翅膀!如果你祈禱,那只小鳥就會在追求幸福的跑道上,為你振翅飛翔。
白云的毛巾能擰出水來,我沒有擰。清風(fēng)的浪花上跑一朵鳥鳴,我沒有抓。
輕輕伸出右手,我在流水的縫隙里,摸到一個民族從歷史深處,遞過來的溫暖。
太陽在仰頭時出現(xiàn),歷史在鏡頭開啟時睜開雙眼。
誰能面對?誰能承載?
我靜靜地來了,在一枚黃河面前。我把那杯叫做南歸雁的中藥一飲而下。
就是一拐彎的時間,那個叫做格薩爾的王,再不能在這里飲馬,打磨劍刃,并且在酒的國度里與我探討人性,戰(zhàn)爭,以及詩歌里的風(fēng)聲。
此時,煨起的桑煙,肆無忌憚地盛開,無遮無擋地相愛。而高鳴的鐘聲已將塵世漫漶。
抓一把黃河沙,輕輕填滿走過的腳印。面對這條河,我疲憊的文字無法舉起拯救的旗幟。
我只能在無邊的夜空下點燃一盞酥油燈,溫暖自己無處寄存的靈魂,也照亮黃皮膚的傳說和寺頂金瓦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