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淼榕

案例咨詢：

一個下午，神色憂郁的蔡女士帶著5歲的兒子小勇走進了咨詢室。小勇長得比同齡孩子要矮小、瘦弱，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不安。在之前的通話中，蔡女士告訴我，小勇是個令老師頭疼的孩子，在班級里堪稱惡作劇之王，他喜歡推倒小朋友剛搭好的積木，趁人不備伸腿絆倒別人，或者無緣無故打人家一下，然后在一旁得意地大笑。

最近，小勇的行為問題越來越嚴重。一天，他在幼兒園把小朋友的玩具藏到自己小床下，急得小朋友哇哇大哭。老師建議父母向?qū)I(yè)機構(gòu)尋求幫助。蔡女士無奈地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就是不改，他以捉弄人為樂，就像上癮一樣。”

分析下來，我認為小勇的惡作劇癖好其實是對愛的呼求，只是他采取了不當?shù)姆绞?。鑒于他的這一癖好由來已久，捉弄別人儼然成為一種條件反射，因而眼下最為重要的并不是去探究觸發(fā)問題行為的起因，而應(yīng)關(guān)注他對沖動行為的調(diào)控。

自我調(diào)控是自我意識的意志成分，指的是個體對自己行為與心理活動的自我作用過程，一般在孩子2歲左右開始產(chǎn)生并發(fā)展。幼兒期被公認為自我調(diào)控發(fā)展的敏感期，呈現(xiàn)出極大的靈活性與可塑性。

一般而言，提升幼兒自我調(diào)控的關(guān)鍵，在于樹立動機和調(diào)整策略兩方面。這意味著心理輔導(dǎo)工作的第一步應(yīng)激發(fā)小勇“停止惡作劇”的強烈意愿，進而幫助他獲得適宜的策略來達成這一意愿，從而加強小勇的社會適應(yīng)能力。

案例解析與對策：

第一次會面時，我陪小勇在游戲室玩了一會，等我們漸漸熟悉起來，我試探著問他：“聽說你藏了小朋友的玩具，看他著急你開心嗎？”小勇低下頭回答：“我只是和他玩玩的?！蔽以囍睬椋骸八阅阌X得自己有點委屈，因為你想和小朋友玩，卻被老師和爸爸媽媽批評了?！毙∮侣牶笱廴t了，看來他確實感覺很難過。于是，我趁熱打鐵地拋出“奇跡問題”：“假如有一天發(fā)生了神奇的魔法，你發(fā)現(xiàn)一直讓你不開心的問題解決了，你覺得來到幼兒園之后會有什么不一樣的事情發(fā)生呢？”小勇露出向往的表情說：“小朋友喜歡我，我們在一起玩得很開心！”不難發(fā)現(xiàn)，小勇非?？释谌爰w，成為受歡迎的人。他的惡作劇行為反向體現(xiàn)了他建立人際關(guān)系的強烈愿望。我繼續(xù)用“奇跡問題”提問：“假如魔法讓小朋友喜歡你，你覺得自己會變得不一樣嗎？哪些事情你不會再去做了？”小勇歪著頭想了想說：“我不會再推倒玩具、藏玩具、絆倒別人?！蔽液苄牢康卣f：“小勇，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們一起來創(chuàng)造‘讓小朋友喜歡我的魔法好不好？”小勇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磥砑ぐl(fā)自我調(diào)控動機的任務(wù)順利完成了。

接下來的輔導(dǎo)，緊緊圍繞尋找適宜的自我調(diào)控策略展開。我和小勇的父母、老師進行了電話詳談，在熟悉他認知行為模式的同時積極尋找“例外”。當然，更重要的是與小勇共同探討“例外”。

我問：“小勇，你仔細想一想，每次看到小朋友搭好的積木，你都會推倒嗎？”小勇回答：“嗯，我管不住自己的手?！蔽乙龑?dǎo)說：“可是我聽老師說，你過生日那天表現(xiàn)非常好，什么破壞都沒搞，是這樣嗎？”小勇歪著小腦袋回憶了一下，點點頭?！翱磥砟翘斓哪愫芴貏e，你是怎么管住自己的手的？”我追問道。小勇邊思考邊回答：“因為那天老師和小朋友要為我唱生日歌，我希望唱歌的人能夠多一點，就一直對自己說：今天我不干壞事。我還把手放在褲兜里藏起來，讓它們沒機會干壞事。”我立刻為小勇點贊：“哦，你好厲害，原來你已經(jīng)實施過魔法了。”小勇疑惑地問：“什么魔法？”我反問：“你先告訴我，那天你在幼兒園過生日開心嗎？為你唱歌的小朋友多不多呢？”小勇微笑著說：“很開心??！小朋友對我很好！”我進一步解釋：“所以我說你用了魔法，‘讓小朋友喜歡我的魔法。聽起來你做了兩件重要的事情：一是不停地跟自己說話，提醒自己控制惡作劇的行為;二是把自己的手放在褲兜，牢牢地管住它們。是這樣嗎？”小勇驚訝地說：“是的，原來我會魔法??！”我摸摸他的頭肯定地說：“對??！你會的，不過你還沒有完全掌握，所以過了生日之后就失靈了。你想繼續(xù)學(xué)習(xí)嗎？”小勇欣喜地點頭，大聲說：“我要學(xué)！”

承諾之后，小勇很主動地去思考與練習(xí)更多能有效幫助他停止惡作劇的策略。后來的會談中，我都在第一時間提出打分的問題：“小勇，你給自己這周的魔法學(xué)習(xí)成績打個分吧？最高是10分，最低是1分。”小勇總會非常誠實地進行自我評價。然后我們一起討論哪些策略更好用，并且在咨詢室開展充分的練習(xí)。

隨著小勇的改變，小朋友們不再躲他、怕他，有些甚至愿意和他一起玩“過家家”的游戲。有時小勇也會忍不住故伎重演，但他會馬上道歉，小朋友們也都能諒解他。加上老師也經(jīng)常給予小勇鼓勵與支持，令他的信心倍增，對惡作劇行為的自我調(diào)控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小勇真的創(chuàng)造了“讓小朋友喜歡我”的神奇魔法。

（作者系華東師范大學(xué)碩士，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編輯 朱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