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玉強

美眾議院關于“慰安婦”問題的立法活動

文/王玉強

“慰安婦”問題在亞洲主要表現為“慰安婦”受害國和民間組織與日本政府和日本右翼在事實確定和責任劃定上的較量。此外，“慰安婦”問題也一直被國際社會強烈關注。1997年美國議員威廉姆·里品斯基（William Lipinski）首次向美國眾議院提交H.Con.Res.126議案，開啟了美國眾議院長達10年關于“慰安婦”問題的立法活動。

里品斯基議案（Lipinski Resolution）

1997年7月25日美國議員里品斯基向眾議院提交H.Con. Res.126議案。該議案指出，德國曾正式向大屠殺幸存者道歉并給予賠償，而日本卻拒絕承認戰(zhàn)爭罪行也不對受害者進行賠償。因此該議案要求日本政府為二戰(zhàn)所犯戰(zhàn)爭罪行進行明確和不含糊的道歉，并立即向美國戰(zhàn)俘、關島民眾、南京大屠殺幸存者、被日本稱之為“慰安婦”的幸存者進行賠償，其依據在于日本有意無視和明目張膽地違反了日內瓦和海牙等相關公約。該議案特別值得關注之處在于，首次將日本性奴役“慰安婦”列入希望美國眾議院和參議院共同關切的日本戰(zhàn)爭罪行之中。對“慰安婦”進行賠償，依據的是1994年“國際法學家委員會”（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f Jurists）發(fā)布的關于“慰安婦”問題的報告書。因此，特別要求日本政府就性奴役“慰安婦”這一戰(zhàn)爭罪行進行賠償，至少賠償每一位“慰安婦”幸存者40，000美元。遺憾的是，由于日本游說阻撓，里品斯基議案盡管有78名議員作為支持者，但竟連在眾議院國際關系委員會下的東亞與太平洋分委員會的審議都沒通過。不過里品斯基議案的重要意義在于，由此開啟了眾議院在“慰安婦”問題上的立法活動。

埃文斯議員推動“慰安婦”問題立法

里品斯基議案之后，試圖在眾議院以立法的形式要求日本政府正式向“慰安婦”道歉并給予賠償的事宜主要由議員埃文斯（Lane Evans）推動。埃文斯議員最初在2000年6月19日向眾議院提交H.Con.Res.357議案，該議案基本上繼承了里品斯基提交的H.Con.Res.126議案內容。

此后，埃文斯議員意識到通過立法解決“慰安婦”問題的重要性，于是將注意力集中于“慰安婦”問題，連續(xù)向眾議院提交H.Con.Res.195議案、 H.Con.Res.226議案、H.Con.Res.68議案和 H.Res.759議案。2006年后埃文斯因不再參選而退出國會，考察其一生的立法活動可知“慰安婦”議案是其23年議員生涯中最為努力推動的議案之一。

H.Con.Res.195議案、H.Con.Res.226議案和H.Con.Res.68議案內容一致，以H.Con.Res.195議案為例進行介紹。該議案界定日本性奴役“慰安婦”的戰(zhàn)爭罪行，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二戰(zhàn)中日本政府占領亞洲和太平洋島嶼期間強征年輕女性為性奴隸，這些女性被稱為“慰安婦”；2.日本政府對性奴隸“慰安婦”犯下了包括集體強奸、強制流產、性暴力、販賣人口以及眾多反人道罪行；3.“慰安婦”由13歲的女孩和被迫離開孩子的婦女構成；4.“慰安婦”或是被強擄或是被誘騙從事性服務；5.戰(zhàn)爭結束之際許多慰安婦最終被殺害或者被逼迫自殺；6.歷史學家推斷有多達200，000婦女被性奴役，只有少數幸存者還在世。議案接著指出日本政府在處理“慰安婦”問題上行為失當。因此該議案希望美國眾議院和參議院共同表達如下關切：1.日本政府對二戰(zhàn)占領亞洲和太平洋島嶼期間性奴役被稱為“慰安婦”的女性作出明白和明確的道歉；2.立即著手對受害者做出賠償；3.就強征“慰安婦”這一可怕的反人道罪行教育子孫后代；4.公開駁斥那些否定日本強征“慰安婦”事實的言論。遺憾的是，上述議案由于遭到日本游說反對，都止步于國際關系委員會的審議。

但埃文斯議員于2006年4月4日提交的H.Res.759議案與上述議案有所不同，該議案降低難度僅僅要求眾議院表達對日本強征“慰安婦”戰(zhàn)爭罪行的關切。另外，該議案在決議部分刪除要求日本政府對“慰安婦”受害者進行賠償的內容，只要求日本政府公開承認性奴役“慰安婦”的責任，并聽從聯合國在“慰安婦”問題上的建議。但該議案最終沒有通過眾議院的審議。

由于埃文斯議員連續(xù)提交“慰安婦”議案，使得美國國會中關注“慰安婦”問題的議員越來越多，于是2006年4月10日美國國會研究機構（Congress Research Service）首次發(fā)布備忘錄，闡釋二戰(zhàn)日本性奴役“慰安婦”的來龍去脈。該備忘錄使得更多的美國議員乃至美國社會開始了解日本性奴役“慰安婦”的事實。

美國眾議院審議通過H.Res.121議案

埃文斯議員退休后，本田（Mike Honda）議員進一步對埃文斯提交的H.Res.759議案做出調整，并通過種種努力最終于2007年使美國眾議院審議通過關于“慰安婦”問題的H.Res.121議案。

1.H.Res.121議案對“慰安婦”問題的界定

H.Res.121議案與埃文斯提交的H.Res.759議案內容相似。但H.Res.121議案依據的國際法準則更為具體，該議案依據“日本政府曾于1921年簽署了禁止買賣婦女和兒童的國際公約，并且支持2000年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的關于婦女、和平和安全的第1325號決議案，該決議案認定戰(zhàn)爭武力對婦女的危害”，要求“日本政府應該以一種明白和明確的方式正式承認、道歉和接受歷史責任，眾議院對此表示關切”。

2.美國眾議院首次舉行“慰安婦”問題聽證會

以往埃文斯議員提交的議案都沒有舉行聽證會，但此次在本田議員等人的努力下，2007年2月15日美國眾議院外交委員會舉行了美國國會歷史上首次關于“慰安婦”問題的聽證會。該聽證會由三名“慰安婦”幸存者和其他證人組成，日本駐美大使館也向該聽證會提交書面材料和其他游說為日本政府辯護。

此次聽證會主要是由韓國婦女李容洙（Yong Soo Lee）、金君子（Koon Ja Kim）以及澳大利亞婦女拉伕·奧赫恩（Jan Ruff O’Herne）三位“慰安婦”幸存者作為證人出席，她們分別作證并提交書面證言說明自己被日軍性奴役的事實，這三位“慰安婦”的證言成為美國眾議院和美國社會理解“慰安婦”問題的重要依據。

3.安倍內閣官員和日本右翼否認性奴役“慰安婦”言行

美國眾議院關于“慰安婦”問題的聽證會結束后，美國國會研究機構在4月3日再次發(fā)布名為《日軍“慰安婦”制度》的備忘錄。與2006年發(fā)布的備忘錄不同，此次備忘錄在表述上一改旁觀視角，主動將“慰安婦”問題視為美國眾議院與日本政府之間的問題。

針對H.Res.121議案的審議，日本安倍首相和其閣僚以及日本右翼不是以反省和合作的態(tài)度，而是以對抗的態(tài)度肆意否認日本性奴役“慰安婦”事實。在2月19日日本眾議院預算委員會上，外相麻生太郎認為（H.Res.121議案）沒有法律約束力，也不是客觀事實。日本政府關于“慰安婦”問題的處理也不會參照這個議案，“慰安婦”聽證會只是眾議院一個小委員會舉行的聽證會決定不了什么。 3月1日，安倍在首相官邸會見記者時聲稱沒有證據表明“慰安婦”被強征，并表示要著手修改“河野談話”。安倍否認日本強征“慰安婦”的言論立刻遭到了各方的批評。

安倍的言論進一步引發(fā)了美國主要報紙對“慰安婦”問題和H.Res.121議案的關注，并對安倍及其閣僚的否認言論進行批評。在此背景下，一向對“慰安婦”問題不太關心的美國國務院也出面勸誡安倍。迫于各方的壓力，安倍不得不在3月26日的日本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承諾繼承“河野談話”。但在美國眾議院外交委員會審議H.Res.121議案前夕，日本右翼組織“歷史事實委員會”6月14日在美國《華盛頓郵報》上刊登由44名日本國會議員和13名社會活動人士一同署名的意見廣告，公然否認日本強征并性奴役“慰安婦”事實，試圖阻止眾議院通過H.Res.121議案。

安倍及其閣僚以及日本右翼否認日本強征“慰安婦”事實等行徑，使得美國社會尤其是參與審議議案的眾議院議員深刻了解到H.Res.121議案在維護正義、堅持歷史真相上的必要性。最終6月26日H.Res.121議案以39票支持2票反對的結果，順利通過了眾議院外交委員會的審議，7月30 日H.Res.121議案在眾議院獲得一致通過。1997年里品斯基議員首次希望美國眾議院通過議案關注“慰安婦”問題，到2007年美國眾議院最終通過H.Res.121議案，美國議員和支持者為此努力長達10年之久，讓人敬佩！

結語

H.Res.121議案在美國眾議院獲得通過，意味著美國眾議院已經不再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待“慰安婦”問題，而是主動將“慰安婦”議案視為美國眾議院與日本政府、日本右翼間的問題。H.Res.121議案的通過，同時還帶動荷蘭、加拿大、韓國等國通過類似的“慰安婦”議案，同年歐洲議會也通過“慰安婦”議案，要求日本政府就“慰安婦”問題正式承認、道歉、賠償、承擔歷史和法律責任。借助H.Res.121議案使得國際社會對“慰安婦”問題的關注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H.Res.121議案被通過，也使我們充分認識到“慰安婦”問題是一個國際性議題，國際社會為此做出很多努力。因此需要我們挖掘更多的證據向國際社會展示，進一步贏得國際社會的支持。同時，還使我們認識到諸如通過國內立法等形式在確定日本強征“慰安婦”事實和劃定日本政府責任上的重要作用。在“慰安婦”問題長期化趨勢下，需要我們采取多種形式通過有效積累，以形成與日本政府、日本右翼較量的優(yōu)勢。

（作者系吉林大學東北亞研究院日本研究所副教授；摘自《東北亞論壇》2016年第3期；原題為《美國眾議院關于“慰安婦”問題的立法活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