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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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愛，與心契合

李金花

（作者單位：西北師范大學(xué)）

有一種愛，綿柔如溫情的流水；有一種愛，沉默卻讓人倍感安心；有一種愛，從不顯山露水，卻總能到達人生命中最契合的地方。

總有那么一個季節(jié)，花輕似夢，細雨如愁。埋葬了一個冬天，今天再次蘇醒。而空氣中，時不時地散發(fā)出莊重肅穆的氣息。我靜靜的等待，等待一場久違的重逢，送一份久蘊的懷念給已故的親人。

那一年，月末，我與家人回了老家，去看望那片荒蕪了一年的墳頭。走在坑洼不平的土地上，腳用力支撐著我的身體上去一個又一個的山坡。山依舊寂寥蕭條，絲絲荒涼滲透進人的肌膚。我靜靜地觀望著周圍的一切。先入眼簾的還是爺爺?shù)膲烆^，雖是一年之隔，雜草卻長了一堆，頓時生出凄涼之感，但引我注目的還是一座新墳，墳邊的一院圍墻將一小土屋隱隱突現(xiàn)。我好奇的問奶奶：“這荒郊處，怎么會有一小土屋？況且還是在墳堆邊？”奶奶淡淡的笑道：“那屋里住著一老頭，去年他的老伴去世了，你瞧，那新墳就是。后來，老頭在墳?zāi)惯吔艘恍∥?，他說，她一個人在那里，難免顯得孤單，他總是要去陪她的，免得墳頭上滿是雜草，況且她是最愛整潔的?！庇谑牵译S即瞧了瞧墳頭，果然沒有一絲雜草，倒是墳邊有類似花草的植物，很是精致。奶奶繼續(xù)說道：“他還在墳邊種了些花草，等春末夏初了，墳頭上會有‘春天’，別人都問那老頭：‘這荒山野外的，一個人住在這里，你難道不害怕么？’他一臉茫然：‘害怕？那可是我的老伴啊，陪伴了我大半輩子的人啊……’”聽到這里，我愕然，那——那是多么深如大海的愛情，足以讓一個人摒棄所以的顧慮，在垂暮之年相伴相守，即使她已離開。

山頂?shù)奶炜胀赋龅乃{，清凈的性子一覽無余，連風(fēng)都是輕爽爽的，邊角圓潤，輪廓圓滑。一點也不像我平時吹到的風(fēng)，帶著裹挾著沙塵的魯莽，用毛毛躁躁的粗糙毛刺敷衍的刮過，臉都能被蹭出幾道血痕。一張張黃紙在烈火中燃燒，灰燼被風(fēng)扶著飄到遠處的天上去了。這樣善解人意的風(fēng)，飽含著思人的淚和舊憶的愁，微微呼吸著，折射出幾片陰影和暖黃。這里，應(yīng)該是離天國最近的地方。

媽媽說：“夫妻在一起久了，愛情就會升華為親情?！毕胂肜牙牙褷?shù)墓适拢嗳绱?。兩位老人總是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爭吵，生氣的時候相互嫌棄對方的嘮叨，而我也會成為其中某位的傾訴者，聽他的埋怨。也許，這些假象會誤導(dǎo)我做出錯誤的判斷，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并不相愛。相反，很多事實并不是眼中所見，而我卻過于盲目了。現(xiàn)在回想，如果再次回到過去時，我還是無法掩蓋那一幕，它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神經(jīng)，漸漸侵蝕到每一個脈絡(luò)。不知是太過于熟悉還是陌生，我卻第一次看見了姥爺?shù)拇嗳?。病重的時候，雖然虛弱的軀體無法支撐他的毅力，但是他卻時刻牽掛著昔日嫌棄的老太婆。在床前，他拖著暗啞的聲音說“好孩子，如果我今年走了，我…你要好好照顧姥姥，這個老太婆沒人跟她吵架她會急的，別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有時間，多回來看看她，陪她嘮嘮嗑，這樣我不會擔心?！鳖D時，眼淚潸然而下，流進了我的心田，怎么也擦拭不干，唯有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默許。多想再次看清他的面龐，然而窗邊的一陣風(fēng)吹過，迷住了已經(jīng)喪失了視覺的眼睛。

猛然間，不禁想到最浪漫的情人——木心。他說，“在那個一去不復(fù)返的舊舊的時代，所追求的愛情，總是輕輕的，淡淡的，就像從前那慢悠悠的日子。那些淺到快要不是愛的那種程度，正是因為淺，正是因為淡，故能持之以恒；他覺得濃烈的愛必然化為恨，因為否則就是死。這樣的愛情多么淡，這樣的愛情又是那么濃”。他也曾斷言，在愛情上面，單單是浪漫是不夠的，以為憑一顆心就可以無往而不利，那完全錯了。形象的吸引力，殘酷的使人搶天呼地，而只得默默無言。由德行，由衷訴，總之由非愛情的一切，來使人給予憐憫、尊敬，進而將憐憫和尊敬，擠壓成為愛；這樣的酒酸而發(fā)苦，只能推開；這樣的酒既醉不了自己，也醉不了別人，也會落入推又推不開，而喝又喝不下的困境。甚至于圣潔的心，任何回憶都顯得是縱欲。因為愛情本來就沒有多大涵義，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偉美的景觀。如果因愛情而喪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斷，這不是愛情，是性欲，性欲的恣??；而凡是因愛情，而喪失智慧和道德的人，總說，為了愛情，我不惜拋棄了智慧和道德。對于他來說，愛情亦是三種境界。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于審美，而中年以后，則歸向求知。于是，愛情在他心里，成了一個巨大的矛盾共同體，愛或者不愛，都是一種無法做出的選擇。他認為，說了等于不說的話，才是情話；而干了等于不干的杯，才是圣杯。一番撲朔迷離的闡釋，一時無法消化與徹悟。在燈火通明的鬧市，伴隨著陣陣的喧囂，走過一段長長的路途，再次回首歲月的輪痕，漸漸能明白那對老人、姥姥姥爺?shù)膼?。我想，自己的父母未來的日子也亦是如此，而未來的我，但愿有著他們的故事?/p>

人生就像是一塊拼圖，生活的點滴拼湊了一幅完整的圖。兩位老人雖然時常吵鬧，時常抱怨，但卻相濡以沫，相互扶持走過流金的歲月，他們愛的平實，愛的深沉，超越了一切，讓愛成為永恒的定律。

愛，從不是轟轟烈烈的鳴炮禮煙，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如戲畫面，有些愛達不到公認的“愛”的標準，卻格外契合，直戳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即使死亡有一萬多道門，讓人們各自退場離去，終究死不是最可怕可悲的事情，最值得讓人尊重的便是以愛為名，化作讓人心安和踏實的力量，相伴左右，含笑離去。

放眼看過百態(tài)的人生，細細品味所有的情致，每一個愛情里都有一個愛情的譜寫者，多情的抒情者，執(zhí)著的等候者。也許，我們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是否真的伴隨歡喜而歸，亦或是愛情的生命盡頭，執(zhí)子之手，畫上圓滿的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