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 苞
光陰里的深井
□包 苞
夜,每天都在變長
如果把它設(shè)想成一條通往發(fā)燙的肉體的路
它會更長
有時候月光像奶液
會順著門縫流進屋子
有時候,夜像一棵老樹
風(fēng)吹,它會吱吱地響
孤獨也會吱吱地響
寂寞也會吱吱地響
一個人的日子,這種響聲無處不在
我是你的好女人
為你守著凈身子
三月的垂柳
四月的牡丹
對我,都是一種折磨
我是你的傻女人
你給我一個許諾
我就用它給自己打一副鐐銬
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卻輕輕揮手,就把他送走了
我是你的壞女人
抱過孤燈的白身子
再抱長夜的黑身子
想你一遍
夜就起伏一次
有人白天探路
有人乘夜敲門
人不出聲狗咬哩
狗不出聲,婆婆咳嗽哩
有人千里路上捎信
有人耳朵邊上吹風(fēng)
女人就是那口裝水的缸
積攢著的
是怨恨
一個村子的人都快走完了
空蕩蕩的街巷里
一串串腳印沿著墻腳徘徊
像不死心的火苗
是綁架,還是挾持?
我甜蜜的肉體并不能將他留住
遠方,究竟是什么?
是風(fēng)雨起于眺望?
驚雷起于傾聽?
還是荒草愛上了骨殖,傷口寬闊成了碼頭?
遠方并沒有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一萬座村莊就成了空巷
孤獨是不是一種刑罰
離散是不是?
新的時代,總有新的借口
不是土地不收留我們
而是我們從土地上被時代驅(qū)逐
屋檐望著屋檐
瓦壟望著瓦壟
沒有晚來雨
他們守什么?
窗欞守著窗欞
門楣守著門楣
沒有半夜燈
他們說什么?
春花躍下枝頭
青苔攀上短墻
花樹下的濃蔭
就一天深似一天
鋪一張涼席
支一副草枕
光陰的深井里,泊著
小腳女人和她的明月耳環(huán)
一千次,你在心頭舉起了刀
一千次,你在心頭縱了火
殺狗,先從拆一座廟開始
揭一片瓦,是否,會像去一片鱗一樣
有錐心的疼
抽一根椽,是否,會像失去一根肋骨
有無法托舉的的傾塌
拆到第幾步,雨水會漬過面頰
拆到第幾步,月光會瀉出胸口
拆到第幾步,你苦心喂大的狗
會引頸就戮束手就擒?
遍地都是殘磚斷瓦
遍地都是殘臂斷肢
內(nèi)心的燈滅了,又用什么
來扶起滿目漫漶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