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麗德·林格倫

“晚報都賣完了，”報亭的女士說，“到旅店的前廳去看看！”

好吧，沒辦法只能去。在旅店不遠處，卡萊碰到了比約爾克警官?？ㄈR心里對他產(chǎn)生一股同行式的同情。不錯，卡萊是私人偵探，私人偵探跟普通警察相比，在破最簡單的刑事案件時也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卡萊還是覺得他和比約爾克警官有某種行業(yè)聯(lián)系。他們倆都是與社會上犯罪現(xiàn)象作斗爭的人。毫無疑問，就其年齡而言，卡萊是一位杰出的刑事案件偵探，但他畢竟只有13歲。在多數(shù)情況下，他不在乎這一點，他在偵察活動中，把自己當成一個目光敏銳的成熟男人，嘴角叼著煙斗，儼然以“布魯姆奎斯特先生”自居，受到社會上守法公民的很大尊敬，而令那些不法之徒魂飛魄散。但此時此刻他卻感到自己只有13歲，他承認，比約爾克警官確實具有自己缺乏的豐富經(jīng)驗。

“你好，伙計。”警官說。

“你好，伙計?！笨ㄈR說。

警官審視地看了一眼停在旅店前面的一輛黑色的沃爾沃小汽車。

“斯德哥爾摩牌照的汽車?！彼f。

卡萊叉著雙手站在他身邊。他默默地站了很長時間，仔細打量著每一位走過廣場的夜晚出行者。

“比約爾克叔叔，”卡萊突然說，“如果我認為一個人是壞蛋，那我該怎么辦？”

“打他一頓?！北燃s爾克警官高興地說。

“不過我的意思是說，他已經(jīng)犯了罪?！笨ㄈR說。

“當然要拘捕他?！本僬f。

“如果他只是被懷疑，并沒有證據(jù)呢？”卡萊追問。

“監(jiān)視他，那還用說！”

比約爾克警官咧著嘴笑了。

“噢，你在探聽我的職業(yè)秘密?！彼焉频卣f。

“我打聽什么秘密呀！”卡萊委屈地想。沒有人拿他當回事。

“喂，卡萊，我到警察局去一下。請你幫我照看一下！”

比約爾克警官走了。

“監(jiān)視他?！本僬f過了，但是卡萊不可能監(jiān)視一個整天坐在院子里、自己監(jiān)視自己的人！埃納爾叔叔什么都不干。他躺著、坐著、在面包師家的院子里走來走去，就像籠子里的一頭野獸，他希望艾娃—露達關(guān)照他，幫助他打發(fā)時間?？礃幼影＜{爾叔叔似乎不是在度假，而是在等待什么。

“但是在等什么呢？我一點也想不出來?！笨ㄈR想，并走上旅店的樓梯。此時前廳很忙，卡萊只好等。前廳有兩位先生。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旅店里是否住著一位布朗納先生？”其中一位問，“埃納爾·布朗納？”

前廳經(jīng)理搖了搖頭。

“你們敢絕對保證？”

“對，當然?！?/p>

兩個人又低聲講了一點別的。

“也沒有人叫埃納爾·林德貝里嗎？”第一個開口的那個男人問。

卡萊吃了一驚，那不就是埃納爾叔叔嗎！卡萊一向助人為樂，他剛要開口講，埃納爾·林德貝里住在面包師里桑德家里，但是最后一刻他咽了下去，只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哼哈”。

“你又差一點當個傻瓜，我親愛的卡萊，”他溫和地責(zé)備自己說，“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沒有，我們也沒叫這個名字的客人?！鼻皬d經(jīng)理肯定地說。

“沒有！好吧，你們是否知道，最近一個時期有沒有一個叫布朗納或林德貝里的人住在這個城里的什么地方？”

前廳經(jīng)理再一次搖了搖頭。

“那好吧！我們可以訂一個雙人房間嗎？”

“請吧！34號房間可能不錯，”前廳經(jīng)理客氣地說，“過10分鐘就收拾好了。兩位先生要住多久？”

“看情況！可能幾天吧。”

前廳經(jīng)理拿出旅客登記簿讓他們登記?？ㄈR買了份晚報。他感到特別興奮。

“有戲了，絕對有戲了。”他小聲對自己說。在把打聽埃納爾叔叔的兩位先生的情況弄個水落石出之前，他絕對不會離開那里。他當然知道，他，卡萊·布魯姆奎斯特，坐在前廳看報紙，前廳經(jīng)理會感到奇怪，但這是唯一的辦法?？ㄈR縮在皮椅子上，很像旅途中的批發(fā)商，他非常希望前廳經(jīng)理不會過來把他趕走。幸運的是，前廳經(jīng)理忙著回電話，沒有注意到卡萊。

卡萊用食指在報上捅了兩個窟窿，同時他也在思考，怎么向媽媽解釋這個奇怪舉動。然后他坐下來，琢磨這兩個人是干什么的?？赡苁莻商?。電影里的偵探都成對兒出現(xiàn)。如果他走過去，對其中一個人說“晚上好，親愛的同行”，會怎么樣呢？

“說這種傻話，太愚蠢了！”卡萊自言自語。他絕對不能事先走漏風(fēng)聲。

哎呀，哎呀，人有時候特別走運！這兩個人走過來，正坐在他對面的皮椅子上。他可以通過報紙的窟窿大看特看他們，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

“有情況，”超級偵探說，“小事一樁！首先，其中一個……哎呀，你猜怎么著，他長得那個樣子實在慘不忍睹！”卡萊從來沒有看見過那么丑的人，他暗想，如果他移居國外，城市美化委員會付多少錢大概都愿意。很難說，他的臉為什么讓人看著那么不舒服，前額很窄，兩個眼睛靠得很近，鷹鉤鼻子，嘴一笑就歪七扭八的。

“如果他不是壞蛋，我就成了天使長加百列再世，有一口氣的人都會看到?！笨ㄈR想。

另一位先生的外表沒什么特別的地方，除了那張病態(tài)、蒼白的臉。他的個子很矮，淺色的頭發(fā)。他有一雙明亮的藍色眼睛，目光茫然。

卡萊盯著他們，奇怪的是，不僅他的眼睛能透過報紙的窟窿看，他的耳朵也能全神貫注地聽。他們倆熱烈地交談著，很可惜，卡萊不明白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這時，那個蒼白臉突然提高聲音說：

“那還用說！他肯定在這座城市里。我看到了他給羅拉的信。上面清楚地蓋著利爾切平的郵戳?！?/p>

羅拉的信？！羅拉！羅拉·赫爾貝里，不是她是誰？

“我心里早就有數(shù)了?！笨ㄈR滿意地說。那封給羅拉·赫爾貝里的信是他親手投進信筒的，這位尊貴的女士還能是誰。她已經(jīng)被他記錄在案。

卡萊想盡量多了解一些這兩個人談話的內(nèi)容，但是沒做到。因為前廳經(jīng)理來了，告訴他們，房間已經(jīng)收拾好，可以入住了。那位慘不忍睹和那位蒼白臉起身走了。而卡萊也想走。這時候他看到前廳已經(jīng)空了，已經(jīng)沒有別人了。他毫不猶豫地翻開旅客登記簿看。先登記的是慘不忍睹，他已經(jīng)注意到了。托爾·科魯克，斯德哥爾摩——肯定是他！蒼白臉叫什么呢？伊瓦爾·列迪格，斯德哥爾摩。

卡萊掏出自己的小筆記本，工整地寫上自己新探聽到的人名和情況。他還翻到埃納爾叔叔那頁，寫上：“有時候也叫布朗納?！比缓笏麙吨鴪蠹?，吹著《火鉤子華爾茲》舞曲的口哨高興地離開了旅店。

啊，還有一件事。汽車！一定是他們的，這座城市里很少見到掛著斯德哥爾摩牌子的汽車。如果他們是坐7點鐘的火車來的，怎么會好幾個小時才找到旅店呢？他寫好房間號碼和其他情況，然后就去看汽車輪胎。輪胎磨得很厲害，只有后邊的右輪胎除外，上面有一個很新的“吉斯拉維德橡膠廠”字樣?？ㄈR畫了一個輪胎的小草圖。

“小事一樁?！彼贿呎f一邊把筆記本裝進褲兜里。

（未完待續(xù)）

（選自《大偵探小卡萊》，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李之義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