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水

2016年5月7日深夜，廣東省東莞市漆黑的公路上發(fā)生了一起慘烈車禍：一名妙齡女孩被其男友開車誤撞，輾軋至死。其男友聲稱：事發(fā)當晚，他開車送女友回家，女友在途中下車方便時一去不回，他焦急不已便想開車尋找。豈料誤將女友撞倒車輪下……

一切似乎順理成章。但經(jīng)交警縝密調(diào)查后事情急轉(zhuǎn)直下：一段監(jiān)控錄像顯示，這絕不是交通肇事案，而是不折不扣的謀殺案！2016年7月12日，隨著唐駿被批捕歸案，這起親情與愛情交鋒而導致的悲劇掀開了面紗——

女友“送暖”沉淪哥

“親愛的，跟我回趟家吧，見見我爸媽好不好？”

2015年7月的一個周末，東莞市一家藥業(yè)公司年輕有為的副總唐駿，請女友馬舒麗跟他回家見父母?！拔覀儜賽圻€不到三個月呢！你也太急了吧？”馬舒麗覺得太突兀。

30歲的馬舒麗比唐駿大5歲，出生于浙江杭州，父母均是當?shù)刂袑W老師，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兒。

她與唐駿的相愛，可謂不打不相識。

2015年4月的一天，唐駿任職的藥業(yè)公司一批藥物因未使用符合要求的深棕色瓶而變質(zhì)，被客戶退回并賠償了一大筆經(jīng)濟損失。

唐駿作為主管領(lǐng)導受到了批評，他立刻打電話向供貨商興師問罪。

誰知，接電話的負責人馬舒麗毫不客氣：“那批棕瓶的型號是你們的業(yè)務(wù)員指定的，我當時就提出不同意見，你看看供貨單備注欄！”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唐駿這才得知，是自己的業(yè)務(wù)員貪圖便宜，不顧馬舒麗的勸阻，擅自使用了比規(guī)定低一號的棕瓶。唐駿很羞愧，再次給馬舒麗電話，提出請她吃飯道歉。

4月10日晚上，兩人約在一家西餐廳。唐駿眼前一亮：馬舒麗皮膚白皙，亭亭玉立。意氣風發(fā)的唐駿，也令馬舒麗很著迷。當晚，兩人擦出了愛的火花，熱戀了。

在男友的再三要求下，國慶第二天，馬舒麗還是去唐駿家“見公婆”了。沒想到，馬舒麗一出現(xiàn)，唐家人對她都贊不絕口。唯獨令馬舒麗狐疑的是：唐駿的哥哥唐毅始終冷著臉，連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

說起大哥唐毅，唐駿淚眼朦朧……

28歲的唐駿出生于廣東梅縣，父親唐富建和母親錢愛珍都是菜農(nóng)，唐毅比他大7歲。唐駿高中時，家里遭遇火災，看著燒成灰燼的家，唐毅一咬牙說：“我不讀書了，我去打工供弟弟讀書！”第二天他就去了深圳。

2005年，唐毅來到東莞經(jīng)營起門窗生意，隨著東莞房地產(chǎn)行業(yè)的興起，他的生意風生水起，并在市中心買了套三室兩廳的房子。

2006年，唐毅與富家女孩袁莉結(jié)婚，次年生下兒子唐歡，一家人過得其樂融融。此時，唐駿大學畢業(yè)，他又將弟弟安排到袁莉與人合資的藥業(yè)公司工作。2013年，25歲的唐駿被任命為東莞分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還分到一套住房。

不料，2014年3月12日，嫂子袁莉遭遇車禍，當場身亡。妻子的猝然離世，唐毅整個人就垮了，甚至對兒子也不聞不問。家人如果勸他，他要么不理，要么歇斯底里地咆哮。親朋好友無不為他擔心……

聽了唐毅的經(jīng)歷，馬舒麗感嘆：“你哥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唐駿卻抓住女友的手：“可他再這樣下去，這輩子就完了！小麗，其實我請你來我家，就是希望你能給我們帶來點喜慶！另外，也請你今后多勸慰我哥，畢竟女人心思更細密……”

不就是想辦法逗個喪妻的男人開心嗎？何況是男友的親哥？馬舒麗愉快地答應(yīng)了。

“禮讓”的愛情有多難？

2015年10月3日，得知中心廣場要放煙花，唐駿向馬舒麗提議：“我們把大哥和侄子約出來看煙花吧！”馬舒麗心領(lǐng)神會。

當晚，在沸騰的人群中，唐毅顯得落落寡歡。馬舒麗用眼光示意唐駿照顧好侄子，自己則走到唐毅身邊，和他憑欄而立，看著漫天的煙花徐徐盛開、綻放、凋零，馬舒麗道：“多美??！明明消逝了，卻依然如在眼前。有時覺得，人生就像這煙花?！碧埔懵詾槌泽@回頭，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依稀有淚痕。

馬舒麗傷感地說，自己也有過一段傷痛。她的大學男友，畢業(yè)第一年就因喉癌去世了，男友走后，她很久都未能走出傷痛，一直到30歲?！爸钡接刑煳铱吹綗熁?，突然意識到，死去的男友就像煙花，他已經(jīng)消逝了，無論多么美好，我都不可能重新?lián)碛兴哪菚r起，我就決定忘記他，所以我才能有幸遇到唐駿。”

“嫂子如果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痛苦，若看到你這樣頹廢，最傷心的人恐怕還是嫂子吧?！币痪湓挘钐埔銦釡I盈眶，第一次敞開心扉說起袁莉……唐駿遠遠地看著哥哥抹眼淚，便欣慰地知道，馬舒麗成功解開了哥哥的心結(jié)。

果然，從那后，唐毅的情緒好多了，也開始關(guān)注兒子的學習。未來的小兒媳輕易就解開了大兒子的心結(jié)，唐富建夫婦對她更加喜愛。

時間長了，馬舒麗與小歡也建立了深厚感情。有次，學校要求父母參加親子活動，小歡硬要馬舒麗和爸爸一起參加。那天頒獎時，主持人宣布：“下面請?zhí)茪g和爸爸媽媽上臺領(lǐng)獎”。馬舒麗一聽，立即羞紅了臉。唐毅卻心里一震，這才發(fā)現(xiàn)，馬舒麗無論是個性和神情都跟袁莉很像。不知從何時起，眼前的女孩就像陽光，悄然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哥，想什么呢？”準弟媳的呼喊叫醒了唐毅。天啊！她可是弟弟的戀人！那一刻，唐毅羞愧不已。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后，唐毅開始回避馬舒麗。然而，是誰說過，當你刻意地回避某個人時，她其實已經(jīng)在你心底駐扎了很久？唐毅痛苦地發(fā)現(xiàn)，每回避一次，到下一次，他會變本加利地更渴望接近她……正當他苦心回避著弟弟女友時，一次意外的酒醉，徹底顛覆了三人間原有的平靜——

2016年3月9日，唐駿去上海出差，他叮囑馬舒麗方便時常去他房看看。12日下午，馬舒麗下班后就來到唐駿這邊，做起了衛(wèi)生。突然，唐毅醉醺醺地跑來，見他喝得太不成樣，馬舒麗扶他到沙發(fā)上坐下。

原來，3月12日是兩年前袁莉發(fā)生車禍的日子。每年這天，唐毅總要喝得酩酊大醉，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減輕心里的一些痛苦。這天，他喝了一整瓶白酒，鬼使神差地來到弟弟家。

不省人事的唐毅朦朧間感覺有人服侍自己，不由睜開眼睛，天啊，是袁莉！她依然那么溫柔，貼心，同以前一樣……一瞬間，唐毅猛地抱住她：“小莉，我好想你……”馬舒麗手中的水杯被打翻，一聲驚叫，她反抗起來……然而，處于喪妻后空窗期的唐毅就像頭不可抗拒的猛獅，將她壓到身下……

不久，唐毅的酒醒了，他看著雙眼紅腫的馬舒麗，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我真不是故意的！別告訴阿駿……”馬舒麗尖叫：“你滾啊?！?/p>

“車禍”與謀殺讓愛癲狂

十天后，當唐駿回來時，發(fā)現(xiàn)馬舒麗的情緒很不正常，“你怎么了？”馬舒麗萬箭穿心，她與唐駿相戀大半年，守身如玉，可稀里糊涂間，她的第一次竟被男友的哥哥占有了！她“哇”地邊哭邊把前幾天發(fā)生的事說了出來。

唐駿氣壞了，當即就要往外沖。馬舒麗忙拉住他，“你哥那天喝醉了，他把我當成了袁莉……”聽說事情發(fā)生在嫂子的祭日，唐駿抑制了自己。

然而，作孽后的唐毅既不敢見弟弟，更不敢見馬舒麗，連句道歉的話也沒有。如此一來，唐駿氣得將此事告訴了母親錢愛珍。

錢愛珍怒不可遏地叫來唐毅：“你怎么這么糊涂？糟蹋了人家姑娘，你怎么負責？怎么對得起弟弟？”唐毅半晌才說：“如果弟弟嫌棄，我娶！”

一語點醒夢中人。錢愛珍轉(zhuǎn)頭跟老伴商量：“老大把生米都煮成了熟飯，要不干脆勸老二，讓馬舒麗嫁給老大。照說，老大跟馬舒麗各方面還般配些，老二反正還年輕……”

唐富建也覺得這主意可以考慮。于是，他特意叫來唐駿，“你哥和馬舒麗已那樣了，干脆讓馬舒麗跟你哥算了。你即使勉強跟她結(jié)婚，心里也有陰影。再說，沒有你哥，哪有你的今天？”

母親的話，讓唐駿想起從前哥哥的好……唐駿5歲那年掉進了河里，哥哥不顧一切把他救上來，差點兒兄弟倆一起沒命了。15歲時，哥哥為他打架，頭被縫了十多針……從小，哥哥時時處處為他。這么多年，他一直想報答卻無以為報。也許，冥冥間，他深愛的馬舒麗就是上天帶給他報答哥哥的機會？

更令唐駿難過的是，自那事后，他與馬舒麗也出現(xiàn)了問題。每當親熱時，兩人都很不自然，仿佛有道天塹橫亙在中間，關(guān)系明顯不如從前了。

經(jīng)過思考后，唐駿決定將女友讓給哥哥。5月7日下午，他來到哥哥的辦公室，“我打算跟馬舒麗分手?！碧埔闵钌畹乜戳怂?，“謝謝?！币痪湓?，兩人默契地達成了“約定”。

走出唐毅的辦公室，唐駿不斷安慰自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笨蓽I水卻迷住了雙眼。在街上不知轉(zhuǎn)了多久，他撥通了馬舒麗的電話，約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車駛向郊外，身邊坐著依然深愛的女人，想到就要分手，唐駿幾經(jīng)崩潰。

車行十來分鐘后，唐駿才艱難地說：“我們分手吧，你跟我哥更合適?！瘪R舒麗震驚之余，眼淚滾涌而出：“你以為我是禮物嗎？你不想要了，就把我甩給你哥？”唐駿自知有愧，“我是在成全你們倆！跟我哥，你會更幸福！”

氣極的馬舒麗尖叫著讓唐駿停車。她一邊下車，一邊哭著責問：“那你打算以后如何面對我，叫我嫂子？”這話問住了唐駿。他心里的痛一下到了極點，只能無聲地拉著馬舒麗的手，想把她拉回車上。

然而，馬舒麗卻甩開他：“我憑什么上車？要上也是上你哥的車！你既然不要我了，就等著我嫁給你哥，你親眼看著他和我進洞房……”說著，痛哭起來。

在她的哭聲里，唐駿徹底崩潰了，他仿佛看到馬舒麗正在描繪的場景，而轉(zhuǎn)讓愛情的他，只能跟在他們身后，捂著滴血的心，忍受一輩子的酸楚與煎熬！

馬舒麗繼續(xù)發(fā)泄：“是你！你把我逼到了絕路……我恨不能死了，我死了大家就都輕松了！”馬舒麗氣頭上的話，卻不經(jīng)意間在唐駿心里掀起了颶風：是的，一切都因馬舒麗而起，如果沒了她，他和哥哥再不用考慮爭與讓的問題。

有了這邪惡的想法，唐駿不由暗自打量四周。這是縣級一段新修好的公路，是個大下坡，由于剛修好不久，還沒來得及安裝攝像頭。唐駿戀戀不舍地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馬舒麗，“你上不上車？”馬舒麗沒理他。

再也不能讓痛苦延續(xù)下去了……就在這里，就在今天，結(jié)束一切痛苦！唐駿上車、點火、加油……他閉上眼睛，對著馬舒麗踩足了油門。

當看到心愛的女孩頭破血流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時，唐駿撕心裂肺！他趕緊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和122交通事故處理電話。然而，由于流血過多，馬舒麗搶救無效死亡。

2016年5月7日到7月3日之間，交警多次調(diào)查事故經(jīng)過時，唐駿均咬定女友要下車小解，他沒注意她蹲在車前方而發(fā)生了誤撞。根據(jù)車禍現(xiàn)場的車轍、馬舒麗頭部的創(chuàng)傷，交警基本認定唐駿所說屬實。

然而，7月8日，當此案即將結(jié)案時，交警卻意外發(fā)現(xiàn)，在事發(fā)地不遠處有棟居民私房，安裝了攝像頭，其鏡頭正好對準事發(fā)路段。為了進一步確定事故，交警向居民調(diào)取了事發(fā)當天的錄像。錄像表明，唐駿重新發(fā)動車子之前，還和馬舒麗有過長長的對話，在明知馬舒麗蹲在路邊的情況下，他開車對準馬舒麗直接撞擊過去……

鐵證如山，唐駿只得如實交待罪行。他說：“現(xiàn)在我才明白，愛情是自私的，容不得禮讓，即使是親兄弟之間也一樣，否則，只能剪不斷理還亂……”然而，一切后悔都來不及了。2016年7月12日，東莞市公安局依法逮捕了唐駿，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均為化名）

編輯/楊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