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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山和海的風(fēng)

2016-11-26 20:17方小姚
花火B(yǎng) 2016年11期
關(guān)鍵詞:帳篷

方小姚

趙冉是周小殊的初戀。

大四畢業(yè)的夏天,兩人一起去了印度洋邊一座小島上度假,順便為周小殊慶祝生日。城市不大,卻因為有著世界上最純凈的海灘而成了旅游勝地。一大早下了飛機,周小殊就精力旺盛地帶著趙冉來到附近的風(fēng)情街瞎逛,一路上東看看西摸摸,偶爾問問價錢。

“別看了,都是坑游客的,剛才買的那個椰殼裝飾,又重又笨,只有你這個傻瓜才會花5美元買下來?!?/p>

周小殊卻是笑得沒心沒肺,“這個正好給阿治啊,幼兒園的話劇可以讓他拿去當(dāng)?shù)谰?。上次他還吵著讓爸爸給做,看到我買了還不得抱著我大腿感謝我啊?!?/p>

趙冉忍不住笑了出來。從大二認(rèn)識以來,周小殊就一直是這副樣子,瘦瘦弱弱的一個小女生,心里卻仿佛有著源源不斷樂天的能量。

這樣一想來,兩人在一起,竟然有三年了。

總共七天的時間,行程被安排得滿滿。周小殊查閱了不少資料,臨行前的她曾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趙冉的肩膀,“趙家少爺,你就乖乖跟我混吧。”

結(jié)果呢,才第一天就迷路了。

近傍晚的時候,兩人在錯綜復(fù)雜的巷子里摸索著,旁邊的餐館飄出了食物的香味。周小殊很沒出息地用星星眼望著趙冉,終于等到了心里的那句“先吃吧”,很歡欣鼓舞地跑進(jìn)去占了個座。坐下吃了點心,周小殊元氣恢復(fù)過來,這才注意到周圍一些奇怪的事情。

于是壓低了聲音,“喂,你看我們隔壁桌有個女生老看我們?!?/p>

“是嗎?”趙冉順著她說的方向看去。

“拜托,你不要回頭得這么明顯好不好。”

話音剛落,卻見趙冉的表情凝固住了。他站起身來,向那邊的方向走去。

“喂,人家只是看了幾眼而已,沒必要真去算賬吧?!?/p>

等周小殊抱著“千萬不要鬧事”的心情趕到那桌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親切的攀談了起來。那個一直朝這邊望的女生聲音柔柔的,“沒想到竟然能在這里碰見你。”

“嗯,我……我也沒想到。”

“你住的地方在這附近?”女生又問。

“不是,在聽海小筑那邊。”聽海小筑是當(dāng)?shù)厝A人開的一家比較有名的旅社。

女生沒有馬上接話,倒是旁邊的人十分熱情地說,“那等下正好順路啊,我們也住在那里?!?/p>

趙冉還沒發(fā)話,周小殊一聽,就差感激涕零地緊緊握住對方雙手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已經(jīng)迷路很久很久了……”

回去的路上,趙冉?jīng)]怎么說話,月光朦朦朧朧的,將從籬笆墻里探出的藤蔓印出了奇奇怪怪的影子。周小殊拉著他的手,壓低了聲音,“喂,有那么漂亮的朋友也不通報一聲,太不純良了?!?/p>

趙冉深深地望了一眼走在幾米開外的身影,似乎嘆了一口氣。回過頭來,迎著周小殊疑惑的眼神,他輕輕地說了句,“你這個笨蛋?!?/p>

粗神經(jīng)的周小殊是等到在旅館道別的時候,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的。

“原來的號碼已經(jīng)不用了是嗎?”女生問。

“嗯?!?/p>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

“那再見?!?/p>

“再見?!?/p>

等到女生們已經(jīng)走遠(yuǎn),周小殊才扯著趙冉的衣袖問,“老實交代,那人是誰?”

“一個同學(xué)?!?/p>

周小殊不屑地看著他,那表情好像在說,簡直太侮辱我智商了。

“高中同學(xué)……”謊話已經(jīng)變得沒有底氣起來。

“趙家少爺,空氣里曖昧香艷的粉紅色到現(xiàn)在還沒有散去呢。”

趙冉聽了那兩個形容詞一臉黑線,終于招架不住招了實情,“好吧,她是我前女友?!?/p>

“哦?!?/p>

看到周小殊的反應(yīng),輪到趙冉抓狂了,“你那是什么反應(yīng)?”

“既然是前女友,那剛才的反應(yīng)就合情合理了?!?/p>

“什么意思?”

“就是說你的表現(xiàn)沒問題啦,笨蛋。”

周小殊因為前女友冒出的那點帶著酸味的泡泡很快就被陽光曬得揮發(fā)掉了。在碧藍(lán)的海灘度過了一天,又在附近的原始森林看了各種鳥類,周小殊的皮膚變成無法挽回的黑色,用趙冉的話來說,就是混在當(dāng)?shù)厝酥卸急嬲J(rèn)不出來的那種。周小殊的答復(fù)是,“早知道就在額頭上貼個月芽兒,回去就成包大人啦?!?/p>

可那時快樂的周小殊,怎么能預(yù)料到后來會發(fā)生的事呢。

來到島上的第四天下午,陽光難得地羞赧起來。周小殊拉著趙冉在海灘散步。海灘上人很少,風(fēng)帶著些涼意,周小殊抬頭看著天上的云,嘟囔著,“總覺得天色有點奇奇怪怪的?!?/p>

趙冉笑,“哪有那么多意見呢,太陽出來你又嫌煩。”

兩人走了一會兒,一邊有的沒的搭著腔。不知道過了多久,面前深藍(lán)色的海水淹沒了淺灘上的礁石,只露出一個小小的尖兒。后來往回走的時候,周小殊不經(jīng)意回頭望了一眼,卻被身后的景象嚇了一跳。不過六七分鐘的功夫,整整一片海灘全被海水浸沒了,大海呈現(xiàn)了從未見過的暗藍(lán)色。

“你看看,怎么回事?”周小殊拍拍趙冉。

趙冉回過頭,臉色瞬間就變了。大學(xué)里輔修過海洋地理的他,仿佛隱約感知到了什么,他沒有回答周小殊的問題,而是拉著她飛奔了起來。

之后的場景對周小殊來就像是個夢一樣,只記得自己跑得腦袋昏昏沉沉,腿機械地動著,身后是不斷追隨的海浪聲,刺鼻的海腥味如影隨行。頭頂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將莫名的恐懼推到了極致。

這一定是夢吧,這一定是夢吧,她想。

等停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他們住的小旅館。旅館在小山坡上,離海灘有一段距離。周小殊喘過氣來,剛想問趙冉要不要繼續(xù)往高處逃,卻見他沉默地朝樓上走去了。

周小殊站在旅館的陽臺上,看著海水一點一點侵蝕這個小城。前天晚上逛的那條巷子已經(jīng)被淹沒了大半,就在不遠(yuǎn)的地方,還有汽車在公路上駛過。趙冉回來的時候,是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

“是海嘯,之前一點預(yù)警都沒有,看這規(guī)模應(yīng)該不會小。”趙冉頓了頓,“等會兒你和旅店的老板一起往高地走,離海邊越遠(yuǎn)越好。海水很快就會淹上來了?!?/p>

周小殊沉默了一會兒,問他,“那你呢?”

趙冉別開了視線,似乎不敢面對周小殊的眼睛,“我要去找人?!?/p>

周小殊沒有說話,腦子空白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趙冉口中的人指的是那天碰見的“前女友”。

“剛才去她房間敲了門,聽說還在外面沒有回來,我想去找她?!?/p>

“這么危險,怎么找?”

“我……剛問到了她手機號?!?/p>

那一刻周小殊的心情該怎么形容呢,不知道因為災(zāi)難的震驚多一些,還是因為趙冉而帶來的失落多一些,腦袋里空空的,一切邏輯聯(lián)系仿佛都不存在了。最后她問,“那我呢?”

“對不起?!?/p>

趙冉究竟是怎么走的,周小殊已經(jīng)不記得了。自己什么時候哭的,水什么時候淹過旅館門口的小路的,樓道里的人什么時候走空的,通通渾然不覺。隱隱約約地記得,最后是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拉起了自己,趟過門口齊膝的海水,兩人瘋狂地沿著通往山頂?shù)男÷放苋?。山腰的空地上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兩人停了下來,一直拉著自己的人終于松開了手,一邊用中文道,“應(yīng)該安全了?!?/p>

旁邊隱約聽到了各種語言的抱怨聲,有人用英文特別激憤地說了句臟話,仿佛是為了回應(yīng)他,強大的海流涌來,沿海的木屋像多米諾骨牌般紛紛倒塌。

周小殊不知道自己想起了什么,突然無法控制地大哭了起來。

海水退去一些的時候,陸地上一片狼藉。周小殊晚上住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空地上亮起了篝火,她愣愣地看著海的方向發(fā)呆。白天帶自己逃跑的男人湊到了自己面前,一邊搭起話來。

男人看上去比自己長上兩三歲,“你好,我叫陸辰?!?/p>

“嗯?!敝苄∈廨p輕地應(yīng)了聲。

男人在她身邊蹲坐下來,“和朋友走散了?”

周小殊搖搖頭。想了想,她又說,“沒有,我是一個人來的?!?/p>

事實上,通訊已經(jīng)中斷了三個小時,在這期間沒有任何關(guān)于趙冉的消息,在周小殊的世界里,關(guān)于他的印記被這樣一場海嘯突然洗刷干凈,干凈到即使突然得知了什么關(guān)于他的悲傷或高興的事,她都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和身份來面對。

晚上睡覺的時候有點冷,四周很安靜,隱約能聽到帳篷外的哭聲。周小殊瘦小的身子在睡袋里緊緊縮成了一團,隔著薄薄的棉布似乎能感到地面?zhèn)鱽淼谋鶝?,腦子里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了趙冉的臉。想起兩人去泰山的時候是夏天,半夜在山腰上扎了帳篷,溫度降到十度以下。睡在大睡袋里的她便很無恥地把發(fā)凍的腳貼在趙冉的肚子上。趙冉還是著眼笑著,十分好脾氣的樣子。

可是對自己那樣溫柔的趙冉,讓自己嘗到愛情滋味的趙冉,陪自己走過最美青春歲月的趙冉,怎么可以在昨天那樣危險的情況下,為另一個人而拋下了她呢。

第二天早晨醒來,陽光已經(jīng)很強烈了。周小殊翻了個身,看見自己睡袋旁放著的白面包和牛奶,陸辰就坐在兩米開外的地方擺弄相機鏡頭:“發(fā)早餐的時候順便給你領(lǐng)了一份?!?/p>

“謝謝?!敝苄∈庾似饋?,拿起手機看了看,信號依舊是中斷。

“丟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那邊又傳來聲音。

周小殊看向陸辰。

“我看你到現(xiàn)在都沒緩過勁兒來似的?!标懗降溃白蛱炜茨愦糇谀抢?,樓梯被淹了都沒反應(yīng)過。說起來,那時候整棟樓就剩下我們了,要是逃的時候一個沒留意,我們倆就‘被殉情了?!?/p>

周小殊沉默了很久,才問了句,“你是怎么被落下的?”

“我?”陸辰放下相機,認(rèn)真想了起來,“我睡得正好,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在叫海嘯來了。當(dāng)時睡得迷迷糊糊的,想著用這么一場災(zāi)難作終結(jié)好像也挺霸氣的。躺了五六分鐘后又覺得不行,胡亂拿了相機和手邊的包往外跑,就看見你了?!?/p>

“你真有創(chuàng)意?!?/p>

陸辰笑了笑,“文藝青年嘛。”

周小殊喃喃道,“其實……文藝到了極致,也是種二逼呢。”

事情發(fā)生二十四小時后,周小殊依然沒有關(guān)于趙冉的消息。

當(dāng)?shù)卣呀?jīng)啟用了緊急救援程序,但周圍交通嚴(yán)重?fù)p毀,加上游客數(shù)量太多,疏散工作壓力很大。島上的通訊依然沒有恢復(fù),后來問過負(fù)責(zé)安頓的工作人員才知道,至少五天以后才能派車安排他們?nèi)u上唯一的機場。

白天無所事事的時候,周小殊只好窩在帳篷里發(fā)呆。帳篷里面的人很多,各種膚色的都有,空間顯得比較擁擠。那天她細(xì)細(xì)環(huán)視一周,才發(fā)現(xiàn)陸辰似乎是整個帳篷里除了她以外唯一的中國人。他坐的地方離她很近,大部分時候都在看相機,偶爾也會過來找周小殊搭話。

“真憋死我了,在這里什么也干不了?!标懗酵@邊靠近了一些,“來取個景竟然遇到這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鬼地方。”

周小殊沒有接話。

男人又自顧自地說起來,“早知道當(dāng)年在學(xué)校的時候就應(yīng)該多學(xué)幾門外語,”陸辰看了看旁邊三個圍成一圈正討論得激烈的白人,“他們在說什么呢,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p>

“不知道。”周小殊搖搖頭,不太想聊天的樣子。

眼看搭話失敗,陸辰起身,說了句“去走走,便出了帳篷。

傍晚大部分人都窩在帳篷里,周圍鬧哄哄的,周小殊感覺有些心煩意亂,于是走了出去,準(zhǔn)備一個人透透氣。

夜里有些涼快,即使穿了件沖鋒衣還能隱約感受到風(fēng)的力度。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聽著身后樹林里的蟲鳴和不遠(yuǎn)處洶涌的潮聲,心里涌出了更加低迷的情緒。

多虧了準(zhǔn)備好的充電寶,手機至今還有兩格電,打開相冊,手指不自覺便翻開了那些與趙冉的合照。最末那張照片是來島上的第二天拍的,趙冉戴著當(dāng)?shù)赝林拿弊樱缟贤V恢蔽宀世_紛的鳥,看起來十分神氣。她的拇指在刪除的按鈕上面停留了很久,終究沒有狠下心來。

這時候,頭頂響起了聲音,“是喜歡的人?”

周小殊循著聲音望去,看見陸辰正站在離自己不到兩米遠(yuǎn)的地方,天已經(jīng)漸漸黑了,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沒、沒有?!敝苄∈饣琶κ掌鹗謾C。

陸辰走近了一些,“說吧,是得到了的,還是沒得到的?。俊?/p>

“好像與你無關(guān)。”

“你這么緊張,不會是被甩了吧?”

仿佛被戳到了痛處,周小殊心里瞬間生出了些抵觸情緒,她扔下了句“無聊”,便匆忙離開。

等陸辰回到帳篷的時候,周小殊已經(jīng)躺下了。借著帳篷里微弱的光線,他看到她翻了個身,故意把背朝向自己。

“你別生氣,我也不是故意偷看你的隱私,主要是這里實在太無聊了。那些外國人說的鳥語我又聽不懂,這附近就你一個中國人,除了你,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p>

周小殊默默聽著,沒有應(yīng)聲。

陸辰又道,“唉,要是你真的不理我,我就只好一個人在這破地方發(fā)霉了?!?/p>

周小殊那晚失眠到很晚,后來又模模糊糊地做了很多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中午了,帳篷里的人已經(jīng)少了大半。自己的睡袋旁邊放了牛奶和白面包,下面墊了張紙,用中文寫著,“你的”。

應(yīng)該是陸辰留下的。

她問了問身旁的人,才知道因為運輸?shù)缆芬恢睕]有恢復(fù),食物和飲用水出現(xiàn)了緊缺,當(dāng)?shù)卣疄榇伺蓙砹酥鄙龣C,帳篷里的男人被叫去幫忙搬運物資了。

男人們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才回來,周小殊看到了陸辰,問了一兩句,“那些人有沒有說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走?”

“再等個兩三天吧,出去的路被毀得很厲害,而且這幾天車也挺緊張的,說不定最后還得軍隊派車送我們?!?/p>

周小殊點點頭,坐了一會兒覺得無所事事,便早早地躺下了。離她不遠(yuǎn)的陸辰坐在睡袋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一時間四下無聲,只能隱約聽到外面那些與親人走散的人傳來的哭聲。

安靜的空間里,周小殊的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叫了氣來。

原本微弱的聲音在默然的背景里顯得格外突兀。她極力想忽略掉肚子對饑餓的抗議,可沒過幾秒鐘,又傳來讓人尷尬的聲音。

“餓了?”陸辰湊了過來,語氣里似乎帶著笑意。

“沒有?!?/p>

話音剛落,肚子又叫了一聲。

“看來身體還是很誠實嘛?!?/p>

周小殊沒再理他,卻聽見那邊的人悉悉索索一陣動靜,然后將什么東西輕輕扔在了自己的睡袋旁。

她撿起來一看,發(fā)現(xiàn)是塊包裝好的奶油蛋糕,上面還有一層黃黃的、像果醬一樣的東西。

“芒果味的?!?/p>

周小殊從睡袋里爬起來,一邊問陸辰,“你怎么會有這個?”

“今天不是給他們?nèi)プ隹嗔α藛幔坑袀€大媽看我干活這么賣力,為了表揚我,就把她私藏的好東西分享了一下?!?/p>

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好吧,”男人一副投降的語氣,“其實是因為我長得太帥,大媽被我的美色誘惑,硬塞給我的。我也沒有辦法。”

周小殊踟躕了好一會兒,才把蛋糕的包裝紙撕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滿嘴香甜的味道。經(jīng)歷了幾天的饑餓,她感覺眼前的東西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這個……我以后會還給你的。”

“不用了?!蹦腥俗谀抢锍聊艘粫?,突然說了一句,“對了,生日快樂?!?/p>

周小殊有些錯愕。

“你……怎么知道?”

“那天不是有人來登記信息嗎,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護照?!蹦腥说?,“說起來你還夠倒霉的,這荒郊野外也不能給你慶祝一下了。要么我給你唱首生日歌,或者……”

周小殊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覺心里一熱,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流了出來。

朦朧的光線中,陸辰意識到了她的異樣,“你怎么哭了?唉,你別哭啊?!?/p>

那一刻,周小殊腦海里被臨別時趙冉那句“對不起”占據(jù)的位置終于被蛋糕香甜的味道暫時取代。積壓的難受和委屈仿佛找到了柔軟的裂口,瞬間化成淚水,肆無忌憚地涌了出來。

第二天早晨,通訊得到了恢復(fù)。周小殊第一時間便是打電話回家報平安。電話那頭的母親聲音滿是擔(dān)憂,“怎么樣,沒受傷吧?”

“沒有呢,我很好。”周小殊道,“路還沒修好,等過兩天才能回去?!?/p>

“那就好?!蹦赣H似乎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問,“對了,趙冉呢?”

“我……不知道?!?/p>

“這孩子,他和你一起,你怎么會不知道呢?”

“我和他走散了?!?/p>

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回家后再向父母交代事情的原委。

回到帳篷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鬧哄哄的,離周小殊不遠(yuǎn)的幾個德國女人哭成一團。周小殊問陸辰,“那邊是怎么回事?”

陸辰低頭清理著自己的東西,“剛剛有人在下面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找他們?nèi)ゴ_認(rèn)過了?!?/p>

“是他們的同伴?”

“應(yīng)該是吧?!?/p>

周小殊沒說話,心里突然有些難受。坐了一會兒,她看著陸辰把鏡頭和其它東西塞進(jìn)登山包,又問到,“準(zhǔn)備出門?”

“下午想去下面看看,順便拍拍照?!?/p>

“帶我去吧?!?/p>

陸辰有些驚訝。

周小殊又請求了一遍,“帶我去吧,我也想去看看?!?/p>

兩人最后去的是海邊的集市。

曾經(jīng)那么熱鬧的地方,海嘯過后卻只剩下一地狼藉。兩旁是被扭曲的房屋,表面的木頭因為海水的浸泡和陽光的暴曬已經(jīng)有了些枯朽的痕跡。四周是一派死氣沉沉的景象,而街道的盡頭卻能毫無保留地看見湛藍(lán)的大海,遼遠(yuǎn)的海平線宏大地從斷壁殘垣間展開。

他們往海的方向走去。直到快臨近海灘的時候,突然聽到從旁邊快倒塌的木屋里傳來響聲。

周小殊循著聲音走近看了看,從歪斜的柵欄間看見了一個當(dāng)?shù)嘏藥е鴥蓚€六七歲的孩子,似乎一邊在查看家里還留下什么能用的東西。有個小女孩蹲在墻角,默默地掉著眼淚,在她面前躺著一具貓的尸體。

周小殊有些觸動。

向海灘走去的途中,陸辰拍了不少照片。臨近傍晚的時候,兩人在海邊找了塊石頭坐下,周小殊突然提起自己的事情。

“我這次來的時候,其實不是一個人。”

“我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p>

“本來是打算明年就結(jié)婚的,結(jié)果在這里遇到了他前女友。海嘯的時候,他拋下我一個人,自己去找前女友去了?!?/p>

陸辰?jīng)]有接話。

“你不想說點什么嗎?”

“不知道該說什么。”陸辰看著遠(yuǎn)方,“不過,我想還是那句老話,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吧?!?/p>

隔天便聽到來自工作人員的消息,通往市區(qū)的公路的修復(fù)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第二天當(dāng)?shù)卣銜绍噥斫舆@里的游客去機場,大約在晚上七點左右有一輛飛往中國的飛機。

早晨周小殊便窩在帳篷里,和陸辰一起看著昨天拍下來的照片。他似乎十分善意處理光照與線條的關(guān)系。通過角度調(diào)整和技術(shù)加工,圖中每一個場景都像是一個故事。

周小殊一邊看一邊忍不住發(fā)出贊嘆。

“那當(dāng)然,專業(yè)的嘛。”陸辰有些得意,“唉,思前想后,還是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吧?!?/p>

“真實身份?”

“嗯,我就是‘Joshua?!?/p>

她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著他,“Joshua是誰?”

“Joshua都不知道?”陸辰一副鄙視的表情,“就是微博上那個很有名的攝影師,傳說中長得帥又有錢,給很多明顯和雜志都拍過照片的”,看面前人依舊迷迷糊糊的模樣,他皺了皺眉頭,“你平時到底上不上網(wǎng)?。俊?/p>

周小殊有些不好意思,“哦,那我回去后關(guān)注你吧?!?/p>

看完照片已經(jīng)是中午了,周小殊借陸辰的充電寶給手機充了一會兒電。再次開啟手機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條來電提醒,來自同一個號碼。她撥了過去,那頭響起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殊,你沒事吧?”是趙冉。

她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停頓了幾秒,才說,“沒事。你呢?”

“我沒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機場了,手機剛剛才開機。我下午的飛機回國,回國后我再……”

周小殊打斷他,“你沒事就好?!?/p>

然后迅速掛斷了電話。

后來周小殊坐在那里發(fā)著呆,本以為已經(jīng)恢復(fù)了的心情,又有了些波動。大概是看她情緒過于低迷,傍晚時陸辰拉著她出了帳篷,說要帶她去散散心。

“有好東西要給你看?!?/p>

看著陸辰神秘兮兮的樣子,周小殊將信將疑。

兩人越過后面的一座小山丘,來了一片草叢旁邊。往茂密的草叢盡頭望去,底下是無邊無際的海。天色漸暗,夜空中星星漸漸浮現(xiàn)了起來,編織成了一條柔美的光帶。

是銀河。

周小殊第一次看到這樣美的星空,震撼得說不出話。旁邊的人這時拍了拍她的手,“你看下面?!?/p>

周小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靠海的地方有一群移動的藍(lán)色光點。漸漸地,無數(shù)個藍(lán)色的光點從草叢里冒了出來,組成了壯大的聲勢。它們緩慢地向著著天空匯聚,與夜空中的光帶混雜在一起,如夢似幻。

“那是什么,是螢火蟲嗎?”

“嗯?!?/p>

“簡直太美了?!?/p>

即使人間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大自然依然美得那么無憂無慮。

“之前準(zhǔn)備來島上取景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地方。不過嘗試了很多次,根本拍不出眼睛看到的場面?!标懗叫α诵?,“我看你這個樣子,估計今年是過不了七夕了,這就當(dāng)是我提前送你的安慰吧?!?/p>

被陸辰這么一說,周小殊莫名地覺得眼眶有些發(fā)熱。

很久以后,她才低聲問他,“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身邊的人依舊是不正經(jīng)的語氣,“因為我喜歡你啊?!?/p>

“?。俊?/p>

“不過呢,”陸辰不緊不慢地補充,“我喜歡的人太多了,可以繞島三圈,你暫時排不上號。”

她聽了,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這是海嘯過后她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因為一個陌生人。

回國的那天,周小殊和陸辰坐著疏散旅客專用的巴士到了機場。機場里的景象有些蕭條,大部分航班還沒有正常運營。在工作人員的引導(dǎo)下,兩人最后找到了專門負(fù)責(zé)登記中國人回國信息的咨詢臺。

前面排了很長的隊伍,周小殊默默站在陸辰的身后,隨著隊伍前進(jìn)一點一點地挪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輪到了周小殊。面前的工作人員翻了翻面前的冊子,抬頭抱歉地看著她,“對不起,我們這一趟航班已經(jīng)滿員了。我們可以給您登記下一趟航班,但由于很多公司都暫時取消了這里的航線,我們并不確定下一班回國航班的具體時間?!?/p>

周小殊有些錯愕,還沒等她想到應(yīng)該作何打算,旁邊的陸辰便走了過來,對工作人員說到,“沒事,我是剛剛登記的陸辰,麻煩你把這位小姐的名字和我換一換,我坐下一班?!?/p>

工作人員對陸辰一笑,“好的。”

直到從前臺離開到去登機口的路上,周小殊的腦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和我換?”

陸辰?jīng)]好氣,“你看你這幾天臉上冒出來的痘,再這么下去,就真的沒人要了?!?/p>

周小殊沉默著,很久以后,她突然轉(zhuǎn)過身來,一把將陸辰抱住。

男人的身體僵硬了幾秒,然后聽到她有些哽咽的聲音,“如果沒有人要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嫁給你好了?!?/p>

“咳咳?!标懗接行┮馔猓S即笑了笑,“不好意思,喜歡我的人太多了,可以繞地球半圈,你還得慢慢排隊。”

周小殊沒說話。

“而且……你和我才認(rèn)識不到一個星期,你就敢隨隨便便說想嫁給我?”

眼前的人終于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一臉的驚訝。

他笑瞇瞇地看著她,“我只是打個比方、打個比方?!?/p>

“算了,”周小殊輕輕推開他,一邊快步走開,“剛才的話當(dāng)我沒說?!?/p>

“唉,和你開個玩笑嘛。”陸辰一邊追了上去。

回程的飛機上,周小殊哭了一路。

腦海里閃過了很多畫面,一開始是海嘯來臨的時候,趙冉對自己說“對不起”的場景,反反復(fù)復(fù)回憶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那些意象竟?jié)u漸淡卻了,畫面的主角變成了陸辰:海水漫上來的時候他拉著她的手逃跑,那晚他扔給她芒果蛋糕并對她說“生日快樂”,他帶著她去山頂上看銀河和螢火蟲,他把回程航班最后一個座位讓給她卻裝作毫不在意,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撩撥著周小殊心里的最脆弱的情緒。

當(dāng)她內(nèi)心充滿了敵意、懷疑和否定的時候,她像刺猬一樣對外面的世界豎起身上的刺。是陸辰這個幾乎陌生的男人,用他善意的手指輕輕地將她翻過身來,溫柔地?fù)狭藫纤亩亲印?/p>

讓她知道,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么多美好的人和事。

在和趙冉談戀愛的時候,周小殊甚至不敢想象和趙冉分開。奇怪的是,等到這一天真正來臨,她竟用不到兩周的時間便釋然了?;氐郊抑蟮闹苄∈獍床烤桶嗟纳钪拖衲莻€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某天,趙冉出現(xiàn)在了周小殊家樓下。

周小殊十分心平氣和地問面前的人,“那天后來找到人了嗎?”

“嗯,找到了?!?/p>

“祝福你們?!?/p>

“我們沒有發(fā)生什么?!壁w冉停頓了幾秒,“其實那天去找她后,我一直在后悔。我……我一直很擔(dān)心你?!?/p>

周小殊沒有說話。

趙冉又道,“小殊,對不起。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不能。”周小殊想了一會兒,補充道,“因為……我覺得你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p>

曾經(jīng)在周小殊生命中重得不能更重的東西,就這樣被輕輕放下了。

回來之后她還干了一件事。

她試圖在網(wǎng)上找到了陸辰的微博,如他所說,確實有一位叫“Joshua”的知名攝影師。看到主頁里的海嘯圖片,她想,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人了。

沒想到的是,幾天后的周小殊被好幾個大學(xué)同學(xué)一起@了,轉(zhuǎn)發(fā)的微博下面是一張照片,大家紛紛問她,“照片上的人是你?”

貼的圖片是災(zāi)難后的海灘。女生坐在一條殘破不堪的小路盡頭,往眼前湛藍(lán)色的大海望去。陽光照在她身上,將側(cè)臉勾畫出了模糊而美好的金色輪廓。四周的蕭條與人物和大海柔美色調(diào)對比鮮明,充滿著矛盾的美感。

圖片的名字叫“海邊的阿狄麗娜”,攝影者是Joshua。

微博才發(fā)出來幾個小時,已經(jīng)上了熱門,下面有不少粉絲留言:

“Jo叔這趟旅行有艷遇啊?!?/p>

“名字看上去很有文化的樣子?!?/p>

“查了一下,據(jù)說《水邊的阿狄麗娜》是表達(dá)了對美好的向往和追求,Jo叔用這個名字,是表明遇到真愛了嗎?”

晚一些的時候,周小殊給Joshua發(fā)去私信。

“是陸辰嗎,海邊那張照片是什么時候拍的?”

很快那邊便來了回信,“那張是偷拍,很抱歉發(fā)出來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別生氣?!?/p>

“知道我是誰?”

“周小殊?!?/p>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一直在找你,發(fā)你的照片是引起你注意的方式之一?!?/p>

“哈哈,為什么?”

“在機場不是你說過的要嫁給我?”

“你不是說喜歡你的人可繞地球半圈,讓我慢慢排隊嗎?”

“嗯,很抱歉地告訴你,也許很快就要輪到你了……”

“……”

編輯/張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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