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尼泊爾到不丹(一)
王鑒偉,蘇州人,書法家、作家。著有《藝術(shù)的生活》等文集。
仲秋之時,略微吹過些風(fēng),夾雜著桂花的暗香,如此良辰,正合遠(yuǎn)游,于是在一個微明的早晨,我背上行囊,獨自往尼泊爾、不丹去。
初抵成都,在機場附近住定,預(yù)備翌日轉(zhuǎn)機。出門閑走,見路邊公交站有到黃龍溪的班車,跳將上去。四川多古鎮(zhèn),福寶、上里、仙市等昔日皆曾探訪,惟黃龍溪雖近成都,竟未到過。
車子停停走走開到終點,填飽肚皮,上床便睡。
一大早航站樓旅客已是不少,幾位喇嘛身披紅色袈裟,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過,煞是惹眼。往尼泊爾加德滿都的值機柜臺前擠了一堆人,哄哄亂亂,忙退避三尺,待人馬散去,方通關(guān)登機。此時,機艙已近滿員,尋到靠窗座位,卻鄰座無人,空空的一排。飛機直上云天,周遭滿是談笑聲,用過餐取航空雜志翻了幾遍,垂目歇息。
朦朧間聽見廣播通告,即將飛越珠穆朗瑪峰,舉座沸騰,眾生皆擠到右艙看景,空姐見勢不妙,怕飛機失去平衡,連忙勸阻,場面始漸平復(fù)。
加德滿都機場并不大,二層紅磚航站樓,素樸得很。隨人流穿過走廊,入境處已排成長龍,廳柱海報上小女孩合掌含笑,不覺心生歡喜。
出海關(guān)取行李,途中略有耽擱,其他旅客已散去,行李傳送盤上空空如也,唬了一跳。正焦急間,瞥見背包靠在角落,原來值班人員已先將行李提下。
候機樓對面站著十來個接機者,旁有警察,秩序井然。行前約好向?qū)瓉斫討?yīng),一青年圓臉大眼,似印度面孔,舉著我的名牌探頭張望,上前招呼,一見如故。森略通中文,在孔子學(xué)院跟廣東老師學(xué)過,然發(fā)音難懂,改用英文,順暢許多。
路上車子稀少,停車場亦是冷清,原來“南亞峰會”正在此召開,森借了特別通行證方得進來,車卻只能停在外面。往外走,行約百米,果有關(guān)卡,戒備森嚴(yán)。街上軍人荷槍實彈,裝甲車機槍挺立,如入戰(zhàn)區(qū)。
出關(guān)卡不遠(yuǎn),一大片場地上橫七豎八停著不少客車,地面高高低低,塵土飛揚。老舊的黑色轎車,車內(nèi)尚潔,森從車中取出花環(huán)替我戴在項間,作迎客禮。鮮花沉甸甸的,清香隱隱,舒心之極。
已過午時,而尼泊爾比北京時間又晚兩小時,肚中餓甚,先去用餐。約莫二十分鐘,車子停在小洋樓前,院中花草繁盛,分外清凈,在方桌前坐定,服務(wù)生端來的竟是中餐,菜中添了熱帶香料,味道不差。
此間斯瓦揚布那寺,稱世界最古佛寺,釋迦牟尼曾于此講佛,心向往之,吃完飛撲過去。
寺在城西山頂,山不甚高,樹木蔥郁,陽光照在樹梢上,通明翠綠。道有群猴出沒,與游人相嬉無間。入寺門,巨型舍利塔迎面而立,底基純白,塔身金燦,四面繪有神眼,上有五彩經(jīng)幡。順著一排轉(zhuǎn)經(jīng)筒走去不遠(yuǎn)即是正殿,殿內(nèi)陳設(shè)似藏教,惟建筑殊異。
信步而行,見一舍利塔群,黝黑奇古,后面紅磚樓殘破得厲害,樓上窗戶緊閉,底層專賣旅游品,人氣頗旺。正在閑看,一壯漢朝這叫嚷,絡(luò)腮胡子,貌頗不善,正暗自警覺,森卻笑著上前握手,原來老友相逢,虛驚一場。
寺本不大,轉(zhuǎn)過一圈正要出去,一金剛杵橫架在前,巨碩無比,攝人心魄。來時竟未曾留意,居高遠(yuǎn)望,天空一碧如洗,群山相環(huán),古都在谷地間鋪展,真是天然的妙畫。
下山進城,走在街上,行人、摩托、吉普混雜,倒也相安無事。一輛婚車擋在路口,鮮花滿飾,側(cè)身而過,地漸開闊。驀地,數(shù)座神廟佇立眼前,飛檐重重,四周垂著絳紅的布幔,肅穆滄桑,令人驚訝,此即著名的杜巴廣場。
神廟臺基有階可登,一人盤坐階下用鮮葉編制食盤,臺基上坐著閑客,婦女多著傳統(tǒng)服飾,老頭戴著小帽,怡然地曬著太陽。杜巴乃皇宮之意,舊皇宮即在廣場中,純白的西式建筑,內(nèi)有持槍衛(wèi)兵站崗。道旁一菩提樹高大繁盛,盤根錯節(jié),底下裹著石龕,樸茂生姿。
時近黃昏,群鴿繞過華麗的宮殿尖頂“撲啦啦”飛起,四周景物皆泛著朦朧的光暈,惹人浮想。此行本緣起行走不丹,然中國與不丹未建交,須從加德滿都中轉(zhuǎn),故順道一游,未料大有可觀。明日即飛去不丹,好在歸程尚可逗留,到時暢游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