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建華 鐘金德

（閩南師范大學(xué)閩南文化研究院，福建漳州363000；中共泉州市委黨校哲學(xué)教研室，福建泉州362000）

民間故事傳說中的李光地形象［1］

鐘建華 鐘金德

（閩南師范大學(xué)閩南文化研究院，福建漳州363000；中共泉州市委黨校哲學(xué)教研室，福建泉州362000）

要要摘要要：在現(xiàn)有民間文學(xué)作品中，李光地形象與正史上的李相國還是稍有差距的，閩南各地流傳著眾多關(guān)于李光地的故事傳說，體現(xiàn)了閩南民眾對于本土著名歷史名人李相國的自豪感，并積極消費著這一歷史文化資產(chǎn)，同時也在有限的想象中努力拉近自身與李相國的距離，并折射出清代康熙朝以來以李相國為代表的湖頭李氏家族與周邊地區(qū)民眾相處的某種緊張態(tài)勢。

要要關(guān)鍵詞：民間文學(xué)；李光地；形象；分析

誠如陳祖武先生在《論李光地的歷史地位》一文開頭所敘“在清代歷史上，李光地既是一個具有重要影響的人物，也是一個久存爭議的人物?！保?］經(jīng)過比較客觀的論述，陳先生認為：“李光地一生，早年為結(jié)束國內(nèi)戰(zhàn)爭而建功立業(yè)，中年治理畿輔名垂史冊，晚年則致力于國家的長治久安，大節(jié)彰顯，無可非議。一代創(chuàng)業(yè)功臣，這才是歷史對他的公正評價?！保?］這是今人對于李光地較為公允的評價。而民間文學(xué)作為正史的某種補充，則從草根的層面提供另一種觀察著名歷史人物一生一舉一動的角度。李光地作為閩南的歷史名人，在以其故鄉(xiāng)泉州湖頭鎮(zhèn)為中心的地域，流傳著諸多關(guān)于李光地的民間故事傳說，當?shù)乩习傩找源怂茉炝艘晃环纤麄兿胂蟮摹⒏淤N近他們?nèi)粘Ｉ?、也更加真實的李相國，同時也隱約反映出了周邊民眾與湖頭李氏家族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相處的某種微妙的緊張態(tài)勢。

一、有勇有謀的李光地

（一）未出仕之前的李光地

《清史稿》記載：“李光地，字晉卿，福建安溪人。幼穎異?！保?］幾乎和其他著名歷史人物一樣，李光地一出生，亦是“巨雷震屋瓦”，長相“隆準方額，耳大口圓，眉清目秀”［5］，為其不凡的一生奠定了最初的基調(diào)。等到李光地上家塾，“背書如竹筒倒豆子，習(xí)字端端正正，做對壓倒全班，果然一回也沒嘗過竹板羹的滋味?！保?］更有李光地小時候被其父李兆慶帶到姜埕村煉鐵讀書，以煙熏法驗證了后來做土匪的林日勝所賣的兩大缸全是破缸，因此得罪了林日勝。［7］更值得稱道的是，當李光地小時候一家十二口被永春土匪林日勝抓到帽頂寨當“肉票”時，先是與林日勝孩子換床睡，躲過了林日勝的黑夜砍殺［8］，后又急中生智，以尿濕衣服遮住鼻子的辦法，再次躲過林日勝的煙熏火燎，［9］又與其四嬸婆里應(yīng)外合，靠著四嬸婆暗地里送來的飯巴，撐過了林日勝的七日挨餓毒計［10］，并趁機裝神弄鬼成功愚弄了林日勝，使其心怯，并被收為義子，成功保全了自家性命，［11］等等，這些都充分顯示出了他從小有勇有謀的性格與超乎常人的智慧。

當然，李光地要真正出人頭地，光有急智還不行，還必須得苦讀，《十字街頭一盞燈》講述的即是李光地未中進士前在安溪縣南街龍津觀后軒苦讀至深夜，以至于十字街神明章相公夜夜在街頭點燈為其照明［12］。另外，想要考中進士，還必須具備堅韌的心性。李光地未出仕時也和其時福建趕考的其他士子一樣，喜歡考前跑去祈夢，先是到福清石竹山祈夢，夢見木頭刺破眼睛，當時不甚明了，但仍發(fā)奮苦讀，做上相國后才頓悟是“木目為相”［13］。后又到泉州洛江仙公山仙公廟祈夢，夢見一白發(fā)老翁對其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功名無心想”，第二句是“富貴兩不成”。從字面上看，預(yù)兆都不好，可后來李光地依然高中庚戌科二甲第二名，最后官至文淵閣大學(xué)士。其后根據(jù)仙公山李道人解釋，才知道“功名無心想”即為相，“富貴兩不成”戊戌年成（或說是戊戌年逝世）［14］。其中的關(guān)鍵銜接，依然是李光地沒有灰心，仰仗堅韌的心性，刻苦攻讀，積極應(yīng)試才能夠取得成功。

（二）出仕后的李光地

許多人都應(yīng)該注意到，李光地遺留下來的文稿對其官宦生涯透露著某種焦慮，其本人有著很強的危機意識。陳祖武先生將其歸結(jié)到康熙朝特殊的政治氛圍與激烈的黨爭［15］，是有一定道理的。李光地出身邊遠的閩南，能位極人臣，眷盡天恩，且逝后又能被雍正皇帝謂為“一代完人”，不可謂是一奇跡。除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忠君報國外，有勇有謀起到了關(guān)鍵性的作用。

先從《獻〈蠟丸疏〉》［16］說起，民間故事中的“獻蠟丸”，可能是出于為尊者諱的緣故，只做李光地獻蠟丸疏的單線情節(jié)敘述，將另一個相關(guān)的糾葛人物即李光地同榜進士侯官人陳夢雷刪除干凈?，F(xiàn)在把此民間故事與《清史稿》《榕村續(xù)語錄》關(guān)于這一核心情節(jié)的內(nèi)容相比較，發(fā)現(xiàn)大可不必如此。有了陳夢雷的準確參照，才能夠進一步凸顯李光地過人的膽識與謀略。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放在同時期遇見同一類棘手事的李光地與陳夢雷，優(yōu)劣立判。陳夢雷可能更適合做和平年代的書生或官員，終其一生，充滿了某種僥幸的心理，缺乏做大事的膽氣，以及對官場人事一直懷著天真的幻想，明顯缺乏對于現(xiàn)實存在危機的直覺判斷。究其原因，抑或陳夢雷的家世與李光地家世有根本性差別？抑或是清前期福州與閩南的地理人文環(huán)境有巨大差別？從李光地應(yīng)耿精忠強征上福州之前，即“與家伯約，三日不至，便以家父病劇遞信，以便脫身。”［17］后果然以此逃脫。未雨綢繆，是有勇有謀的標配。后又不惜身家性命，籌謀獻蠟丸疏，言之家叔云：一為君恩，二為臣義，三為自明。［18］且蠟丸疏的北上進獻方法，及其在疏中所建議的進軍方案可行性都很高，所謂舉一反三，即為此，李光地不但智商高，情商亦極高，亦足以代表其時湖李家族的集體智慧（與家叔謀）。其后，按照李光地的思維，讓陳夢雷以立功來洗刷曾經(jīng)受降任偽職的污點，顯然比陳夢雷自己急于上京向康熙皇帝表明心跡來得現(xiàn)實可靠得多。證明李光地確實洞察人情世事，而陳夢雷則顯得太天真了。對于崇奉朱熹理學(xué)的康熙皇帝而言，“生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污點永遠是污點，立功或許可以洗刷干凈污點，空口白舌何以自明？判斷與李光地幾乎一致。

其后李光地有領(lǐng)鄉(xiāng)兵拒退白頭賊蔡寅之亂［19］，有《拉哈達贈舊衙》講述李光地出謀劃策帶領(lǐng)拉哈達將軍保住泉州［20］，后有《保薦施瑯》，謹小慎微又能審時度勢，舉薦施瑯，成功收復(fù)臺灣，立下不朽功績［21］，都顯示出了李光地勇謀兼?zhèn)?。至于《午時三刻到泉州》《失官印》《牛耳大，龍耳小》［22］充分顯示出了老百姓能夠想象的朝廷中殘酷的權(quán)術(shù)之爭，在《失官印》這則故事中，甚至寫到李光地因此失去了一個兒子，但，這些政治傾軋都被智慧的李光地一一化解。

二、相國李光地與常人李光地

（一）相國李光地對家鄉(xiāng)的名人效應(yīng)

民間故事傳說特點之一，即以地方物產(chǎn)附會歷史名人，以此作為宣傳。湖頭作為李光地的故鄉(xiāng)，許多地方物產(chǎn)也就自然而然與功成名就的李光地扯上關(guān)系。

比如最出名的湖頭米粉，康熙皇帝吃沒吃過湖頭米粉，不得而知，但是李光地在老家肯定是經(jīng)常吃的，按照普通老百姓的慣常思維，外加湖頭鎮(zhèn)人本來就“厚禮”，湖頭米粉作為本地親朋好友日?；ハ囵佡浀亩Y物，李光地與康熙皇帝關(guān)系那么好，李光地上京順便帶點米粉進貢是很正常的事，故而，康熙皇帝與李光地得口福實惠，而湖頭米粉因此美名進一步遠揚，《“湖頭米粉”的傳說》［23］顯然是一則于人于物相得益彰的好故事。另有《宮廷名菜“雞卷”》［24］，老百姓干脆把湖頭“雞卷”的命名權(quán)劃歸給康熙皇帝，君無戲言，哪怕閑聊也是有效的。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李光地與康熙皇帝日常對話與常人對話也差不了多少，俗話說“吃飯皇帝大”，他們倆朝夕相對幾十年，除了國家大事，不順帶說點吃的喝的實在說不過去。說到湖頭吃喝，哪里離得開湖頭最好吃的炒米粉與炸雞卷。另有《湖頭“咸筍包”》［25］，湖頭“咸筍包”的原料更加的本地化，故事里，雖然這也是李光地進京帶去的大廚“榮師”所新創(chuàng)，但是現(xiàn)實普及面與受歡迎程度畢竟不如湖頭米粉與雞卷，這種帶餡的食物放在中國北方黃河流域產(chǎn)麥地區(qū)的面食中間并非一枝獨秀，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湖頭“咸筍包”沒有特色，因此獲得康熙皇帝的首肯還是有信心的，這回李光地再次幫上了忙，通過進獻咸筍包而使得咸筍包不但得到了康熙皇帝的首肯，還得到了眾多王公大臣的贊賞，總歸也為“咸筍包”宣傳了一番。

處理完國家大事，李光地與康熙皇帝吃飽喝足了，自然要聊點地方人物風(fēng)情。自從李光地祖上明代李森開鑿了淵港，疏浚了安溪縣城到湖頭鎮(zhèn)的水路航道，湖頭鎮(zhèn)作為內(nèi)安溪的貨物集散地，自然日日興盛，因此被稱為“小泉州”［26］，以喻其商業(yè)之繁盛。《湖頭“小泉州”》［27］顯然嫌棄約定俗成的湖頭“小泉州”的叫法不夠有底氣，一定要借助康熙皇帝之口說出來才好，李光地自然又身負此項重任，并勝利完成任務(wù)。除了康熙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即是李光地，因此，沾不上康熙皇帝的光，沾染點李相國的光也是不錯的?！独罟獾嘏c田都元帥》［28］中的湖頭鎮(zhèn)湖四村魁鎮(zhèn)店，《李光地題寫 “成云觀瀑”》［29］中的湖頭鎮(zhèn)美溪村龍貴山麓成云洞，《“官嶺土樓”的傳說》［30］中的金谷鎮(zhèn)美洋村官嶺土樓，《李光地與銅鑼廟》［31］中的湖上鄉(xiāng)盛富村銅鑼寨銅鑼廟，《湖頭名山——五閬山》［32］中的湖頭西邊的五閬山，《李光地題名萬壽橋》［33］中的蒲城西門外新橋上的萬壽橋，等等，都因為歷史上與李光地有某種淵源關(guān)系，李光地或親自祭拜，或題匾，或題詩，或題名，而這些地方得以揚名。當然還有像《舉薦南音上御前》［34］這樣頗具李光地做事風(fēng)格的，向康熙皇帝小心翼翼舉薦家鄉(xiāng)曲種“南音”，而成功獲得御賜“御前清客，五少芳賢”及宮燈涼傘，等等。可見，故鄉(xiāng)人、事、物都沾染了不少李光地的光彩。

（二）作為常人的李相國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相國，不論其在官宦生涯中如何謹小慎微，機智隱忍，謀勇雙全，但在日常生活里難免也會流露出常人的聲色。

1、信奉地理風(fēng)水

在葉茂樟先生主編的《李光地民間故事》中，與李光地相關(guān)的地理風(fēng)水故事只有一則，即《千金換墓地》［35］，講述李光地回家省親時，帶領(lǐng)風(fēng)水先生為自己尋找墓地，不惜將女兒嫁人以換取“狀元地”，結(jié)果，不但沒得到墓地，還白送女兒，幸虧新女婿還有被培養(yǎng)的天分，不然“偷雞不成蝕把米”。文末表揚了李光地知錯能改，有眼光，培養(yǎng)了一個好女婿。但從這則故事來看，李光地就不再是那個謹小慎微，有勇有謀的李相國，而是一個大咧咧的，又頗能計較長短的封建社會里的老員外。當然，這也使得李光地的高大形象離常人近一些，自然一些。

筆者小時候也經(jīng)常聽過老一輩人講述關(guān)于李光地喜歡破壞人風(fēng)水的故事傳說，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則《李光地破壞天子嶺風(fēng)水》的故事，因為發(fā)生地就在筆者家鄉(xiāng)隔壁村，而這則故事尚未發(fā)現(xiàn)有現(xiàn)成收集整理的版本，故憶述如下：

雪山村，兩山夾一溪，風(fēng)水非常好，尤其得益于村左側(cè)的天子嶺，曾有地理先生預(yù)言雪山村將來：“溪頭出天子，溪尾出美女，溪中出拳師?！辈恢獮楹伪焕罟獾刂懒耍谑抢罟獾鼐挖s緊帶人來看，想破壞這里的地理。這種風(fēng)水，原本只需要把半山腰的龍脈掘斷就可以了，可是李光地頭一天讓人把龍脈掘斷，第二天早上一看，龍脈又恢復(fù)原狀，三番兩次，就是拿天子嶺沒辦法。有天晚上，碰巧李光地派來的仆從在天子嶺腳下的土地廟里休息，半夜被尿憋醒，剛好聽見土地廟的土地婆纏著問土地公：為什么李光地掘不斷天子嶺的龍脈？土地公剛開始沒吭聲，后來在土地婆的再三追問下，只好回答說：除非用銅針黑狗血，不然他休想破壞這里的風(fēng)水。天一亮，李光地仆從就趕緊趕回湖頭告訴李光地此事。于是李光地就用銅針黑狗血潑到掘開的龍脈，龍脈再也無法復(fù)原，天子嶺風(fēng)水就被破壞掉了。

雪山村溪頭出不了天子，后來風(fēng)水應(yīng)在新加坡，聽說新加坡李姓總理原是雪山村溪頭一臭頭李姓小伙子遠渡南洋的后裔；溪尾出美女，本來是要出一位皇后娘娘的，結(jié)果溪尾只出現(xiàn)了一座娘娘宮，以供溪尾人祭拜；溪中出拳師，原本是要出不少武將的，風(fēng)水被破壞，自然就出不了武將，但是溪中孔武有力的人依然比其他地方要來的多。至于多嘴的土地婆，聽說被很生氣的土地公趕出廟門，所以這一帶附近的土地公廟只有土地公，沒有土地婆。［36］雪山村屬于湖上鄉(xiāng)，位在湖頭鎮(zhèn)的西北方向，與湖頭鎮(zhèn)接壤，1949年解放后，曾一度屬于湖頭公社，可見兩地關(guān)系頗為緊密。按照筆者小時候聽村里耆老的講述，李光地是因為怕別人做官大過于他，所以到處破壞人風(fēng)水。長大后，接觸到些許關(guān)于李光地的史料，發(fā)現(xiàn)李光地確實精通地理，信奉風(fēng)水，但是很難想象李光地整天在湖頭閑著，一有空就喜歡到處破壞人風(fēng)水，完全不符合史書上李光地的形象與做派。然而，信奉風(fēng)水在古今閩南這一帶確實盛行，老百姓對此十分計較，甚至不惜拳腳相向，乃至引發(fā)宗族械斗也在所不惜。湖頭李氏家族是清代本地最顯赫的家族，李光地身為相國，晚年回湖頭發(fā)現(xiàn)湖李家族有點問題：“吾族聚居于此十有余世，根衍枝繁，人丁眾多，然鄉(xiāng)土偏窄，恒產(chǎn)無多，又不能守分勞力，勤儉成家，遂有不肖子弟，日與惰游，無賴之輩，妄覬非分之財，小則賭蕩以至于穿窬；大則霸據(jù)溪港行市，攘人之利，使賓旅裹足；又大則假借名色，出沒招搖，不可窮詰；其尤可恨者，或聚兇徒百十輩，公執(zhí)器械，與鄉(xiāng)鄰格斗，或妄斷曲直，不聞官府；原此等惡習(xí)之所自來，蓋因先年閩亂，山海猖獗，奸民倚盜賊之勢焰而作威，豪家壓鄉(xiāng)里之柔懦而武斷，而官府莫之能問也?！保?7］“到家來，見子弟輩習(xí)氣甚龐，匪類竄籍者多，因地方發(fā)覺，公同革逐。某隨出家規(guī)鄉(xiāng)約數(shù)紙，期改陋習(xí)，以奉善政，茲抄出呈正，尚祈廣所未備，頒行條教，俾僻壤有所遵循，不勝幸甚。”［38］可見其時湖李家族科甲連第，但家大業(yè)大的同時，難免出現(xiàn)一二不肖族人，仗勢欺人之事也應(yīng)該時有發(fā)生。因此，李光地才制定了大量的族規(guī)鄉(xiāng)約［39］來約束族人與鄉(xiāng)黨。地域相鄰，村落或家族之間的關(guān)系難免會緊張，乃至發(fā)生沖突，湖李家族一二不肖族人借助李光地的名頭，籍口搶占山地風(fēng)水，也是有可能的，由此為本地民間故事傳說的產(chǎn)生提供了絕好的素材。同時，也可以窺見本地老百姓對于自家村落或宗族無法涌現(xiàn)李光地這樣的大官，提供了某種合理的解釋。

2、愛耍官威

《集美民間故事選》中有一則《李光地潑屎自己跪》的民間故事，這是為數(shù)不多的講述李光地利用官威卻弄巧成拙的故事。這也是筆者小時候比較熟悉的李光地故事，只不過主角關(guān)應(yīng)僚似乎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本集美民間故事集里，而應(yīng)該是在安溪本地的民間故事集里。當然也不排除這則民間故事從集美流傳到安溪或從安溪流傳到集美的緣故。此則故事的核心情節(jié)精煉如下:

李光地的親家關(guān)應(yīng)僚，代康熙皇帝到廈門“潯尾”祭江，擬先到同在福建的親家李光地處拜訪，因為關(guān)應(yīng)僚女兒經(jīng)常受到家翁李光地的奚落，因此關(guān)應(yīng)僚想幫他女兒出一口氣。李光地不知所以然，沒有選擇親家禮儀，而選擇官家禮儀與親家相見，想讓官職比自己小的親家關(guān)應(yīng)僚受辱。于是，相見當日，李光地邀集了遠近士紳，在其家擺出御賜圣旨的香案，并在香案前潑屎尿，想讓關(guān)應(yīng)僚到時在香案前跪屎，沒想到關(guān)應(yīng)僚是奉旨祭江，曾經(jīng)的御賜圣旨不如現(xiàn)奉圣旨，因此李光地帶著一幫自己召集來看熱鬧的士紳，潑屎自己跪。關(guān)應(yīng)僚女兒趁勢扶李光地起來，順帶報了常被李光地奚落為“村人婆”的怨氣。［40］

這則故事比傳說中的李光地喜歡破壞人家風(fēng)水，更讓人難以置信。但是官場的傾軋，確實讓李光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比如前述《失官印》［41］講述徐乾學(xué)為陷害李光地而偷李光地的官印，一招致命，確實讓人心寒。而《李光地潑屎自己跪》更多涉及到的是名聲問題，這是李光地愛耍官威的一則傳說，同樣印證了老百姓傳說中，李光地不喜歡人家比他官大的說法。閩南人喜歡排比，講究派頭，在安溪地面上，李光地一枝獨秀，確實容易引人側(cè)目。如果非要解釋老百姓流傳這則故事的動機，筆者寧愿把原因仍然歸咎于其時湖李家族一二不肖族人仗著李光地名頭橫行霸道，老百姓既然無力抗爭，便樂以編撰故事，以此消遣李相國?！渡袝虻涞诙吩疲骸霸娧灾尽保耖g故事傳說又何嘗不是老百姓的心聲？

三、余 語

經(jīng)商是清代湖李家族興盛的物質(zhì)基礎(chǔ)，這種對于“義利”有充分認識的商業(yè)睿智，在李光地一生的官宦生涯中可以得到相當印證，從而錘煉出李光地洞達世事、不貪財、膽大心細、能干又頗有遠見的智慧人生，同時，他也信奉地理風(fēng)水與家鄉(xiāng)諸神，其中做事不乏存在類似于商業(yè)投機的思想與做派。這些內(nèi)容非但在正史，在相關(guān)的民間文學(xué)作品里也都有所體現(xiàn)。筆者搜集到的這些關(guān)于李光地的民間故事傳說，既有地方文人關(guān)于正史李光地事跡的演繹，又有完全來自民間的故事傳說，兩相結(jié)合，使得李光地的形象更加的飽滿與生動，所呈現(xiàn)的文化內(nèi)容更加豐富多元。遺憾的是，基于筆者短時間內(nèi)所收集資料的有限，個人研究水平亦有限，無法進一步深入展開論述，只能借此拋磚引玉，請方家批評指正。

注釋：

[1]近獲葉茂樟先生贈送其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一書，對于本文撰寫，無疑雪中送炭，特此致謝。葉先生在該書中附有其撰寫的洋洋灑灑《歷史的影像，心靈的洗禮——李光地民間故事文化闡釋》一文，全面歸納了李光地一生的光輝形象。筆者不揣淺陋，在此基礎(chǔ)上進一步收集了一些李光地民間故事傳說，再次實踐這一從民間文學(xué)角度研究李光地的思路，以期對于挖掘民間文學(xué)中李光地形象的文化內(nèi)涵起到些許補充。

[2]陳祖武：《論李光地的歷史地位》，《福建論壇（文史哲版）》1992年第5期。

[3]陳祖武：《論李光地的歷史地位》，《福建論壇（文史哲版）》1992年第5期。

[4]趙爾巽等：《清史稿·列傳四十九·魏裔介熊賜履李光地》，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

[5]《“光地”名字的由來》，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6]李樹砥：《“赤腳”宰相李光地》，廈門：鷺江出版社，1990年，第6頁。

[7]《林日勝賣大缸》，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8]《智取帽頂寨》，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9]《清代名臣 古廟題匾》，安溪縣八社銅鑼廟文物管理委員會編：《銅鑼廟志》（內(nèi)部資料），1995年。

[10]《智取帽頂寨》，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11]《智取帽頂寨》，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12]《十字街頭一盞燈》，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13]《李光地祈夢》，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14]《功名無心想，富貴兩不成》，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15]陳祖武：《論李光地的歷史地位》，《福建論壇（文史哲版）》1992年第5期。

[16]《獻〈蠟丸疏〉》，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17]李光地著，陳祖武點校：《榕村續(xù)語錄卷十·本朝時事》，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

[18]非原文，系筆者總結(jié)，詳細可見李光地著，陳祖武點校：《榕村續(xù)語錄卷十·本朝時事》，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

[19]李樹砥：《“赤腳”宰相李光地》，廈門：鷺江出版社，1990年，第104～115頁。

[20]《拉哈達贈舊衙》，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21]《保薦施瑯》，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22]此三則民間故事，皆可見于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23]《“湖頭米粉”的傳說》，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24]《宮廷名菜“雞卷”》，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25]《“咸筍包”的傳說》，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26]《李森開鑿淵港》，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27]《湖頭“小泉州”》，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28]《李光地與田都元帥》，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29]《李光地題寫“成云觀瀑”》，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30]《“官嶺土樓”的傳說》，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31]《李光地與銅鑼廟》，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32]《湖頭名山——五閬山》，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33]《李光地題名萬壽橋》，方彥壽、徐貫行主編：《閩北掌故》，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年。

[34]《舉薦南音上御前》，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35]《千金換墓地》，葉茂樟主編：《李光地民間故事》，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3年。

[36]根據(jù)筆者小時候的記憶整理記錄。

[37]李光地：《榕村別集》卷五《本族公約》。

[38]李清馥輯：《榕村譜錄合考》卷下，清道光五年家刻本。

[39]李光地：《榕村別集》卷五《同里公約》。

[40]《李光地潑屎自己跪》，陳清平主編：《集美民間故事選》，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6年。

[41]《失官印》，薛世浩主編：《安溪民間文學(xué)集成》，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

〔責(zé)任編輯李 弢〕

The Image of Li Guangdi in Folktales and Folklores

Zhong Jianhua Zhong Jinde

In the existing folk literary works,the image of Li Guangdi is a bit different from that as a prime minister in history.There are many stories and tales about Li Guangdi in Minnan area,showing that the people there are proud of Prime Minister Li,the famous native in history,make the best of thi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figure and try to associate themselves with him in the limited imagination,and also reflecting the intense situation between Hutou Li clan represented by Prime Minister Li and other people in surrounding areas since the reign of Emperor Kangxi in Qing Dynas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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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建華（1979～），男，福建安溪縣人，閩南師范大學(xué)閩南文化研究院暨閩南文化研究中心2014級博士研究生、副教授；鐘金德（1976～ ），男，福建安溪人，中共泉州市委黨校哲學(xué)教研室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