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馳
人算天算
◎白 馳
大學畢業(yè)以后,白小玲去省城晚報社做了一名記者。
同事們都說,像白小玲這樣的美女記者,就該去做娛樂新聞,可白小玲卻堅決要求去“案件聚焦”欄目組,她要求跑社會新聞,說是去這樣的部門,對自己更具挑戰(zhàn)性。
這天,欄目組得到消息,說當地石門鄉(xiāng)發(fā)生了一起特大兇殺案,蒙面歹徒喪心病狂,趁胡老漢一家五口午睡的時候,用利器割斷他們的喉管,然后逃之夭夭。警方分析,這是一起情殺案,兇手很可能是胡老漢女兒胡莉莉的前男友,因戀愛不成,惡意報復,而胡莉莉本人卻逃過了這一劫,因為那天她碰巧去了同學家。
正巧白小玲最近在做一個青少年犯罪心理的專題,一聽這個案情,立刻決定去做進一步采訪。中午十一點多,白小玲趕到縣城汽車站,準備乘中巴車去石門鄉(xiāng)。
此時正是中午吃飯時間,車上稀稀拉拉只有幾個乘客,駕駛座旁邊堆著一堵墻似的貨物。白小玲瞅準車門前邊有個兩人座的空位,便過去靠窗坐了下來。根據多次外出乘車的經驗,白小玲認為這個位子絕對是車上最安全的地方。說實話,漂亮的女孩子出門容易碰上無聊色鬼,借著人多擁擠對你動手動腳。而白小玲挑的這個位子,旁邊只能坐一個人,離司機近,后面還有很多眼睛盯著,危險自然小得多。
白小玲剛坐穩(wěn),一個干瘦老頭走了過來,手里還拎著一個裝豬崽的蛇皮袋,氣喘吁吁地問:“姑娘,這兒有人嗎?”
“沒人,您坐吧。”白小玲客氣地說。
當車廂里的空位子差不多都坐滿了的時候,中巴車終于啟動了。白小玲故意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和旁邊老頭聊起來,先是聊豬崽,聊著聊著,她就假裝不經意地問道:“石門鄉(xiāng)最近是不是出了一樁人命案?”
“五條人命呢!”老頭一聽白小玲問這件事,不由深深嘆了口氣,“聽說是那家女娃的對象干的。唉,那伢子真是作孽喲,好端端的一家人,全叫他給毀了?!?/p>
老頭嗓門挺大,加上這車上有不少乘客都是石門鄉(xiāng)的人,一聽坐在前面的白小玲和老頭在說這事兒,他們后面也七嘴八舌議論開了,白小玲于是就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他們的議論。
不一會兒,中巴車過了大山口,路面開始高低不平起來,車子一路顛簸,把車上的人都顛得打起了盹。白小玲卻絲毫沒有睡意,只好無聊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從眼前閃過。
車又開了不知多久,白小玲看到前面路邊站著個滿臉大胡子的中年男人,沖著他們這輛中巴車不停地招手,太陽下面,他頭上那頂白色的太陽帽特別顯眼。于是車到他跟前的時候,司機便把車停了下來,大胡子拎著皮包跳上車,隨后車子又醉蛇似的繼續(xù)朝前開去。
那大胡子抓緊車門邊的拉手,兩只眼睛朝車廂里掃了一下。只聽車廂最后一排有人招呼:“這兒還有個空位,可以坐?!笨纱蠛記]理會,他走到前面,彎腰對坐在白小玲旁邊的老頭說:“大爺,跟您商量個事兒……真不好意思開口,您這么大年紀……可我暈車,后面顛得厲害,能不能請您到后面去坐?”
白小玲聽了這話,心里老不舒服,可老頭卻很慷慨地說:“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坐哪兒不都一樣?”老頭說著就站起身來,拎起蛇皮袋朝后排位子走去。
大胡子向老頭道了聲謝,就一屁股在白小玲旁邊坐了下來,抱緊了手里的皮包,又伸長脖子朝車前看了看,然后便往椅背上一靠,打起瞌睡來。他既沒看白小玲一眼,也不和白小玲搭訕,這倒讓白小玲放心了許多。
睡意襲來,白小玲也想休息一下,可剛有點迷糊,就覺得什么東西在肩上碰了一下。她警覺地睜開眼睛,發(fā)現原來是坐在旁邊的大胡子,腦殼正沉沉地往自己肩上靠,碰到以后又條件反射似的彈了回去,可沒一會兒又靠了過來。以前坐車,白小玲曾經碰到過這樣的男人,十有八九是裝睡,其實是想占便宜。
白小玲于是拿起背包擋在肩上,可誰知大胡子腦殼碰到背包以后,竟然順著往她胸前滑來。這下白小玲火了:看來這家伙不懷好意,否則那腦殼怎么跟長了眼睛似的?不行,得給這家伙點顏色瞧瞧。白小玲瞅準時機,在大胡子腦殼滑下來的瞬間,忽地往前一個探身,大胡子的腦殼于是便西瓜似的猛一沉,幾乎撞在車窗上。這一撞,他猛地驚醒過來,看看自己的姿勢,又看看白小玲憤怒的臉,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哎……對不起,小姐,我實在是太困了。”大胡子連忙一臉歉意地解釋,“這樣吧,你坐到外面來,讓我靠著窗子睡吧,免得影響你,行不行?”
白小玲看大胡子確實像是幾天沒睡好的樣子,見他說話也很誠懇,心想:也好,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先換過來再說,看他還耍什么花頭。于是,白小玲起身與他換了個位子。
“謝謝你啦!”大胡子點點頭,瞟了白小玲一眼,挺肉麻地夸道,“小姐,你不光人長得漂亮,心眼兒也好!”
白小玲沒搭理他,不過一時也不敢再睡,怕他再有什么花招。只見換過位子之后,那大胡子壓低了帽檐,兩手抱著手里的皮包,兩眼似閉非閉,靠在窗邊,再也沒有對白小玲有什么非禮的舉動了。白小玲這才松了口氣,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神經過敏,把人家想歪了。
這時候,中巴車正開到一個三岔路口,迎面來了一輛裝滿鋼筋的大卡車。那大卡車車速很快,和中巴車在交叉口交錯時,它快速轉彎的一瞬間,拖出在車廂后面那些長長短短的鋼筋,突然蛟龍擺尾似的朝中巴車掃來,車上的乘客根本來不及發(fā)出一聲驚叫,就聽見嘩啦啦……金屬和玻璃的撞擊聲響成了一片。
待刺耳的急剎車聲過后,中巴車在路邊停了下來,這時車廂里已經亂作了一團,白小玲整個人摔在過道上,驚出一身冷汗。
驚魂過后,白小玲從地上爬起來,剛抬頭,嚇得失聲尖叫起來:“啊—”很多人和白小玲一樣,被眼前這恐怖的一幕驚得臉色慘白:一根手指粗的圓鋼筋,捅破了車窗玻璃,正不偏不倚插進大胡子的太陽穴。
司機已經嚇得張大著嘴巴癱在駕駛座上,站不起來了。
倒是原先坐在白小玲旁邊的那個老頭,只見他從車廂后面走上來,伸手試試大胡子的鼻息,又看看他的眼睛,搖搖頭說:“已經不行了?!彼屗緳C趕緊打電話報案。
這時,車上的乘客都已經逃下車去,白小玲仍然驚恐地站在那兒,她想想自己和大胡子換座位前后不過十來分鐘,如果不是自己猜疑,那現在被這根圓鋼筋捅的應該是自己??!眼看著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剎那間就這么沒了,白小玲想哭。
“姑娘,別難過,這都是天意啊!”那老頭像是看出了白小玲的心思,走過來勸她道,“你想想,他先要跟我換位子,然后又要跟你換,眼看就要到站了,這事兒不早不遲地發(fā)生了,神人也難料呀!”
白小玲說:“大爺,您說的不假,可是……我心里不安呀。”
大約二十分鐘后,警察來了。一位警官拿過大胡子手里的皮包打開,想查找線索,卻見皮包里有一把白亮亮的尖刀,還有一個捆得方方正正的紙包。警官取出紙包一看,嚇了一跳,旁邊眼尖的驚叫起來:“炸藥!”
警官覺得這事情有點蹊蹺,他把紙包交給一個警察處理,自己盯著大胡子的臉細細打量。突然他眼睛一亮,從懷里掏出一張通緝犯的照片看了看,伸手在大胡子臉上摸摸,然后輕輕將他的胡子撕了下來,露出的竟然是一張白白凈凈的臉。
“他就是石門鄉(xiāng)兇殺案的嫌疑人!”警官很肯定地說,“這家伙簡直是瘋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可能是想今天中午再次作案殺掉女友,如果被發(fā)現,就同歸于盡。唉,真想不到,他第一次作案后竟然沒逃走,還敢明目張膽地乘車再去石門鄉(xiāng)?!?/p>
老頭聽了警官的分析,恍然大悟道:“這就對了,怪不得他想盡法子要換位子,他是想靠前、靠窗,好察看路上的情況。真是老天有眼,他死有余辜?。 崩项^轉身對白小玲說,“怎么樣,姑娘,我說是天意吧,不然怎么一車人都沒事,那玩意兒偏就這么準戳到他頭上?這家伙是自己找死啊!”
真是奇了!這樣的巧合真是沒辦法解釋,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
(原載《巧合故事》上海錦繡文章出版社 河南李恒克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