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玨
(山東理工大學(xué) 《管子學(xué)刊》編輯部,山東 淄博 255000;軍事科學(xué)院,北京 10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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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性:整理上古史料的一種方法
——“呂”“莒”二國存滅考異
王玨
(山東理工大學(xué) 《管子學(xué)刊》編輯部,山東 淄博 255000;軍事科學(xué)院,北京 100091)
姜太公所出的呂國地望何在?先秦時期莒國存滅的軌跡如何?學(xué)術(shù)界一直爭訟不已,甚至夾雜有對《史記》記載的質(zhì)疑。通過綜合考察各類史料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發(fā)現(xiàn)導(dǎo)致此類問題發(fā)生有共性原因,就是在《史記》等史乘指向的時空關(guān)系中迷失了方向,把本來歷時態(tài)存在的信息理解成了共時態(tài)。如果對現(xiàn)有材料進(jìn)行合理的時間排序,仍可勾勒出較為完整的歷史圖景。
呂;地望;莒;存滅;考異
《史記》所載 “呂”“莒”二國有關(guān)問題均曾引起較多爭訟*較為代表性的觀點(diǎn)是:“《史記·楚世家》所記楚簡王滅莒說,此說不見于先秦資料,是孤證;有《墨子》和《戰(zhàn)國策》莒亡于齊說。參考青銅器銘文解讀,認(rèn)為莒亡于齊說,不僅不是孤證,而且還有一些旁證。通過辨疑,作者確定相信莒國亡于齊說?!痹斠娭煳拿竦取洱R滅莒說辨疑》,載《管子學(xué)刊》2016年第2期。:1.關(guān)于莒國亡于何年以及為何國所滅問題?!妒酚洝こ兰摇份d:“楚簡王元年,北伐滅莒。”《六國年表》亦載:“楚簡王仲元年,滅莒?!?.關(guān)于姜太公先祖的封國問題?!妒酚洝そ兰摇份d:“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其先祖嘗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于呂或封于申,姓姜氏?!币?yàn)槭妨舷∪倍y以窺見全貌,還因?yàn)闀r空遙隔而倍感神秘,這或許正是上古歷史的最引人入勝之處。初步瀏覽關(guān)于上述兩個問題的存世史料,總體而言是分散、駁雜且無序的,甚至有相互抵牾之處。然而,彌足可貴的上古資料本來就是稀缺資源,研習(xí)古史應(yīng)盡量避免讓史料“打架”。如果沒有鐵的證據(jù),尤其不可用一種史料否定另一種史料;更不可削足適履,主觀臆斷其有無。而是要調(diào)動全副的精神,對每一條資料進(jìn)行多維而細(xì)致的思考,全面檢視,綜合考察,盡量讓早期史料“對話”,尋找其中的合理性,發(fā)現(xiàn)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在勾勒出較為完整的歷史圖景的同時,終究會發(fā)現(xiàn)上古歷史記載錯落有致共相映襯的美感。
姜姓的始祖是誰?同一部《左傳》就有兩種說法,一為大岳,一為炎帝。
《左傳·莊公二十二年》:“姜,大岳之后也?!薄蹲髠鳌ぐЧ拍辍芬草d:“炎帝為火師,姜姓其后也?!?/p>
同一部《國語》則有三種說法,一為四岳,一為炎帝,一為伯夷。
《國語·周語下》:“其后伯禹念前之非度……祚四岳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yǎng)物豐民人也。”《國語·晉語》:“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二帝用師以相濟(jì)也,異德之故也。”《國語·鄭語》:“姜、嬴、荊、羋,實(shí)與諸姬代相干也。姜,伯夷之后也,嬴,伯翳之后也。伯夷能處于神以佐堯者也,伯翳能議百物以佐舜者也。其后皆不失祀而未有興者,周衰其將至矣?!?/p>
《左傳》和《國語》都沒有指明姜姓的最初封土所在。《史記》基本接受《國語·周語》的記載,但所言更為詳確?!妒酚洝R太公世家》載:“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其先祖嘗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于呂或封于申,姓姜氏。”司馬遷見到的呂國史料應(yīng)該更多,指出姜姓的封地在呂或申,并交待太公望呂尚出自上古的“姜氏”,出生地在“東海上”。
后世之人多接受姜姓的封國為“呂”的觀點(diǎn),而對姜太公所出的“呂”國地望則說法不一
劉宋裴骃注《史記集解》引:“徐廣曰:呂在南陽宛縣西”。唐司馬貞注《史記索隱》引:“《地理志》申在南陽宛縣,申伯國也。呂亦在宛縣之西也”。南宋鄭樵《通志·氏族略》載:“呂氏,姜姓,侯爵,炎帝之后也,虞、夏之際,受封為諸侯,或言伯夷,佐禹有功,封于呂?!蹦纤瘟_泌《路史·國名紀(jì)》:“《圖經(jīng)》以新蔡為古呂國。”“郙:甫也。汝南上蔡有郙鄉(xiāng)、郙亭。或云:即呂,非也?!缎⒔?jīng)》偶引呂為甫?!鼻孱欁嬗怼蹲x史方輿紀(jì)要·河南六》:“呂城,在府西三十里。虞夏時國,周亦為呂侯國。穆王以呂侯為司寇,作《呂刑》。《國語》,史伯曰:當(dāng)成周者,南有申、呂,是也。后亦并于楚。漢呂后封昆弟子呂恕為呂城侯,邑于此。今名董呂村。”
綜合諸家所言,漢之前的“呂”地望是以歷時形態(tài)存在著,大致有五處:
第一,山西的“呂”。山西霍縣亦有“呂”。 以“呂”名地者。傳說時代的古國,或?yàn)檠椎壑畤?,或?yàn)榇笥頃r代“四岳”的封國。如果允許進(jìn)行合理推斷,其地應(yīng)與學(xué)術(shù)界普遍接受的孕育虞夏時代的核心區(qū)域“晉南——豫北”相近。清嘉慶、道光間程恩澤《國策地名考》云:“近霍州西三里有呂鄉(xiāng),西南十里有呂城?!薄吧轿骶硟?nèi)之姜姓族類,呂氏之外有燕京之戎?!吨駮罚骸《?,周人伐燕京之戎,周師大敗’;有姜姓之戎,《周語上》:宣王三十九年,‘戰(zhàn)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此兩姜戎、并相當(dāng)強(qiáng)大,故王師伐之亦不免大敗。以附近霍太岳之區(qū)而有呂氏之遺邑,有與其同姓而強(qiáng)大之姜戎,此殆不可以為偶然,是必太岳之封國本原在此。”[1] 822并且,殷代羌族之活動,也在今豫西晉南,如果這種說法成立,那么四岳之后的封地呂,其地望本在霍太山附近,亦即在晉南境。
第二,新蔡、上蔡之間的“呂”。隨著時間的推移,上古的封國徙封、紹封、易(改)封的情形屢屢發(fā)生,呂國或許亦不例外。“若河南西境,本與晉南接壤,則羌族擴(kuò)充勢力,自然至此耳?!盵1]828與這條線索若合符節(jié)的是,東漢許慎《說文》云:“郙,汝南上蔡亭”;南朝宋時期范曄《后漢書·郡國志》云:“新蔡古呂亭”;北魏晚期的酈道元《水經(jīng)注·汝水注》云:“汝水又東南逕新蔡縣故城南。昔管、蔡間王室,放蔡叔而遷之。其子胡能率德改行,周公舉之為卿士以見于王,王命之以蔡仲,呂地也?!鼻宕R瑞辰《毛詩傳箋通釋》曰:“呂國有二:一為虞夏所封之呂。”“周初呂地已封蔡仲,所云呂國,必虞、夏時所封矣。一為周時紹封之呂。”陳槃《春秋大事表列國爵姓及存滅表譔異》對此有所商榷:“案馬氏謂虞、夏之呂已絕封,周時續(xù)封,此可也。然以上蔡之郙亭(即呂亭)為虞、夏時所封之呂,此則無文可驗(yàn)。周時之呂由姜太公而復(fù)興,其續(xù)封也未知先居何許。上蔡、新蔡相去百六十余里,以二地相接,故或曰上蔡有郙亭,或曰新蔡有古呂亭,則呂氏遺址當(dāng)二縣交界之區(qū)矣。蔡仲之封,如其初居新蔡城南,則謂呂氏即居新蔡、上蔡之間,此亦不足為異。古之小國,地方不過五十里,而新蔡、上蔡之間乃徑百六十里,何以已有蔡即不容有呂?況呂氏遺址不一,是其不恒厥居。謂呂已自上蔡、新蔡間他適,然后蔡仲之封始來居上蔡,似亦未嘗無此可能。馬氏之未之思耳。”[1]820
呂氏是姜姓的分支,“呂”的“遷徙之跡”反映姜姓發(fā)展歷程。在“虞夏之際”的姜姓古呂國之后,新蔡、上蔡之間也存在過姜姓勢力生息其間的“呂地”。《呂氏春秋·孝行覽·首時》云:“太公望,東夷之士也?!薄妒酚洝R太公世家》載:“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苯珔紊惺巧棠┲艹醯娜宋?,生于“東海上”,最有可能出自新蔡、上蔡之間的“呂地”。
第三,南陽宛縣的“呂”?!蹲髠鳌こ晒吣辍罚骸俺沃?,師還,子重請取于申、呂以為賞田。王許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呂所以邑也,是以為賦,以御北方。若取之,是無申、呂也,晉、鄭必至于漢?!跄酥埂!睏畈簠危艊?,姜姓,周穆王(前976年~前922年)時所封,《尚書》有《呂刑》,即呂侯所作。彝器又有郘鐘、郘大叔斧,孫詒讓《籀庼述林·郘鐘跋》謂“郘”即“呂”也?!肮食窃诤幽夏详柺形鳌?。
呂,本古國名,古帝王望祀四方,因有四岳之官。四岳、伯夷、許由,壹是皆傳說中人物,其故事必因傳說而有所演變,今皆無可深考[1]815。如前所述,呂之初封,遠(yuǎn)在四岳之世,雖歷唐、虞、三代,仍繼統(tǒng)不絕。呂氏或許常常中衰,逮周已克殷有天下,始由大姜之關(guān)系,因得紹封,理或然也。”[1]818太公因功封齊,為保持古“呂”國的繼統(tǒng)不絕,將“呂”徙封至南陽宛縣,以奉“呂”之先祖。姜太公是周武王時初封,約前1046年~前1042年,這或許也是南陽之“呂”徙封的時間。
第四和第五,江蘇銅山的春秋呂邑和山東曲海的漢代之“呂”。西晉張華《博物志》云:曲海城有東呂鄉(xiāng)、東呂里,太公望所出也。撰于宋太宗太平興國年間(976-983)《寰宇記》云:“密之莒縣東六十(里),漢曲海城?!庇姓撜咧赋觯骸爸劣谏綎|莒縣東百六十里之有東呂鄉(xiāng)、東呂里;而今江蘇銅山縣北五十里、亦為春秋時宋之呂邑,此其移殖,蓋又其河南南部以后之事矣?!盵1]828
綜上可知:上古虞夏時代的晉南之呂,姜太公所出的新蔡、上蔡之間的呂,周初所封的南陽之呂,三者可視歷時性存在的上古呂姓諸侯國,春秋宋時的呂邑,漢代海曲的東呂鄉(xiāng)、東呂里,二者僅為地名而已。各類史料指向的時空關(guān)系十分明確,只需“兼存或說”的方法便能梳理成有序狀態(tài)。
莒國的史料與呂國的史料存在較大的共性,甚至其表象更為復(fù)雜。誠所謂“莒氏屢滅,遺址不一,而其姓抑或以為己、或以為嬴、或以為曹,蓋嘗改封易姓也。各據(jù)所見,故言之亦不盡同也。”[1]238古史中的“莒”國三次易姓,三次被滅。那么,分別為何姓?封在何地?為誰所滅?如果按上述“兼存或說”的方法,將莒國的存世史料進(jìn)行歷時性排比分析,莒國播遷、存滅的線索也能夠大致分辨清楚。
1.商末“莒方”與嬴姓之莒的存滅
最早的莒國為贏姓,商朝時已存在,封土在岐山附近,為周人所滅。
“莒”為商代方國,在帝乙、帝辛?xí)r期的甲骨文中有“莒方”稱謂(詳見《含》27995,《屯》3533)。又據(jù)《史記·秦本紀(jì)》記載:“太史公曰:秦之先為嬴姓,其后分封,以國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孔穎達(dá)曰:“杜預(yù)《氏族譜》云:‘莒,嬴姓,少昊之后?!薄稘h書·地理志》亦載:“周武王封少昊之后嬴姓茲輿期于莒?!?/p>
《詩經(jīng)·大雅·皇矣》云:“爰整其旅,以按徂旅?!敝苷窀Φ淖⑨屖恰鞍矗褐?。徂旅:往莒。旅當(dāng)作莒?!盵2]416《韓非子·難二》云:“昔者文王侵盂,克莒,舉豐;三舉事而紂惡之?!薄袄资稀吨駮x證》卷33云:‘商時之莒,國于西土,與阮、密相近。’案阮,在今陜西涇川縣;密,今靈臺縣。涇川東南與靈臺接壤,而靈臺東南則與岐山毗連。文王啟土而侵及鄰國盂、豐與莒,則莒與盂、豐境地相接,亦可知也。而此舉之為何姓及其與東方之莒之關(guān)系如何,亦未渠詳也?!盵1]241-242
2.曹姓之莒的存滅
兩周之際,存有易封之后的曹姓莒國,地在東土,與齊國相鄰。春秋初年,齊桓公在位期間為楚國所滅。
《國語·鄭語》載:“(鄭)桓公為司徒,甚得周眾與東土之人。”在周室東遷的公元前770年之前,鄭桓公曾咨詢過史伯天下形勢,對話中兩次提及“莒”:一是“東有齊、魯、曹、宋、滕、薛、鄒、莒”。元誥按:“莒在今山東莒縣,與蒲侯氏莒,渠丘氏莒各異?!盵3]462二是“曹姓鄒、莒”。元誥按:“鄒、莒見上。然上文韋《注》‘莒,己姓’,與此傳文不同,說者謂《韓非子》‘文王侵孟,克莒,舉酆’即此,未知是否?!盵3]468嬴姓之莒已為周文王所滅,周室東遷時,莒為曹姓之國,徐元誥注解《國語》,把時空關(guān)系搞混了。
公元前721年,《春秋·隱公二年》載:“夏五月,莒人入向”,此時曹姓莒國尚存?!豆茏印ば枴份d:“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于齊,桓公將救之。管仲曰:‘君勿救也?!唬骸涔屎我玻俊苤賹υ唬骸寂c使者言,三辱其君,顏色不變。臣使官無滿其禮,三強(qiáng)其使者,爭之以死。莒君,小人也。君勿救!’桓公果不救而莒亡?!庇州d:“且臣觀小國諸侯之不服者,唯莒?!盵4]378-379《呂氏春秋·重言》《說苑·權(quán)謀》等亦有所載。齊桓公于公元前685年即位,管仲先齊桓公而逝,卒于公元前645年,第二次莒亡的時間應(yīng)該在公元前685年到公元前645年之間。
3.己姓之莒的存滅
春秋時期,又有“己”姓莒國。為在大國的夾縫中求生存,此莒一直活躍在政治舞臺上,成為山東地區(qū)僅次于齊和魯?shù)闹匾T侯國。到了戰(zhàn)國時期,公元前431年,再次被楚國所滅。
《世本八種》載:“自紀(jì)公以下為己姓,不知誰賜姓?!庇衷疲骸败烨盀橘?,后為己姓,共名為莒,而非一國??际辣炯o(jì)篇及史記秦世家。嬴姓之莒,則莒先封于祁,后歸于莒。嬴姓之莒亡,而己姓之莒仍其名也。漢地理志及姓氏族譜,皆以莒為嬴姓,俱未知莒之前后有兩姓也。”[5]244-245其實(shí)莒前后有三姓,《世本》輯注者們忽略了《國語·鄭語》記載的曹姓之莒的存在。
據(jù)《左傳·文公七年》記載,公元前620年,“穆伯娶于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娣聲己生惠叔。冬,徐伐莒,莒人來請盟,穆伯如莒蒞盟,且為仲逆。及鄢陵,登城見之,美,自為娶之”??芍?,莒女有己姓。不知是否為莒君或莒宗之女。公元前619年,《左傳·文公八年》:“穆伯如周吊喪,不至,以幣奔莒,從己氏焉。”《春秋大事表》言莒為己姓,其說本此。
此后,莒國多次參與到諸侯爭霸的亂局之中,《春秋經(jīng)傳》花費(fèi)不少筆墨記載其掙扎沉浮的史跡,茲擇其要著臚列如下:
《春秋·文公十八年》載,公元前609年,“莒弒其君庶其”。
《左傳·文公十八年》載:“莒紀(jì)公生大子仆,又生季佗?!倍抛ⅲ骸凹o(jì),號也。莒夷無謚,故有別號?!庇衢小镀阶h》云:“紀(jì)乃莒邑名,紀(jì)公蓋以邑為號。”莒公名庶期,魯文公時人。
《左傳·宣公四年》載,公元前605年,“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非禮也。平國以禮,不以亂。伐而不治,亂也。以亂平亂,何治之有?無治,何以行禮”?
《左傳·宣公十三年》載,公元前596年,“齊師伐莒,莒恃晉而不事齊故也”。
《左傳·成公八年》載,公元前583年,“晉侯使申公巫臣如吳,假道于莒。與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已惡?!熳釉唬骸俾谝?,其孰以我為虞?’對曰:‘夫狡焉思啟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國蔑有?唯然,故多大國矣。唯或思或縱也。勇夫重閉,況國乎?’”莒人以“辟陋在夷”自謂!國君無謚號,以地名為號,春秋時還有黎比公、著丘公、莒郊公、茲丕公(莒期)、莒共公等。
《左傳·成公九年》載,公元前582年,“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陳伐莒,圍渠丘。渠丘城惡,眾潰,奔莒。戊申,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殺,吾歸而俘?!避烊藲⒅?。楚師圍莒。莒城亦惡,庚申,莒潰。楚遂入鄆,莒無備故也?!?/p>
《春秋·成公十四年》載,公元前577年,“莒子朱卒”?!豆攘粋鳌窏钍縿住妒琛吩?“莒子朱者,莒渠丘公。今不書葬者,莒行夷禮,則是失德。又葬須稱溢,莒夷無溢,故不書葬也?!?/p>
《春秋·成公十七年》載,公元前574年,“(秋)齊高無咎出奔莒”。
《左傳·襄公六年》載,公元前567年, “齊侯滅萊……萊共公浮柔奔棠。正輿子、王鍬奔莒,莒人殺之”。
《春秋·襄公十六年》載,公元前557年,“三月,公會晉侯、宋公、衛(wèi)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湨梁”。
《春秋·襄公二十三年》載,公元前550年,“齊侯襲莒”。
《左傳·襄公二十三年》載:“齊侯還自晉,不入,遂襲莒。門于且于,傷股而退。明日,將復(fù)戰(zhàn),期于壽舒。杞殖、華還載甲夜入且于之隧,宿于莒郊。明日,先遇莒子于蒲侯氏。莒子重賂之,使無死,曰:‘請有盟?!A周對曰:‘貪貨棄命,亦君所惡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棄之,何以事君?’莒子親鼓之,從而伐之,獲杞梁。莒人行成。”
《春秋·襄公二十四年》載,公元前549年,“齊崔杼帥師伐莒”?!蹲髠鳌は骞哪辍份d:“秋,齊侯聞將有晉師,使陳無宇從薳啟強(qiáng)如楚,辭,且乞師。崔杼帥師送之,遂伐莒,侵介根?!?/p>
《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載,公元前548年,“夏五月,莒為且于之役故,莒子朝于齊。甲戌,饗諸北郭”。
《左傳·昭公元年》載,公元前541年,“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告于會。楚告于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p>
《左傳·昭公十年》載,公元前532年,“(陳)桓子盡致諸公,而請老于莒”?!肮c桓子莒之旁邑,辭。穆孟姬為之請高唐,陳氏始大。” 又載:“(魯)平子伐莒,取郠。獻(xiàn)俘,始用人于毫社?!?/p>
《左傳·昭公十三年》載,公元前529年,“邾人、莒人愬于晉曰:‘魯朝夕伐我,幾亡矣。我之不共,魯故之以?!瘯x侯不見公。使叔向來辭曰:‘諸侯將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請君無勤。’子服惠伯對曰:‘君信蠻夷之訴,以絕兄弟之好,棄周公之后,亦唯君。寡君聞命矣。’”晉和魯皆為姬姓,以諸夏正宗自居,視莒為蠻夷?!秶Z·魯語下》亦載此事,謂“晉信蠻、夷而棄兄弟”?!端?jīng)·沐水注》引《尸子》“莒君為鬼巫而國亡”[6]465。
《左傳·昭公十九年》載,公元前523年,“秋,齊高發(fā)帥師伐莒,莒子奔紀(jì)鄣。使孫書伐之。初,莒有婦人,莒子殺其夫,已為嫠婦。及老,托于紀(jì)鄣,紡焉以度而去之。及師至,則投諸外?;颢I(xiàn)諸子占,子占使師夜縋以登。登者六十人,縋絕。師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懼,啟西門而出。七月丙子,齊師入紀(jì)”。
《左傳·昭公二十二年》載,公元前520年,“齊北郭啟帥師伐莒。莒子將戰(zhàn),苑羊牧之諫曰:‘齊帥賤,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國不可怒也?!ヂ?,敗齊師于壽余。齊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馬灶如莒蒞盟;莒子如齊蒞盟,盟于稷門之外。莒于是乎大惡其君”。
據(jù)《晏子春秋·內(nèi)篇問下》記載:“景公問晏子曰:‘當(dāng)今之時,諸侯孰危?’晏子對曰:‘莒其先亡乎!’公曰:‘何故?’對曰:‘地侵于齊,貨竭于晉,是以亡也?!饼R景公卒于公元前490年,對己姓莒國未來命運(yùn)的預(yù)測有待時間驗(yàn)證。
《左傳·哀公十四年》載,公元前481年,“莒子狅卒”。時隔五十年,公元前431年,《史記·楚世家》載:“楚簡王元年,北伐滅莒。”《六國年表》亦載:“楚簡王仲元年,滅莒?!庇捎诖呵锱c戰(zhàn)國是各具奇觀的雙峰,然而卻又仿佛是斷裂的兩岸,自魯哀公二十七年(前468)春秋絕筆,至周顯王三十五年(前334)蘇秦合縱,其間“凡一百三十三年之間,史文闕疑,考古者為之茫昧?!盵7]1005己姓莒國滅亡前半個世紀(jì)的歷史,也在這一時段,其間發(fā)生哪些事件?只有等待新史料來揭示。
通過考察上古的諸侯國呂和莒的存滅歷史,可以形成如下結(jié)論:
上古之世,地廣人稀,交通不便,諸侯國可以控制地域和民眾極其有限?!睹献印とf章章句下》云:“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奔幢愕搅舜呵锍跄?,素有大國之名的齊的疆域也沒有實(shí)質(zhì)性的擴(kuò)充。正如史家所言:“齊之東境,不逾百里?!盵1]1349強(qiáng)大諸侯國伐滅弱小諸侯國之后,一般不考慮直接兼并,而是通過紹(繼)封、或徙封、或易(改)封的方式保留弱小諸侯國的存在?!墩撜Z·堯曰》:“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睆?qiáng)大諸侯國由此博得“存亡續(xù)絕”的政治名聲?!豆騻鳌べ夜吣辍罚骸盎腹珖L有繼絕存亡之功,故君子為之諱也。”在戰(zhàn)國兼并之前,“存亡續(xù)絕”是值得稱頌的行為,這也是導(dǎo)致一些弱小諸侯國屢滅屢存的根本原因所在。
春秋之前,古國林立,留下的有價值信息極其豐富,埋藏著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原始文化密碼,以及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構(gòu)造的形成機(jī)理。古國史料值得后世倍加珍視,司馬光《通鑒考異》所言對古國歷史研究頗有啟示意義:“參諸家異同,正其謬誤而歸于一?!币饧床扇 安┎膳匀。疟缺娬f,理解古人”的科學(xué)態(tài)度,這樣不僅可以打消對《史記》記載的懷疑,更重要的是,還能由此獲得對古國研究中“歷時性排比史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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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于孔寶)
2016-07-26
王玨(1974-),男,山東陽谷人,山東理工大學(xué)《管子學(xué)刊》編輯部副編審,歷史學(xué)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國古代軍事史。
學(xué)術(shù)考辨
K207
A
1002-3828(2016)03-008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