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華
不可言說的言說
——《魚戲》之禪
張 華
完美的音樂只需聽,完美的舞蹈必得看,完美的藝術無法言說,面對舞蹈《魚戲》,試圖轉述與評論,我的語言過于窘迫。
《魚戲》,是張繼鋼最近給柳州市歌舞團創(chuàng)作的舞蹈詩《侗寨人家》中的一個節(jié)目,但這一個節(jié)目,足以看到始終“與完美對望”的張繼鋼,一側身化入了“完美”之境!
我竭盡全力克制溢美之詞,卻不得不說,這個作品,躁氣濾盡,爐火純青,比家喻戶曉的《千手觀音》更純粹、更精致、更深遠。
深厚的黃土情懷、昂揚的軍旅激情、絢麗的觀音善念,我們習慣的張繼鋼總是深情厚重的。忽然令人耳目一新,這回,他帶來的居然是如此這般的寧靜。
一灣溪水,三五游魚,魚游蕩在你心中,水流淌過魚的生命,如白石老人筆下,落筆游魚,滿紙便都是水的靈動。于是,這如此的切近,因寧靜而致遠,悠悠冥思,無限遠想……
生命的種子,在靈犀一動之間傳遞。倏然恍惚,影子錯落為輪輻,手足連動成潛流,輾轉至掌根,呼吸于指尖,未及落地,已被軀干的舒卷宛然托起……永恒幻境的裊裊娜娜中,沉浸的,唯生命進行時那種種的妖嬈。
一雙天使之眼,臨空而觀。另辟此一隅,立即有了一個新維度,讓流變不居的生命,并駕齊驅著超然的關照。了無心機的清風拂過,在柳條的婆娑上體察出自己的姿態(tài)。
魚戲?戲魚?水中魚?魚中水?白馬非馬,莊生蝴蝶,滄海月明,藍田日暖……
游戲其中,儼然不知覺與非覺——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當單純到極致,原子與能量已經(jīng)是耶非耶,有無無有,只剩下永不停息地流變。因為流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極度單純地蘊蓄著無限豐盈的生長。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赫拉克利特在世界的另一端發(fā)現(xiàn):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寧靜致遠,欲辨忘言。我窘迫的語言,只能追逐著舞蹈綿延起伏地流淌,時斷時續(xù)落下點點滴滴的感悟和感嘆。如是草蛇灰線,牽你進迷宮,進入舞蹈自在、自得、自發(fā)的無窮演進,體會那無處不在的流變,傾聽那在無所不在的永恒。
攜彼之手,共游浩淼,卻不知如何帶你出迷宮……
睜開是非眼,亂花紛飛;關閉分別心,唯見其一。
是啊,《魚戲》,不用說什么,無需去呈現(xiàn)什么,只是跟隨當下生命的進行時,世界的無限就在其間,萬象的極致生生不息。
是啊,一個小舞蹈而已。而已,卻是不尋常的智慧穿越人生峰谷后的忽然穎悟。天成之作,神來之筆,妙手偶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為禪,舞蹈禪。
禪緒,禪意,禪境,方寸之間,呼吸之隙,剛洞若觀火,轉瞬已隱跡難求。
舞蹈魔術師張繼鋼讓我們贊嘆,舞蹈詩人張繼鋼給我們感動,但在“魚戲”里,我們無暇去贊嘆和感動,我們被帶進了一種寧靜至極的燦爛,感受著一種接近彼岸的歡欣。舞蹈魔術師張繼鋼與舞蹈詩人張繼鋼,在這里達到了最純粹的合一。
不可言說,勉強言說,這抓不住的“魚”啊,何如一同放任去“戲”一回?換一種語言的“魚戲”,你懂的。
張 華:舞蹈評論家
責任編輯:楊明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