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銅錢
上期回顧:喜喜在太子府中被張良娣陷害,不惜以身犯險贏取主動權(quán),重傷之下由熊貓城主親自替她上藥、包扎傷口,就這樣“坦誠相見”了的兩個人疑似有感情進(jìn)一步進(jìn)展的趨勢。
第六章 蓋世英雄大熊貓
墨白覺得云喜喜要吃了自己。從他進(jìn)屋到拿起藥,那虎視眈眈的眼神愈發(fā)強(qiáng)烈,他板著臉道:“看來你精神了很多,宋神醫(yī)配的藥果然有效。”
喜喜把牙咬得吱吱響,就算她是塊木板,也是塊凹凸有致的木板,一點(diǎn)都不平,不扁,他瞎嗎!手指要觸及衣襟,喜喜吃力地抬手抓?。骸澳信谑懿挥H?!?/p>
墨白沒有搭理,撥開她的手,撩開衣襟,白凈的鎖骨落入眼中。喜喜又抓他的手,咬牙道:“我不是扁平的木板?!?/p>
墨白莫名其妙:“你當(dāng)然不是木板?!?/p>
“我……”喜喜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個宋神棍……墨白其實(shí)什么也沒說過吧。
“既然要我來上藥,就不要說廢話?!?/p>
喜喜聽見,心口更疼了,那該死的宋神棍,竟然坑了他倆。傷口實(shí)在太疼,喜喜不動了,閉眼讓他敷藥,看多兩眼她又不會少兩塊肉。
墨白取下那纏繞傷口的紗布,將草藥輕輕刮下時,就見她臉色白如宣紙,身體微微發(fā)抖,看得出十分疼。他很快替她清洗好傷口,將草藥重新敷上,纏上紗布。完成這個過程,她竟是半句都沒出聲。溫?zé)釢駶櫟拿娼碛|及臉上,喜喜才睜開眼,見他為自己擦拭面頰,神情認(rèn)真,眉間是一如既往微微鎖起,依舊是一盤冷面。
“我問你個問題?!?/p>
“嗯?!?/p>
喜喜咬牙:“你什么時候弄死太子那個王八蛋?”
墨白手勢一頓:“未必是太子指使的,但他的嫌疑最大。可是用這種方法來陷害墨家,不能一舉擊潰的話,他連太子也做不成,會這么愚蠢嗎?”
“可如果真的陷害成功,那就不難做到了,墨城對朝廷的威脅這么大,太子登基之前,也想把大權(quán)收回吧。連我這等平民都知道,墨城稍有動作,太子就要對月流珠?!?/p>
“對月流珠嗎……”墨白收起臉帕,見她脖子上沾有些許草藥,又輕輕擦去,“白煙已經(jīng)去查了,現(xiàn)在下定論為時過早?!?/p>
“可如果真是太子,不怕他又下黑手嗎?”
“如果真是他,我倒希望他再來一擊,最好做得明顯些?!蹦菢幼C據(jù)就容易找,不會被動了。墨白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直在跟她聊墨城大事。他不是將她當(dāng)作個小小村姑,日后履行承諾娶進(jìn)門來供著做墨夫人嗎,怎么會跟她說這么多?
喜喜也有些累了,動了腦子更累,又將入夢境,低語:“兔爺你要好好養(yǎng),不要讓它過來,不然看見我受傷,它會難過的。”
墨白邊給她蓋好被子邊說道:“兔子怎么會難過?”
喜喜夢囈答話:“它可是我兒子,當(dāng)然會心疼我。”
墨白嘴唇微抿,她還真把兔子當(dāng)兒子養(yǎng)了。他見她已經(jīng)入夢,從輕緩的呼吸聽來,都覺少了醒時的精神氣。他又坐了半晌,這才回自己房里??绮竭M(jìn)去時,他又對太子府侍衛(wèi)說道:“去買一筐胡蘿卜來?!?/p>
走進(jìn)里面,兔爺四肢趴在床上睡得正香,長長的耳朵似聽見聲音輕輕晃了晃,似乎是見來者是他,收了收腿,又合眼繼續(xù)睡。
墨白坐下身,想了想說道:“你主人出門了?!蓖脿敱犙劭此?。
“過兩天回來?!蓖脿斄⒖膛苛嘶厝?,睡覺。
墨白摸摸它的耳朵,這兔子果然有靈性,看來好像的確是能當(dāng)兒子養(yǎng)。
不對……他摸摸自己額頭,難道他也中暑了?
喜喜盡心盡力“昏迷”著,每次一有人進(jìn)院子就打死不動,五天下來,她感覺再不下地走走,骨頭就要變脆了??伤齽傄鹕?,就被墨白伸手壓下,還沖她挑眉:“躺著?!?/p>
喜喜滿眼幽怨:“我跟你說個故事吧?!?/p>
“嗯?!?/p>
“從前有個人,她躺了五天,然后瘋了?!?/p>
“哦?!?/p>
喜喜幽幽嘆氣,遇人不淑啊,她問道:“包菜護(hù)衛(wèi)還沒查到真相嗎?”
墨白說道:“白煙去查了,朝廷也來了人查,幾乎是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你。下人證言是你要和張良娣說悄悄話,才讓她們出去。而且匕首上還刻了個云字,門窗未開,不可能有刺客來過?!?/p>
喜喜不由得冷笑:“我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還要在匕首上刻自己的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p>
“我看過匕首,從痕跡來看,字是新刻的?!蹦滓娝惑@不懼,問道,“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你,當(dāng)真不怕嗎?”
“不怕,不是有你嗎?!毕蚕矎澣缭卵赖难劾餄M是戲謔,“我如果被定罪,墨家的麻煩就大了。但以你的脾氣和手腕,怎么可能被我拖下水?所以你不得不保我周全,哪怕你想丟了我這顆棋子,也暫時丟不了。”
雖然她說的確實(shí)沒錯,墨家和她是唇亡齒寒的關(guān)系,可這話聽來總覺心中不悅。墨白聲調(diào)淡漠:“你總說墨家不在乎你,可你又何曾將自己當(dāng)作過墨家人?!?/p>
話挑明在前,喜喜也不客氣了:“是你強(qiáng)搶民女,還要我對墨家死心塌地嗎?你以為誰都稀罕你們墨家的權(quán)勢和錢財,就算有那些也不行,就算你長得好看也不行。金山銀山,比不過我家小當(dāng)鋪,換不來我家兔爺,哼!”
墨白半晌不語,心里想著她能說這么一大段話,中氣十足,看來的確是恢復(fù)得差不多了。見她還要憤憤發(fā)言,他拿過一旁的藥:“換藥。”
每次換藥都疼得心發(fā)抖的喜喜痛苦低吟,捂住心口往床里邊挪。墨白俯身把她撈了回來,喜喜痛苦地道:“你這是報復(fù)?!?/p>
墨白面無表情:“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報復(fù)?!?/p>
混賬話要不要說得這么心安理得呀!喜喜哀號一聲,又被他捆成了粽子。
剛包扎好,外面就傳來叩門聲:“城主,太子進(jìn)院子了,要見您?!?/p>
喜喜立刻閉上嘴,裝暈的好處是可以不正面答復(fù)太子追問當(dāng)天的情形,給墨白爭取更多時間調(diào)查幕后真相,她也能好好養(yǎng)傷。見他出去,又進(jìn)來個嬌媚佳人,喜喜瞧見她手上端著的雞湯,胃就默默地翻騰,不可抑制地干嘔了下。白煙瞪大眼,笑得諱莫如深:“難不成是有了?”
喜喜白了她一眼,沒搭腔。白煙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城主趕蒼蠅去了,不在院子里,你可以小聲說話,有人來了我會親手把你的嘴堵上?!?/p>
喜喜這才長嘆:“我不想再喝雞湯了,我想吃其他的?!?/p>
“雞湯補(bǔ)身子,對你的傷好?!卑谉煂⑺銎穑值?,“剛才你對我們城主可真兇真薄情,我差點(diǎn)就忍不住進(jìn)來揍你一頓了?!?/p>
喜喜懶懶地道:“得罪個有這么多人擁護(hù)的主,看來我的日子要不好過了?!?/p>
白煙頓時笑靨如花:“我真想用雞腿塞滿你的嘴?!?/p>
喜喜警惕地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包菜姑娘你要講道理。”
“那我就跟你講道理。如果城主真的不在乎你,為什么你出事當(dāng)天,城主會那么護(hù)著你?你以為當(dāng)時太子不想把你帶走嗎?是城主攔下了。好,就算這個不算,那第二天圣上召城主進(jìn)宮,問他你是不是未來的城主夫人,城主大可以說不是,但他沒有。憑借墨城的勢力,只要城主矢口否認(rèn),朝廷也沒有辦法?!?/p>
喜喜忙道:“他怎么說?”
見她還在意,白煙臉色才稍微好了些:“毫不遲疑地說是,你是他的未婚妻。如果不是那句話,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在死牢,我們也在回城的路上。誰想你非但不感激,還說城主不在乎你。”
喜喜的心口又疼又堵:“我不滿的是他強(qiáng)人所難,非要留我在墨家?!?/p>
白煙頓了頓,算是認(rèn)了這個理:“所以城主很認(rèn)真地在補(bǔ)償?!庇行┦掠帜睦锸悄苎a(bǔ)償?shù)模蚕仓幌脒^平淡安靜的日子,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太爺爺要及時金盆洗手,安心在一個小地方開個小小當(dāng)鋪。哪怕是一家過得清貧了,也不肯再去將地洞里的那些財寶拿出來。
白煙還想嘴碎幾句,聽見有人過來,將雞湯從她手上拿回。餓了一晚的喜喜突然發(fā)現(xiàn)雞湯的可貴,可已經(jīng)晚了,剛要搶就被她巴掌蓋臉一掌壓下,點(diǎn)了穴道助她靜躺。
“御醫(yī)親自來看過,說不應(yīng)該昏迷這么久的,墨城主手下的那名神醫(yī),只怕身份有待商榷?!痹瓉硎翘觼砹恕K€真是關(guān)心她,每天帶三個御醫(yī)來把脈,還妄圖用針扎醒她。
門外的人說著話,已經(jīng)走進(jìn)里面來。從腳步聲聽來,喜喜可以判定一起進(jìn)來的還有墨白,另外還有四五個人。
白煙將珠簾放下,站在床前說道:“云姑娘還沒有醒來?!?/p>
皇甫神意視線往她身后掃去:“倒是昏迷很久了?!?/p>
墨白說道:“喜喜她不會武功,身體弱。對了,這幾日我的護(hù)衛(wèi)和殿下的護(hù)衛(wèi)一起追查線索,也查出了一些頭緒?!?/p>
皇甫神意問道:“哦?是什么頭緒?”
白煙上前說道:“張良娣死得蹊蹺,我們想尋她的家人問話,誰想其家人已經(jīng)不知所終。好在老天開眼,到底還是讓我們找到了一個活口。”
皇甫神意眼神微閃:“他可有說什么?”
白煙說道:“也沒說什么,只是說張良娣出事的兩個時辰前,家人就被人挾持走了,那挾持的人中,他還認(rèn)得一個。但奈何不會作畫,因此我們城主已經(jīng)尋了畫師。他只是受了刺激,心緒不定,已讓他服藥躺下,估摸著明日才能醒。等他醒后,再告知畫師,畫像就會送來。到時候就能真相大白?!?/p>
“原來如此?!被矢ι褚庹f道,“果然墨城的人辦事得力,我們王府的人辦事若有你們一半細(xì)心,日后定能更好地為朝廷效力?!闭f罷,又掃了一眼身邊幾人。
那四名護(hù)衛(wèi)神情一凜,頷首躬身,大氣不敢出。
“不知那位張家人在何處?”
墨白說道:“我已將他安置好,為了他的安全,等畫像送來,確認(rèn)那劫持的人,再讓他出來不遲?!?/p>
皇甫神意連連應(yīng)聲,又道:“不如先去后院共飲一杯,反正是明日的事了?!?/p>
“也好。”墨白隨太子同出,又偏頭對白煙說道,“宋神醫(yī)應(yīng)該快將藥配好了,你去拿過來,等會兒我來換藥?!?/p>
皇甫神意笑道:“聽聞云姑娘受傷之后,都是墨城主親自為她換藥,這種見血的活,為何不交給別人?”
墨白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親自來,我才能安心?!?/p>
“日后兩位定是伉儷情深,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承太子吉言?!?/p>
全將話聽入耳的喜喜想,還好剛才沒有喝雞湯,否則非得吐出來。那只熊貓什么時候這么情深了?不要嚇?biāo)貌缓?。話越聽越膩味,毫無可取的地方,聽著聽著喜喜就真的睡著了。
太子府中,夜深人靜,長廊上燈籠半丈一盞,映得廊道明亮,猶如天上銀河。
太子書房中靜無一人,門口守著兩個侍衛(wèi),聽見長廊那邊有人過來,目光警惕地看去,看見來人,面色才和悅,露出恭敬之色來:“吳先生?!?/p>
吳為負(fù)手走來,面上淡漠:“開門,好好把守。”
木門輕開,吳為步入書房,徑直往里走。待門關(guān)上,他扳動書架上一處機(jī)關(guān),用力將放滿書的書架往右邊推去。書架后面,赫然出現(xiàn)一條暗道。他彎身往下面走去,不過兩丈余長,就見了燈火,未行至平地,已見有人在那里等候,忙行禮道:“殿下?!?/p>
皇甫神意聞聲回身,沒有廢話,說道:“我方才從宮里回來,看來墨白不得不除了?!?/p>
吳為問道:“圣上對殿下說了什么,讓殿下得此結(jié)論?”
“父皇身已腐朽,腦子更是腐朽不堪。不趁墨白入京鏟除,反倒想繼續(xù)與墨城修好。傳喚我入宮,又遣了幾名御醫(yī),賞賜名貴藥材,要救治那云喜喜,命我定要安撫好墨城眾人。還說待她傷好后,再隨墨白進(jìn)宮不遲?!被矢ι褚饫湫Γ叭绱寺《?,連我也不曾得過。”
吳為眉頭微攏:“墨城的確是殿下登基后的大患,只是用張良娣借刀殺人一計不成,也無其他計策了,畢竟是在太子府中,做得太過,倒會給自己惹上麻煩?!?/p>
提及此事,皇甫神意已恨得怒火中燒:“都怪那云喜喜,壞我計劃!”
“那云喜喜的確不簡單,孔雀城事敗,也有她的緣故?!?/p>
皇甫神意抬眼盯著他:“先生腹中無計策?”
吳為微頓,略有遲疑:“……沒有。”
皇甫神意看出端倪來,壓下怒火,道:“先生有何計策,只管提。”
低矮的密室里唯有一支蠟燭亮著,照得兩人面色都發(fā)黃。吳為臉上血色漸無,眼神卻犀利起來:“那墨白對云喜喜一往情深,十分鐘情,殿下看來,可是有假?”
皇甫神意略微一想,答道:“應(yīng)當(dāng)不假,云喜喜受傷那日,墨白可是不管不顧,連對我的禮數(shù)都沖動得忘了?!彼鸵饕宦?,“先生是想從云喜喜身上用計?可云喜喜并不像是會幫我們的人?!?/p>
吳為搖頭:“并非是要收買云喜喜,當(dāng)日我們逼迫張良娣自盡要嫁禍云喜喜,可沒有想到云喜喜竟在短短時間內(nèi)想到那種方法,導(dǎo)致我們無法順利實(shí)施計劃。由此可見,那云喜喜非池中物,膽識和氣魄更非一般人可比?!?/p>
“那先生的意思是?”
“挾持云喜喜,讓墨白單獨(dú)赴約,埋伏好殺手,將他伏殺。”
皇甫神意這才明白為什么吳為方才要遲疑,比起借孔雀城城主的手來殺人,這件事要更冒險。如果伏擊沒有成功,墨白肯定知道是自己所為,畢竟要從太子府將人挾持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前有張良娣一事,后有挾持一事,別說他要懷疑是自己做的,就連宮里,也會猜到是他?;矢ι褚怆p拳不由得緊握,手背青筋暴起,有點(diǎn)進(jìn)退兩難。
成,日后他就能安心坐擁江山;不成,他連太子之位都要丟了。
吳為見他沉思,也不插話,只是靜待他深思的結(jié)果。
“哪怕不挾持云喜喜,張良娣那件事,墨白也不會善罷甘休吧。”
“以墨白雷厲風(fēng)行的行事風(fēng)格,的確不會輕易罷休?!?/p>
皇甫神意負(fù)手沉思,許久才道:“而且如今墨白已經(jīng)找到張家余孽了,雖然我沒有露臉,可前去清剿張家的,卻是我府上侍衛(wèi)?!?/p>
吳為聲音一沉:“殿下,殺吧!”
皇甫神意心意漸漸堅(jiān)定,不成功便成仁,王者霸業(yè),哪里有不冒險的!
“去安排吧。”
“屬下定會做到滴水不漏,絕不讓墨白有生還的可能。”
賭注太大,皇甫神意難得心神不寧,只怕唯有將墨白的腦袋送到他面前,方能安心了。
吳為從書房出來,月已高掛,鋪得滿地白霜。他眼里的寒霜,卻散去了。他快走過長廊,前后守夜的護(hù)衛(wèi)身離三丈,就在那三丈之中,護(hù)衛(wèi)眨眼瞬間,一粒黃豆已從吳為手中飛出,釘入頭頂燈籠之上。悄然無聲,唯有燈籠輕晃,還以為是微風(fēng)吹過。
他走后不久,廊道上又有人走來。她身著艷紅的衣服魅如幽魂,一時引得護(hù)衛(wèi)紛紛注目,身不動,但心卻動了。白煙從他們身邊走過,笑靨如花。等走過長廊,她又霍然轉(zhuǎn)身,美目在四周流連一番,這才離開。這一瞧,撩撥得眾護(hù)衛(wèi)心神不寧。
她走到喜喜的房前,正要敲門,就見里面走出個人,一瞧見自己,便說道:“大晚上的穿著紅衣服到處走,做什么?”
“扮女鬼啊?!卑谉焼柕?,“神棍,云姑娘的傷勢怎么樣了?”
宋神醫(yī)笑道:“再過一天就能跑能跳了?!?/p>
“這就好,城主在里邊吧?”
“肯定是在的。”
白煙擺擺手讓他走開,自己大步跨進(jìn)里面。被她一把就拽出來的宋神醫(yī)感慨道:“女壯士啊女壯士。”
喜喜剛換了藥,折騰了一番已經(jīng)睡著了。墨白坐在一旁,直到聽見有人進(jìn)來,進(jìn)來的還是白煙,忙問:“如何?”
白煙嫣然道:“一切順利。只是……”她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人,“這傷只怕不能太顛簸?!?/p>
墨白微微蹙眉:“我會解決那些人,你事后帶她回來?!?/p>
“得令?!?/p>
雖然已經(jīng)吩咐了下去,但墨白依舊有些不安心。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人,見她又將被子踢開,露出半截白凈小腿,俯身將她的腿擺正,蓋好被子,這才離開。
喜喜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又被人綁票了。
這次沒有兔爺陪同,還受了傷,綁了她的人也不如之前墨家護(hù)衛(wèi)那樣客氣。那人從窗戶跳進(jìn)屋里,就用被子將她一卷,扛到馬車上丟了進(jìn)去,隨后開始趕車。馬車速度很快,一路上也很顛簸。等車停下時,喜喜覺得自己要死了。
她半死不活地將腦袋探出被褥,透過那搖曳的車簾往外看去,依稀能看見一些景致。
滿眼的翠綠,滿目的山景,她也不知道是被抓到哪個山溝溝里了。她輕輕嘆息一聲,開始想念包菜姑娘的雞湯。被被子纏裹的她像蟲子般翻了個身,傷口像又被撕裂開,疼得她蜷身,想減輕傷痛。
外面看守的人一直沒有撩了簾子看她情況,只是從馬車周圍動靜聽來,整個馬車都被包圍了。單憑現(xiàn)在的她逃脫無望,干脆閉眼休息,養(yǎng)精蓄銳。
“來了嗎?”
不知等了多久,終于聽見外面有劫匪開口。
“來了,人已經(jīng)在山腳下,很快就會上山。”
“埋伏四周,散!”
四周立刻悄然無聲,看來是埋伏起來了。喜喜緩緩坐起身,捂著心口慢慢爬下馬車,終于將山景收入眼中。馬車所駐留的地方并不是山道,只是一條似乎是從小路蜿蜒過來的偏僻荒林,地上唯有兩條車痕,沒有路。周圍滿是可以藏身的荊棘叢林,剛才少說有二十余人,可現(xiàn)在卻一個都看不見。
喜喜繞著馬車走了一圈,捧了馬臉看,眼睛真精神。她確定馬車沒有被割斷韁繩馬也沒有被下毒,才欣然回到馬車上,等著那蓋世英雄來救她,關(guān)鍵時刻還能駕車逃跑。
那些埋伏的人沒有綁住她,而且放任她自由走動,可他們還在等著伏擊人。那不難猜出,一旦她離開他們伏擊的范圍,就會將她就地解決。所以不離開這里,才是正確的做法。
更何況,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說話了,不知道是被點(diǎn)了啞穴,還是被喂了毒藥。
此時已是黃昏,夕陽西斜,余暉傾灑在靜謐林中。不過片刻,這靜謐就被遠(yuǎn)處輕輕響起的踏步聲打碎了。六月的天,來者仍穿著長袍,身如玉樹,面有寒霜,眸子冷冷,踱步而來,在林中溢開一股清涼之氣,驅(qū)散傍晚悶熱。
本就安靜的荒林更加寂靜,喜喜抓著韁繩看見來人,這才倚身馬車,放松下來。可瞧見他背后沒跟來人,她又默默坐直了身,隨時準(zhǔn)備駕車逃走。
有人綁了她,還讓墨白孤身前來。意圖看來很明顯,無非是想殺了墨白,目的不在她,她不過是個誘餌。這個道理她想得通,墨白肯定也知道??杉词怪?,他還是來了。
喜喜又覺得嫁給墨白也不錯,如果他能大大方方光明正大來她的小當(dāng)鋪提親,而不是綁了她去墨城,還是能考慮嫁他的。
墨白也看見了她,見她滿臉悠閑淡定,坐在馬車上還拿著馬鞭提著韁繩,四處暗藏殺機(jī),她的畫風(fēng)卻全然不同。離馬車約莫還有三丈,林中殺氣頓現(xiàn),刀劍寒光從八方直射而來。
喜喜見過墨白出手,但這些人的武功明顯也不弱,從高壯的身材看來,也知道是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的??磥?,幕后操縱的人,是要置墨白于死地。
墨白沒有佩劍,從那蒙面人手中奪了一柄劍,頓時氣勢大增,橫掃荒林。
喜喜見無人顧及自己,揚(yáng)起馬鞭讓馬轉(zhuǎn)頭,往反方向飛奔離開。
馬車一有動靜,便引來兩人追剿。墨白見狀,疾步向前,揮劍攔截。
夕陽將落,樹林外面的光線愈發(fā)暗弱。喜喜見前面有光,定了定心,繼續(xù)往前驅(qū)趕。那滿眼光明照入眼中時,喜喜露出笑顏,可不過剎那,山風(fēng)撲來,笑意僵在臉上。
馬兒后蹄還在山上,前蹄卻已踏空,瞬間連帶著馬車往下墜落。和蒙面人廝殺至此的墨白只見整輛馬車都往懸崖墜去,那一角青色衣裙轉(zhuǎn)眼就消失在眼前。他愣了愣,轉(zhuǎn)身往崖下跳去,背后劍氣襲來也無心去擋,瞬間被劃開三道劍痕,而喜喜的蹤影已經(jīng)不見。
喜喜被掛在斷枝上,還差一丈遠(yuǎn)就要掉進(jìn)山澗里,張嘴喊了喊,發(fā)現(xiàn)能發(fā)聲了,但卻沒人應(yīng)聲來救。她面向懸崖,背近水源,以她現(xiàn)在的傷勢掉下去,只會被淹死。她一直被這么掛著毫無辦法,幽幽嘆道:“我就不該問宋神醫(yī)是不是救過斷手?jǐn)嗄_心還破了個洞的問題?!?/p>
懸崖很深,她是跟著馬車掉下來的。馬車撞斷了大部分的樹枝,那些樹枝折斷后還有殘留,讓喜喜不至于跟它們硬碰硬,又借力緩沖,最后落在這青藤纏繞的樹枝上,不上不下,搖搖晃晃。
身上四處撕裂的疼痛讓她無法靜下心來,空谷寂靜,稍有聲響,就會被放大無數(shù)倍,比如遠(yuǎn)處的腳步聲,也立刻傳入喜喜耳中。她吃力地偏頭看去,那人疾步往這邊跑來,入眼的只有黑白兩色,要是胖點(diǎn),就真瞧見一只熊貓朝自己跑來了。
墨白疾行到那青藤下,抬頭看去,見她一對明眸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緊繃的面部才緩和下來。
喜喜恨不得豎起兩根手指發(fā)誓:“老天做證我跑是怕你分心,給你添麻煩,而不是要自己逃走?!?/p>
墨白“嗯”了一聲,伸手摘了幾片葉子,以內(nèi)力將綠葉化為利刃,瞬間將長藤切斷。
喜喜順勢而落,落在墨白懷中,觸及傷口,差點(diǎn)痛死過去:“我手?jǐn)嗔??!?/p>
墨白看了一眼,見她左手垂落。
“腳踝好像也斷了?!?/p>
墨白問道:“還有呢?”
“胸口的傷更深了。”喜喜半死不活地問道,“我問你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好不好?”
墨白也不由得嚴(yán)肅起來:“你問?!?/p>
“我要是沒了一半胸,你還娶不娶我?”
墨白臉一僵,一字一頓道:“不、娶?!?/p>
喜喜吸了吸鼻子:“負(fù)心漢,薄情郎。”
“不要說話?!?/p>
“哦?!?/p>
第七章 壓寨夫人云喜喜
墨白輕輕地抱著她去找平地療傷,一路聽她嘮叨,如果不是她的聲音軟綿無力,還以為她根本沒事。
“追殺我們的人是太子府的嗎?”
“應(yīng)該是?!?/p>
“那你什么時候回去宰了他?”
“等你的傷好了以后?!?/p>
喜喜咬牙:“不要管我,先去把太子宰了吧。”
感覺懷中人身體下沉,墨白將她往上抱了抱,抱得穩(wěn)當(dāng)些。剛動她就嘶嘶倒抽冷氣,他說道:“這里是深谷,夜里有猛獸出沒,還冷,毒蟲也不少……”
喜喜正色:“我知道了,在我傷好之前,你還是繼續(xù)留在我身邊吧。反正你失蹤了,包菜姑娘他們知道該怎么做。還有,你失蹤一段時日也是好事?!?/p>
墨白微愣:“為什么是好事?”
“墨城沒了你,元?dú)鈺髠?,但根基不損。太子真當(dāng)墨家族人是死的嗎,我身為你的未婚妻,在太子府里受傷,沒多久你又外出失蹤,有腦子的都能想得到是太子所為。墨家人一旦去找他麻煩,太子就慘啦??墒俏移婀值氖?,太子看起來不像是那么蠢的人,怎么會做這種事?”
墨白沒有答話,喜喜也沒再問。
找到平地后,墨白將她安置好,便去找尋草藥。等他找了草藥回來,喜喜閉眼讓他換心口的藥,已然習(xí)慣。她悄悄睜眼偷看他,他的眼神就跟給根木頭換藥一樣,喜喜的自尊受到了莫大傷害。墨白見她滿臉不悅,問道:“疼?”
“疼死了?!?/p>
墨白皺眉:“身體太弱了。”
“……”不好好安慰她竟然還說她弱,他才是塊木頭吧。喜喜鼓腮忍氣,暗罵他木頭腦袋。
等換好藥,墨白又給她別處的傷口上藥。來來回回,喜喜覺得自己都被看了個遍,再看他,依舊是毫無表情。她不禁問道:“我真是塊木板吧?”
正在專心上藥的墨白聞言,想起上回她也問了同樣問題,他怎么答來著?哦,說她不是。怎么這次又問?他沉思一會兒,說道:“是。”
喜喜覺得自己生無可戀了,恨不得將他的心盯出個窟窿來,看看是什么做的。打起精神細(xì)看,倒看見他身上真有血窟窿,她頓了頓:“你受傷了?!?/p>
墨白看也沒看,將長袍撕成布條,給她纏裹胳膊,固定木板位置。喜喜一時默然無語,有些話本來想待會兒挑明,突然又說不出口了:“我的傷都處理好了,你快給自己敷藥吧?!?/p>
“嗯。”
直到纏好布條,墨白才將自己的衣服脫下。劍傷在背上,深淺不一,因時間太長,血已經(jīng)凝結(jié)在傷口上。喜喜說道:“我的右手還能動,你靠近些,我給你敷藥?!?/p>
墨白背向著她,草藥敷上傷口,背因忍痛而繃緊,看得喜喜都沒法認(rèn)真欣賞他結(jié)實(shí)的后背。好不容易敷完藥,喜喜已經(jīng)滿頭大汗。
天色漸晚,頂上無月,周圍漸漸看不清。墨白穿好衣服,緩緩起身:“我去找些柴。”
“墨白……”
喜喜喚他一聲,那已站起身的人回頭看她,以上往下看來,眸光卻看出輕柔來。喜喜將話咽回,改口道:“我餓了?!?/p>
昏暗中只見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準(zhǔn)備去找柴和吃的。沒走兩步,卻見那山澗對面,出現(xiàn)數(shù)十支火把,像螢火點(diǎn)點(diǎn)。喜喜大氣不敢喘,可對面的人肯定已經(jīng)看見他們。她勉力抓住他的手站起身,吃力地道:“好多人,你能贏嗎?”
火把的光映在墨白冷漠的眸中,他目光如炬:“能。只是那些人,不像是太子府的?!?/p>
“離得這么遠(yuǎn),你怎么看出來的?”
“如果是太子派來的刺客,只會速戰(zhàn)速決,不會在對岸猶豫這么久?!?/p>
喜喜恍然:“有道理?!?/p>
那邊數(shù)十支火把開始往這邊慢慢移動,隱隱還有兵器碰撞聲。喜喜不由得抓緊墨白的胳膊,屏氣瞧看。
墨白身形不動,佇立盯著??邕^山澗,距離拉近,那火把的光芒將來者身影映照得一清二楚。來者衣著并不光鮮,搭配著實(shí)奇怪,粗布的衣衫卻配著綢緞長褲,綢緞上衣又配著粗布短褲,不倫不類,顯得有些滑稽。他拿刀的手上戴有玉扳指,但手卻很粗糙。
似乎是看見他們只有兩個人,為首一人大喊:“打劫!”
喜喜覺得頭疼,低聲道:“是山賊。”
墨白想了想,轉(zhuǎn)頭問躲在他身后的人:“你要不要做壓寨夫人?”
喜喜差點(diǎn)咬他一口:“你竟然想把我賣了去做壓寨夫人,咬你。”
“你做壓寨夫人,我做寨主?!?/p>
喜喜眨眼,然后就見壁壘成風(fēng),轉(zhuǎn)眼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那群山賊之中,他一掌拍出,直接將那為首的人震開?;鸢迅邟仯恍揲L的手穩(wěn)穩(wěn)接住,映得身影斜長,猶如冷面閻王。
“……”這只熊貓?zhí)珟浟税桑∷麣鈩荼迫耍徽凭桶颜髋牡脻M地打滾,看得眾山賊又驚又怕又不甘心。他們叫嚷著不敢上前,又不敢逃走。有膽大的大喝一聲壯膽,拿著火把做武器,朝墨白腦袋砸來。墨白冷看一眼,依舊是身未動,抬手一揮,山賊還沒砸到他,就被掌氣硬生生轟開。喜喜抹了一把冷汗——她總對他橫眉冷對,能活到現(xiàn)在真的太不容易了。
山賊也抹了一把冷汗,相覷一眼,齊齊跪下,高呼:“見過寨主!”
已成寨主的墨白淡定如常,想讓喜喜過來,誰知一回頭,卻見她也掙扎跪地,趴地高呼:“寨主千秋萬代,一統(tǒng)江湖?!?/p>
“……”
剛從城主失勢,轉(zhuǎn)眼就變成山大王,喜喜覺得江湖流傳著的一句話可以改成——跟著熊貓有肉吃。
從懸崖底被墨白抱進(jìn)一線天,喜喜覺得人生有望,視線一直向上,自然而然將一路以來的險峻地勢收入眼底。這里險山聚攏,上面自成一線,下面通道也只能容一輛馬車進(jìn)入,確實(shí)是攻守的好地方。要是布置妥當(dāng),阻礙追殺的刺客絕對不是問題。而且這里的山路七拐八拐,看似是死路,卻走通了。看著小路可通,問了山賊,卻說那是死路。
穿過一線天,又行數(shù)十丈路,人聲開始喧鬧,是山寨居民。墨白看看四下,目光微斂,說道:“我們兩人的消息,不許走漏,否則這里將寸草不生?!鳖^目臉上一變,忙顫聲答應(yīng),哆嗦著帶他們?nèi)プ约鹤〉牡胤?,就趕緊退出去了。
山寨的房子搭建得亂七八糟的,有木屋有竹屋,離得近,湊在一起將路都堵得七拐八拐,布局凌亂。就連這頭目住的地方,也只是簡單的木屋一間,雖然大,但大得空曠,什么擺飾也沒,一看就是個大老粗的屋子。
墨白把喜喜放在床上,說道:“消息沒走漏之前,你就在這里養(yǎng)傷?!?/p>
“要是走漏了呢?”
“就去別的地方?!?/p>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懲治太子了?!毕蚕驳故遣煌樘樱铧c(diǎn)害她沒命的人,她才不會同情。
一會兒墨白讓那頭目進(jìn)來,開口便道:“這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你去虎口安排六人十二個時辰輪流看守放哨,再安排武藝精熟者五十人,沿途布置弓箭手。地勢平坦處,再埋伏擅長使槍者六十人。山寨大門也安排看守放哨,再……”
頭目越聽臉上神色越難看,可又不敢打斷,聽他不停歇地說著天書,臉已經(jīng)憋成豬肝色。
特地放慢語速的墨白說完,卻見對方一臉呆滯,又見喜喜眨巴著眼看自己,他皺眉:“為什么這么看我?”
頭目顫聲:“我、我沒聽懂?!?/p>
下期精彩:喜喜養(yǎng)傷,墨白也在努力學(xué)習(xí)怎么愛一個人,兩個人在相處過程中感情升溫,但熊貓城主還是沒有學(xué)會敞開心扉,喜喜要放大招調(diào)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