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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片斷

2016-12-20 20:12華偉章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16年9期
關鍵詞:餛飩

作者簡介:

華偉章,出生于上海。曾在《青春》《天涯》《小說林》《東方劍》《福建文學》《章回小說》等雜志發(fā)表中短篇小說。著有長篇小說《紫色女人》。

徐正明是從那次陳之瑧打來電話,決定離開A市到B市去發(fā)展的。他大學畢業(yè)后選擇在A市發(fā)展,渴望能在這座繁華的城市生存下去,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但現(xiàn)實生活并不盡如人意,與憧憬的相去甚遠,至少他個人是這樣認為的。這天上午,他一覺睡醒過來,屋子里光線很暗,感覺時間不早了,心里咯噔沉了一下。昨天深夜,他在小區(qū)門口小排檔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蹌蹌回到住處,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徐正明是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喚醒的,頭腦還有些混沌,雙手使勁揉著惺忪的眼睛,跳下床后趿拉著鞋拉開窗簾,夾在高樓縫隙的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陽光從窗外直射進來,刺得他眼睛有些疼痛。他租賃的是老式房子,還沒有拆遷,有些破舊不堪,房租相對便宜,大多數(shù)居住的是外來人員,在四周高樓林立中,反而顯得格外醒目。他看了一下時間,已是八時三十五分,頭腦逐漸清醒過來,陡地想起今天不用再按部就班,隨著街市上穿梭的人流,擠公交車或地鐵去公司上班,心里驟然松弛下來,又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有三條短消息,兩個電話未接。他打開短消息,兩條是陌生電話號碼,迅速瀏覽內(nèi)容,勿庸置疑肯定是詐騙信息。這類信息最近很多,騙術笨拙得難以置信,好像騙子也餓得慌了,饑不擇食,每天都能收到好幾個。另一條是老板發(fā)來的,詢問他今天還來不來上班,他讀出了其中驕矜的語氣,狠了狠心,連同兩條詐騙信息一起刪除了。手機鈴聲固執(zhí)地又響起來,他摁了通話鍵。

陳之瑧在手機那端埋怨地說:“徐正明,你在公司里忙什么,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接。”

徐正明說:“我在睡覺,沒有去上班?!?/p>

陳之瑧的笑聲傳過來,調(diào)侃的口吻在說:“好啊,現(xiàn)在都幾點鐘了,你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這一刻還在被窩里享清福!我還以為你忙得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今天怎么沒去上班,最近肯定混得不錯?”

徐正明和陳之瑧是大學一個宿舍上下鋪最好的朋友。大學畢業(yè),徐正明考慮A市是大城市,發(fā)展的機緣和空間更大,最終是選擇了A市,陳之瑧卻選擇了B市。幾年間,他倆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各忙各的很少謀面,在網(wǎng)上或電話閑聊中,他多少有點知道,他在B市似乎混得很不錯,創(chuàng)建了自己的公司,有了房子,車子,而且結了婚。他曾多次勸慰他到B市去發(fā)展,他礙于情面和性格婉言謝絕了。A市雖然十分繁華,其實競爭激烈,大多數(shù)人在縫隙間生存。他尋找過許多工作,尋找屬于自己的機會,很難獲得好的發(fā)展。在公司找份工作,每個月幾千元錢,整天忙得喘不過氣來,還要看老板的臉色,去掉房租,日常開銷,雜七雜八的費用已所剩無幾。A市的房價對于一個漂泊在外,沒有任何依靠的大學生,簡直貴得令人咋舌,可望而不可及,即便是房價降下來,杯水車薪,不吃不喝,一輩子也買不起房子。對于拼搏理想中有質(zhì)量的生活,這種奢想幾乎是一種畫餅充饑。他心里很憋屈,昨天下午,一個客戶來催討貨款,欠債還款,天經(jīng)地義,三個月的賬期到了,他簽字后去找老板,老板笑著等送走客戶之后,在辦公室當著員工的面,將他罵得狗血噴頭,而且老板是個頤指氣使、涂脂抹粉、徐娘半老、拿腔作勢的女的,他心里更感到窩囊到了極點。

陳之瑧在手機里問:“徐正明,是不是遇到不稱心的事情了?”

徐正明敷衍著說:“昨天睡得稍晚了,今天不想去上班。”

陳之瑧猜測到了他的窘迫,一個勁地勸說著:“到B市來吧。在A市賺的是人民幣,雖然B市是個地級市,賺的同樣也是人民幣。再說兩個人能夠經(jīng)常見面,彼此也可以互相有個照應。來吧!”

太陽在B市的天空緩緩沉落,像蛋黃一樣流經(jīng)一地,涂得站臺頂篷、鋼軌、車站廣場及周邊建筑一片暖色。徐正明盡管知道陳之瑧已經(jīng)結婚,在事業(yè)上有了很好的發(fā)展,而且妻子是當?shù)啬硞€不大不小官員的千金,可是在火車站出口處,看見他倆親昵地偎依在一起的時候,心里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陳之瑧已完全脫胎換骨,略顯發(fā)福,西裝筆挺,氣宇軒昂,愈甚瀟灑,一副成功人士的氣派,還是很熱烈地擁抱了他,并介紹了身邊的妻子,她叫許茗倩。陳之瑧開車回去的路上,告訴徐正明房子已經(jīng)給他租賃好,工作的事情也已經(jīng)解決,一切都安排妥當,先在B市玩上兩天熟悉一下,之后去上班就可以了,并說這一切都是許茗倩托熟人幫忙的。今天在家里為你接風洗塵。徐正明感激地看了許茗倩一眼。許茗倩稍圓臉龐,珠圓玉潤,雖然算不上漂亮,舉手投足間卻透著幾分富家女的風韻。

黑色奧迪車駛過一段路程,拐彎進了一處高檔小區(qū)。陳之瑧家三室兩廳,房間很寬敞,裝潢也很考究,所有豪華設施一應倶全。吃過晚飯,徐正明和陳之瑧走到客廳外的陽臺上,抽了一支煙。安謐的夜空在眼前鋪展開來,遠處飄浮著忽明忽暗的霓虹燈,小區(qū)一條景觀湖寧臥在月色里,四周種植著名貴樹木,波光粼粼,暗香浮動。陳之瑧摟著陳正明的肩說:“這里地段很好,鬧中取靜,雖然B市的房價沒有A市的高,但是更適宜居住?!?/p>

徐正明羨慕的目光瞧著他。兩人交談甚歡。

陳之瑧說:“你以后會習慣這里生活的?!?/p>

徐正明休息了兩天,工作很快落實了,在一家不錯的中外合資企業(yè),經(jīng)理看了他的資料,領他到人事部門,立刻就安排了崗位。徐正明租賃的房子,離陳之瑧的住處不遠,大概十分鐘路程,這樣見面容易一些。陳之瑧很忙,抽出空會打電話聯(lián)絡或發(fā)個微信,徐正明下班后一個人做飯不方便,受邀也經(jīng)常會到他家去吃晩飯,陳之瑧說多副筷子而已。許茗倩掛靠在一家公司,每個星期露一下臉,其它時間不用去上班,領著一份不菲的薪水。她對徐正明經(jīng)常過來,基本上沒有嫌厭,顯得熱情大方。這天,陳之瑧回來吃飯晚了,許茗倩微笑著忽然問他:“陳之瑧是不是有個女朋友叫寧嵐?”

徐正明怔住了。他和陳之瑧在大學時,和寧嵐也是大學同學。他原來一直以為陳之瑧會和寧嵐結婚的。陳之瑧才華橫溢,風華正茂,英俊帥氣;寧嵐溫柔漂亮,善解人意,而且很有氣質(zhì)。陳之瑧和寧嵐是班上公認的最佳情侶,許多人認為他倆最終會走到一起。徐正明暗下對寧嵐也很有好感,因此三個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陳之瑧結婚后,徐正明很驚訝,事后埋怨他沒有邀請自己,曾問他為什么會和寧嵐分手。陳之瑧在電話里含糊其詞地回答,人各有志,都會有各自的生活,就像你選擇了A市,我選擇了B市。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過去的事情請別再提起了。徐正明始終有種蹊蹺之情在心里氤氳。

許茗倩眼睛里盈滿了笑意繼續(xù)問著:“他倆是不是很好,戀愛了許多年,而且看上去也很般配。聽說他們準備結婚的,兩人一直糾纏了很久?!?/p>

徐正明十分驚愕,半晌才點了點頭,正不知道她還會問些什么,這時候幸虧是陳之瑧回來了。

還有一次,吃過晚飯,陳之瑧和許茗倩爭論起來,起先只是為了一兩句話,雞毛蒜皮的瑣事,竟然爭吵得越來越厲害。徐正明尷尬地站在陽臺上,聆聽著許茗倩的哭鬧吵嚷聲,似乎抱怨陳之瑧在外面有女人,以及東西摔在地板上碎片四濺發(fā)出的清脆聲響。不過沒過兩天,陳之瑧和許茗倩很快就和解了,偃旗息鼓,和好如初,事態(tài)并沒有想象中進一步惡化,生活一如既往,就像湖水波瀾不驚地依然汩汩流淌。這之后,徐正明為避免尷尬,盡量減少到陳之瑧家去,陳之瑧有時電話催得緊,也是盡可能借故推托。

B市的秋天來了,風吹過樹枝發(fā)出簌簌聲響,偶爾有幾片樹葉飄落下來,街市染上了一片秋色。徐正明工作做得很好,干起來也得心應手,公司似乎對他很滿意,他的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這天經(jīng)理找他,拍著他的肩,贊揚他工作出色,年輕有為,有意無意間透露,部門主管年底前就要退休,讓他盡可能好好地表現(xiàn)。他心領神會十分激動,好像看見了前面一片曙光。

這天發(fā)工資,徐正明下班后沒有直接回去,打算給自己買件衣服,繞了一段路來到步行街。這里是著名的商業(yè)區(qū),各類廣告鋪天蓋地,櫥窗里商品琳瑯滿目。他走在已經(jīng)起了涼意的街市,天色正在漸漸黯然下來,街市兩旁閃爍起霓虹燈。在這忽明忽暗燈影里,他正想走進一家服裝專賣店,無意間在穿梭的人群中,驚訝地看到許茗倩正和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士緊摟著走進一家高檔餐廳。他盡管沒有看清那個男人的臉龐,但從背影上完全可以確定,那個男人絕對不會是陳之瑧。他在路旁愣住了,瞬間像是吞進了一只蒼蠅,心里漫過一種莫名的難過。為陳之瑧,為許茗倩,也為自己?他一時有些敘述不清。他很為難,忐忑不安,想給陳之瑧打電話,掏出手機,猶豫著還是放棄了。

這天星期日下午,徐正明在休息,吃過午飯正想上網(wǎng),陳之瑧打來電話,在電話里問他休息天在忙什么,現(xiàn)在那里?徐正明告訴他正在家里準備上網(wǎng),陳之瑧說好幾天沒見面了,出來聚聚,我在外面陪客戶,飯局剛結束,一會兒車子過來接你。他聲音高亢,顯得很激動,似乎很想和他分享愉悅心情。徐正明心里擱著事情,也想和陳之瑧見面,還沒有應允下來,陳之瑧已經(jīng)掛斷了手機。

兩人在一家幽靜的咖啡館坐下,午后的陽光慵懶地映在落地窗上,這時咖啡館里人并不多,臨窗的座位能看見街上過往的行人。陳之瑧點了兩杯咖啡,一副篤定而又激動的樣子,臉上泛著光澤,興奮異常地說:“我剛談妥一大筆生意,接下來要忙到年底了。”他眼睛里閃爍著光亮。

徐正明瞧著他得意的神情問:“能賺多少?”

陳之瑧笑著說:“八十萬元。”

徐正明也很高興:“能賺那么多?”

陳之瑧點了點頭,又不以為然地說:“八十萬算什么,你沒有聽說有些人賺得更多,做的生意上億,上千萬的贏利。這個社會許多事情很難說得清楚?!彼攘丝诳Х?,稍為平靜下來。

兩人閑聊了一會,徐正明瞧著他躊躇滿志的臉龐,心里很糾結,忍不住還是把許茗倩的事情告訴了他。徐正明意想不到陳之瑧聽完之后,竟然沒有一點憤怒和激動的表情,只是掩飾地又喝了口咖啡。這讓徐正明很驚訝,惴惴不安起來,懷疑是否應該將這一切直白地告訴他。他有些慌亂地解釋說:“陳之瑧,興許是我不應該……”

“這沒有什么,不能怪你,你是好心,我能夠理解!”陳之瑧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放下咖啡杯,臉上還是掠過落寞神情,但是這種神情倏爾即逝,他異常平靜地解釋著說:“其實,對任何人來說,婚姻只是一種形式或默契,其中內(nèi)容各不相同。我和許茗倩婚前有過協(xié)議,經(jīng)濟上互補,私生活獨立,還有……不說這些了,我們聊些別的吧?!?/p>

正在此時,隨著濃郁的咖啡香味,飄起了一首熟悉曲子。徐正明忽然有些激動,心里想起了那段快樂的日子,記起那次陳之瑧在宿舍過生日,寧嵐為他唱的就是這首歌,歌聲在校園晴朗的夜空,在人們心里細膩地流淌。徐正明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之中。他抬起頭,看見了陳之瑧臉上的笑容,明白了他為什么挑選這家咖啡館,從來到B市至今,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陶醉。他恍惚間感到,陳之瑧不僅邀請了自己,還邀請了寧嵐,三人聚在一起,那首曲子在瞬間穿透人的靈魂。此刻,他很想詢問寧嵐,但是知道陳之瑧不愿意提起,很容易就能搪塞過去,即便問了也沒有意義。徐正明心里有種莫名的悵然。

陳之瑧很快從纏綿的樂曲中走出來,詢問徐正明的工作情況。徐正明說基本上適應了B市的生活節(jié)奏,工作上也很滿意,并把經(jīng)理年底可能提拔他部門主管的事告訴了他。陳之瑧點上一支煙,思考著隨即側過身去,從包里掏出一張消費卡遞給徐正明說:“這張卡里有兩萬元錢,你抽空到經(jīng)理家去拜訪他,或者在公司沒人的時候給他。你先投石問路,后面需要多少,我會幫忙解決。算是我借給你的,你經(jīng)濟上寬裕后,什么時候還都可以?!?/p>

徐正明知道他的意思,推辭著真摯地說:“陳之瑧,我已經(jīng)很感謝你,知道你一直在幫助我。不過,我必須要憑自己的能力生存,再說,我們經(jīng)理興許不會是那種人?!?/p>

陳之瑧看著他認真地說:“徐正明,你真傻!這個社會是很現(xiàn)實的,沒有錢和利益關系,你一事無成能干什么?你可能自以為清高,其實根本就是迂腐!舉個簡單的例子:有筆生意,蕓蕓眾生中能給你做,也能給他做,憑什么一定要讓你發(fā)財?這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其中答案淺顯而又深刻。你明白了嗎?這兩萬元送給經(jīng)理肯定值!我問你,你們公司有多少人?”

徐正明說:“一百三十一名員工?!?/p>

陳之瑧問:“有幾個主管?”

徐正明說:“六個部門設主管?!?/p>

陳之瑧說:“你想一下,你能做到經(jīng)理,概率是一百三十一分之一,你能升到主管的職位,離經(jīng)理的位置,概率就變成了六分之一。你懂了嗎?錢只是工具,只是個誘餌,或者把它隨便想成什么都可以,你根本目的只有一個,把主管的職務搶到手?!?

徐正明瞧著他,明白些東西,但還是堅定推辭。他心想是自己愚笨,還是整個社會變了?

冬天來了,寒風凜冽,吹得路旁樹枝不斷顫抖。到了年底,徐正明終于沒有擢升為充滿希望的部門主管,倒是一個工作不太出色的同事?lián)瘟诉@個職位。經(jīng)理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滿臉溫暖,說不是他工作能力問題,主要是僧多粥少,競爭激烈,讓他體諒公司難處,并希望他能繼續(xù)努力,百尺竿頭,爭取下一次機會。他接受到經(jīng)理傳遞過來的信息,一時之間感到很郁悶,有種苦澀在心里彌漫開來。他沒有把這個壞消息告訴陳之瑧,知道他年底的時候十分忙碌,或正沉浸在一年贏利的愉悅中。許茗倩擁有父親當官的資源,一如既往享受著奢侈的生活。他不想以這種壞心情面對他倆。

轉眼已臨近過年,空氣中有了年味的氣息,徐正明也在考慮今年回不回去過年。這天晚上,他正準備上床休息了,忽然聽到門鈴聲響起來,他打開房門竟然是陳之瑧。他西裝革履,外面披著大衣,噴著酒氣,腳步趔趄,一頭撲進門來。徐正明連忙攙扶住他,感到有點驚訝:“陳之瑧,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會過來。許茗倩呢?”他不解地問。

陳之瑧喝得微醺,顯得有些激動,嘟囔著說:“怎么,你不歡迎我……今天,請公司幾個客戶,提前吃頓年夜飯。我本來想請你一起去湊個熱鬧,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沒有讓你一起去?!贝丝蹋坪醪⒉幌牒驮S茗倩享受這份感情。他脫下大衣甩在床上,腳下依然有些踉蹌。

徐正明讓他在沙發(fā)上坐下,沏了杯茶,隔著茶幾陪伴他坐了下來。

陳之瑧喝了酒沉浸在興奮中,頭腦還處于亢奮狀態(tài),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掏出香煙遞給徐正明,自己點上了一支。他側過臉去瞧著徐正明得意地說:“我今天確實很高興,忙碌了一年,你知道我賺了多少,二百六十多萬?!彼冗^酒后嗓音有些沙啞,臉上多少露出志滿意得神情。

“一年賺了二百六十多萬?”徐正明的目光移落在他臉上,體味到了某些東西,心里多少有點落差,但還是為陳之瑧感到很高興。

陳之瑧看到了徐正陽臉上的神情變化,忽然平靜下來,平乏的口吻說:“其實,對于沒錢的人來說,錢確實很重要;對于有錢的人來說,錢只是一個數(shù)字而已。”他臉上明顯掠過了鄙夷神色。

“是嗎?”徐正明在自己的角度反詰。

陳之瑧吸了口煙,緩緩地吐出煙霧,頭朝后靠在沙發(fā)上,神情完全松弛下來。煙霧彌漫開來。他像在回憶,像在思考,煙霧也在思考。他喝了口茶,輕聲數(shù)落著說;“當初嘔心瀝血上大學規(guī)劃人生,總想未來會有不錯的發(fā)展。大學生活更多的只是憧憬,到社會上完全是兩種境界。你要生存,你要賺錢,你要肩負起男人的責任。你說這是不是很現(xiàn)實?”

徐正明游移的目光瞧著他,心里在琢磨他這話的意思。

陳之瑧嘆了口氣,香煙在手指間輕輕轉動,觸景生情,發(fā)泄似地說:“剛踏上社會,我來到B市,人生地不熟,想得到發(fā)展,什么創(chuàng)業(yè),拚搏,理想,狗屁!”

徐正明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陳之瑧抽著煙說:“那幾年,我什么苦都算嘗遍了,做過服務生,擺過地攤,貼過小廣告,做過工地上小工,睡過地鋪,躺過窩棚。創(chuàng)業(yè)需要啟動資金,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老天沒有給我任何機緣,創(chuàng)業(yè)的門都沒讓我沾過。為了能夠生存,在這里站住腳,我什么都干過,什么都出賣過,笑臉、信仰、人格、尊嚴,我活著甚至不像個人,你知道嗎?”他舌頭有點打顫,漲紅了臉,情緒很激動。

徐正明想他喝了酒,情緒有些控制不住,給他杯子里續(xù)上水,勸慰地說:“陳之瑧,你今天酒喝多了?!?/p>

“我沒有喝多少,今天特別清醒。我是高興!”陳之瑧笑著,臉上肌肉有點僵硬,隨即又說:“你不是問過我為什么要和寧嵐分手嗎?我討厭她的清高,我不愿意過被別人看不起的生活。但是除了愛情,我們彼此又能給對方什么?我們需要用錢生存下去,需要錢支撐起一個家,營造溫馨和諧的家。剛才我說過,大學生活更多的是憧憬,可是現(xiàn)實生活是殘酷的。我能選擇嗎?”

房間里煙霧有點嗆人。

陳之瑧嘴唇哆嗦著,情緒變得更加激動,真情流露地說:“其實有了錢,特別是錢越來越多,成了數(shù)字游戲,錢真的還有意義嗎?我希望你到B市來,很想和你在一起,回味從前的生活。此外,我也不想你和我一樣失去一切,所以,那次你有可能擢升部門主管,我給你消費卡去賄賂,心里是無奈而充滿矛盾的。我已經(jīng)為此失去了一個愛我的女孩,我不想再失去我最好的朋友。我物質(zhì)上很富有,精神上是匱乏的;你遠遠比我富有,生活得比我幸福。你至少有些東西還沒有丟失。真的!”他的聲音有點打顫。

徐正明心里很難受。他說:“陳之瑧,你不能自暴自棄,你畢竟還有事業(yè),畢竟還有個家庭?!?/p>

陳之瑧猛吸了口煙,將煙蒂狠狠地在煙缸里碾滅,欲言而止,終于抑制不住情緒,精神崩潰似的說:“什么事業(yè),什么家庭……去他媽的婚姻!有件事一直壓在我心里,很憋屈,很難受,可我不知道能對誰敘述。你是我的朋友,我告訴你,和許茗倩結婚的時候,她已經(jīng)懷有別人的孩子?!?/p>

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徐正明心里抽搐,氣憤地說:“陳之瑧,你胡言亂語,今天喝醉了!”

陳之瑧淚眼迷離,看著徐正明悲慟地說:“我根本沒有醉,這完全是真的。許茗倩結婚前親口告訴我,讓我考慮。我能有什么選擇,我那時一無所有,寧嵐遲早會分手,窮得已經(jīng)走投無路……”

還有幾天,農(nóng)歷過年了,偶爾傳來零星的鞭炮聲,空氣中彌漫起節(jié)日氣氛。公司臨近放假瑣事很多,這天忙到很晩,徐正明才疲憊地下班回家,走到居住的地方不遠,感到餓得饑腸轆轆,忽然發(fā)現(xiàn)寒夜中,小區(qū)門口一個攤位正冒著白氣。他走過去,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正在忙碌?!梆Q飩、水餃,十元一碗?!闭驹诎讱庵虚g的女人手腳麻利,感覺得到長得并不難看,眼睛里似乎充滿了期待。

“來一碗餛飩。”徐正明不假思索地說,在小桌子旁坐下。

女人熱情地招呼說:“餛飩下到鍋里很快就好?!?/p>

一會兒,一碗滾熱的餛飩端上桌,徐正明拿起瓷匙子舀了一口湯,湯里沉著小顆榨菜丁,漂著幾片蝦皮,還有被沖開的紫菜絲。湯面上的點點油星在燈光下閃爍著,寒風不斷地在將碗口的熱氣吹散。他看著折在餛飩皮皺褶里的肉,感覺很好,香氣撲鼻,急不可待地把一個餛飩送進了嘴里,咬到了一小塊姜末,姜溫暖辛辣的滋味混合著肉香味在嘴里彌漫開來。

“要醋嗎,有辣椒?”女人轉過臉想起來似的問。

徐正明搖搖頭,埋頭只顧先填飽肚子,又吃了一個餛飩,咽下去后才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在這里,你在這里擺攤時間不長?!?/p>

“一直在???”女人說,“在這里有好幾個月了。有時城管查得緊,就不出來,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p>

徐正明幾個餛飩下肚,饑餓感不那么強烈了。他抬起頭來,看著昏暗燈光和熱氣中的女人,忽然怔住了:寧嵐?他猛然感覺到她的聲音很熟悉,她的倩影風姿綽約,臉上殘留著歲月的痕跡,這種感覺頑強地在滲透進心里。他驚訝于這個世界小得令人難以逃遁。他發(fā)現(xiàn)和她的目光相遇,她羞澀地在低下頭去。她似乎并不想認出他,還是究竟是認錯了人。他有些恍惚,猶豫著謹慎地問:“你結婚了?”

女人說:“有—個孩子。男人在一家公司開貨車。”

徐正明游移的目光瞧著她,下意識地問:“明天晚上還在嗎?”

“不擺攤怎么生存?”女人說,“要是能有個店面,就不怕城管查了。生活就像在拼命,在進行一場沒完沒了的馬拉松賽跑。”

徐正明苦澀地說:“以后希望有個店面,再開幾十家連鎖店。”

女人笑了起來,笑起來很好看。

徐正明捧起碗喝了口熱湯。他感到很奇怪,居然一直沒有看到過這個餛飩攤位。他想起了在A市小區(qū)門口的小排檔。他吃完餛飩后拿起桌上餐巾紙擦了擦嘴,付了錢,并沒有急于想站起身離開,瞧著遠處霓虹燈閃爍的夜晚,想起了陳之瑧、寧嵐、許茗倩,還有他自己……

女人的聲音在霧氣里說:“再來一碗水餃?”

徐正明想她是寧嵐嗎?一陣風吹來,路旁光禿的樹枝搖晃著,一片鞭炮的紙屑隨風飄落下來。他看著在路面移動的紙屑,感覺就像飄零的枯葉,就像被風吹散的日子。

責任編輯/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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