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刊

自由與不同，才是藝術的靈魂
——宋冬訪談

本 刊

《坐井觀天》 宋冬 裝置 2015年

《畫刊》：“北京之聲”是佩斯北京的年度項目，這一次你的“剩余價值”選擇在這里展出，是怎么考慮的？

宋冬：“北京之聲”是冷林創(chuàng)造的品牌項目，旨在對藝術領域正在發(fā)生的各種現(xiàn)象和藝術行動的現(xiàn)場給出客觀呈現(xiàn)和冷靜思考，是發(fā)出我們自己對世界認識的聲音。它每年的項目都不太一樣，有的時候是個展，有的時候是群展。關注的是現(xiàn)階段，我們要對世界發(fā)出什么樣的聲音？我們的獨特看法是什么？我挺榮幸能參與到這樣的項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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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剩余價值”使用日常物品進行創(chuàng)作，和你之前做的“物盡其用”、“窮人的智慧”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lián)性，它們之間是否存在一種衍變的關系？

宋 冬

宋冬：很多人都在說，這是三部曲，但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部，這不是一個設計好的演化過程，是在日常生活中不斷形成的認識的遞進。人首先關注的是生活本身，日常生活、精神生活。對我來講，藝術可以解決很多生活的困惑。像“物盡其用”中的物品，它們一直存在在我的生活中，我一直“視而不見”它的價值，由于一個契機，一個悲痛的契機，讓我重新審視和思考與我朝夕相處的這些“物”。這個契機就是我父親突然去世了，失去親人可能是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整個家庭陷入沉痛的打擊中。我思念、痛苦、悲痛，我得充當家庭的頂梁柱面對我的家人。我要給我母親和全家找一個可以化解悲痛的工作，這就是“收拾整理這些我母親不舍得扔的要‘物盡其用’的東西。”在三年整理的過程中用“物”承載的溫度和記憶化解深深的永遠的悲痛。2005年，“物盡其用”展與公眾見面。

“物盡其用”談了三重關系：人和人的關系、人和物的關系、物和物的關系。人和人之間是由“物”聯(lián)系在一起的，“物”上面有使用的痕跡、有記憶，更有未來，我母親留著這些物是為了“未來之需”。很多人看到展覽說，這不僅是你們家，這也是我們家。因為在我成長的時代，每個人的家里使用的東西幾乎是一樣的——穿一樣的衣服，用一樣的物件。這里有我們家四代人的生活物品，我們可以看到不同時期人們喜歡的“物”是什么樣的，看到一個普通家庭的生活狀況，是日常物的一小段歷史發(fā)展和審美變遷。這與博物館中的精品呈現(xiàn)是不同的，“物盡其用”更重要的是“物”之外的東西，那些看不到的東西。

另外，這么多的“日常物”的存放方式，使我對人和空間的關系進行了探究，尤其是“窮人”對擴展空間和解決困境的思維方式，給了我很大啟發(fā)。2005年開始創(chuàng)作《窮人的智慧》系列作品?！案F人的智慧”有著很多層面，這里有機智、狡猾、周旋和無奈。這是一種價值觀，是普通人在無奈中調動出的潛在能力，在日常生活中爆發(fā)出的非凡創(chuàng)造力，從而獲得實際生活和心理上的愉悅感和價值感?！八囆g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藝術”。窮人們用自己的智慧去改善生活，而這種被忽視的“價值感”被放大之后，引起我深思關于挫折感和創(chuàng)造力的關系?！案F人的智慧”用一種抽象現(xiàn)實主義的方式尋找著如何將挫折感轉化成新價值的途徑，并由中國傳統(tǒng)美學中的“借景”引發(fā)并創(chuàng)造出關于“借權”的美學，是普通民眾通過智慧獲取“權利”的手段，也是一種“生存哲學”的靈性之光。

我從“借景”派生出“借權”的概念，人們借用別的東西的權利，比如植物、動物的生存空間，來獲得有限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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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我理解你的“借權”是一種手段。

宋冬：它不光是手段，我覺得更是一種美學意識。人們在“借權”的過程中得到了空間，也得到了內心的歡愉和滿足，因為他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解決了困境。就像“借景”的美學意識一樣，通過一個窗戶，把那些本不是屬于自己的山、塔及景色都“借”到了，看起來只是視覺上的滿足，但真正得到的是內心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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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你的家人也參與進來了，他們對你的藝術方式理解和支持嗎？

宋冬：參與進來就是支持的，這在我嘗試當代藝術之初不是這樣的。每個人對藝術有不同的見解，在這個國家，封閉的時間太久，對新的藝術形式、新的表達方式需要接受的過程。跟自己家人合作首先解決的不是藝術的問題，而是生活的問題。我借助了藝術的方式去表達了我對生活的認識，解決了很多生活的困境。比

2016年宋冬“繁華的虛空”現(xiàn)場圖（上海紐約大學美術館個展）

“物盡其用”展覽現(xiàn)場

如說我想撫摸我父親，但我怕真正地撫摸他，所以（1997年的）《撫摸父親》里我預先用錄像拍下一只手，然后將其投影到父親的身上，用一個看得見但是碰不到的虛像的手去“撫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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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在你的《撫摸父親》中，我感受到一種很典型的中國人面對情感的態(tài)度，我們很難直接地對親人表達自己的情感。

宋冬：我覺得人的情感在深處其實是一致的，并不分國家。不過由于漫長的社會形態(tài)形成了一些人與人的關系，比如中國古代父子之間是像君臣一樣的關系。我父親雖是很開明的，不過他還是會給我規(guī)劃我未來的道路。當然他也尊重我的理想，但前提是要求我先做完他要求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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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他給你規(guī)劃的是什么樣的路？

宋冬：他在“文革”中受到了特別多的不公正待遇，因言獲罪，曾經(jīng)被打成“現(xiàn)行反革命”，藝術的自由表達，讓他心存疑慮。他不想讓我重蹈他的覆轍。父親特別希望我能做建筑，專注藝術和技術的結合，讓我考他的母校清華大學。但我覺得純藝術的表達可能會更個人化、更自由，因為做建筑需要很龐大的團隊，需要和很多人合作才能實現(xiàn)。

《無為之為碎片》 宋冬 裝置 2014年

……………………《畫刊》：請繼續(xù)談談“三部曲”。宋冬：2011年開始形成《剩余價值》系列的創(chuàng)作，關注的還是日常物，還是生活的東西，同時伴隨著對空間的思考。我發(fā)現(xiàn)，在我成長的歲月中，對我最大的影響是“變化”。我小的時候從來沒想過今天的世界會是這個樣子的，誰都沒想到。我們的價值觀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我也在思考是什么導致了如此巨大的變化，發(fā)現(xiàn)今天的我們其實是生活在廢墟當中，精神的廢墟、物質的廢墟。我們如何從從周邊的事物中獲得認識價值？事物是由“正面”和“背面”甚至是“若干看不見的面”組成。通?？吹健罢妗笔俏覀兊牧晳T，甚至是被強迫接受形成的習慣，但可以看到被忽視的面才能獲得更客觀準確的判斷。我們丟掉了的東西，還有價值嗎？有價值，是再生的物質價值，比如垃圾要分類，可以回收再利用，但我要談的不是這個問題，是精神和認識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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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剩余價值”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核心理論，與資本剝削有關，你的概念與這個理論有關系嗎？

宋冬：我不認同作為“知識”傳授給我的“剩余價值”。我的“剩余價值”概念根本不關乎剝削，其實所謂剝削是很荒謬的。把人的勞動等同于“機器”，把人的“智力勞動”和“人的認識價值”排除在“勞動”和“價值”之外。我的“剩余價值”關乎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這并不是指從舊的東西中發(fā)展出新的價值，而是如何從廢棄物和被忽視的事物中獲得新的能量，創(chuàng)造新的認識價值。我這次展出的《草圖》系列，是一些我精心燒制的瓷片，而材料和靈感的來源是景德鎮(zhèn)燒素坯的廢棄物，它們在燒制過程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斷裂了。我從中挑選出有視覺美感、能打動我的，用砂紙“撫摸”它們，再進行上釉，標注尺寸。我認為這個作品的靈魂在于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標注尺寸: 陶瓷很吸引我的地方之一就是在它的燒制之后，成品要比坯體小15%-18%。這是一個燒瓷的常識，這一變化之前并沒有被呈現(xiàn)出來。它從泥土、水等混合物通過高溫轉換成了另外一種物質：瓷，這個縮小的物是“成品”，而“過程”則被標注的尺寸所呈現(xiàn)，那個過程可以說是它的“剩余價值”之一。其實人生一直在過程和草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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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坐井觀天》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作品，它構造了一個封閉的空間。

宋冬：《坐井觀天》談的是認識，而不是簡單的形式。我年少自大的時候，我父親說我是井底之蛙，以為知道全世界，其實腦袋里就只有那一小片天。我說，就算我是井底之蛙，我爬到井口上，我爬出來，就能看到山、看到樹，看見世界了。我父親說，你不認為那也只是另外一個“井”嗎？我覺得這個說法很棒，所以這個世界當我們知道得越多，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不知道的也越多，每個人都是“井底之蛙”，只不過每個人的井口大小不一樣而已。

《坐井觀天》外部是一個八棱柱，

這是一個抽象的幾何形體。嵌進了很多窗戶，也是廢棄的，帶著生活的現(xiàn)實印記，這些窗戶曾經(jīng)擔任著千家萬戶家通風、采光和觀看的作用，“窗戶”本身就是交互端口，甚至是帶有哲學色彩，啟迪認知。我把窗戶上的透明玻璃換成鏡子，阻礙了內外的交互，外部是鍍金的塑料“假”鏡子，可以把周圍的東西反射過來鍍一層金。當走進內部空間的時候，你會覺得和外頭是完全不一樣的，里面燈火輝煌，很多鏡子相互反射，感覺空間挺大的，甚至無限。但實際上就是那么一小塊兒面積，是一個與外界沒有任何關聯(lián)的局域網(wǎng)。所以說，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我形容它是“繁華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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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你是怎么考慮展覽效果的？

宋冬：整個布展的方式我和冷林推敲了很長時間，冷林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策展人，他對空間的把控能力我覺得是上升到了思想的層面。入口處，我們做了一個抽象的缺口，是從廢墟的砸鑿窟窿中抽象出的形式，再在兩邊擺上很多舊窗子，呈現(xiàn)方式介于抽象和現(xiàn)實之間，這也契合了我造的“抽象現(xiàn)實主義”。我們是受現(xiàn)實主義教育成長起來的一代人，一直被要求體驗別人的生活進行創(chuàng)作，于是下鄉(xiāng)寫生，“深入”他者的生活去表達膚淺的認識。以及進行規(guī)定的主題性、敘事性的創(chuàng)作。但我在大學時代就認為我們自己的生活一直伴隨著我，我們一直在真實的體驗中，現(xiàn)實從沒有離開過我們，我們要表達對自己生活的認識。中國的繪畫可以說是借景喻情喻意的，講究的是對意境和認識的表達。抽象是更精神化的一種呈現(xiàn)，但我對做純抽象沒有興趣。所以我一直思考，這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在，最后發(fā)現(xiàn)其實是被抽象的現(xiàn)實，是“師從自然”中轉化的“師從現(xiàn)實”。在“抽象現(xiàn)實主義”里，“抽象”是一個動名詞。材料成為“現(xiàn)實”的“隱形式”。

這次展覽呈現(xiàn)的是我2013至2015年間的一些作品，我想做一個碎片化的呈現(xiàn)。也是今天的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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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你的作品里有涉及佛教的，這個想法是不是與此相關？

宋冬：我不是一個宗教信徒，但我非常喜歡禪宗，也有人說我的作品有禪宗的意味，我覺得那也許只是別人的看法，至今我不懂何為“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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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我記得你有一個作品，是面壁的？

宋冬：那是1999年的《宋冬到此面壁》，在印度做的，是跟達摩的對話、跟藝術的對話，也是跟我自己的對話。我對禪宗感興趣，是因為禪宗思考的方式能讓我豁然開朗，它給我提供了一個認識世界的平臺。禪宗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它是不立文字的，但我們是從文字中了解禪宗的。看似悖論，但這并不矛盾，這認識的過程和高度，文字是無法解釋的。公案中有很多問答關于“如何是佛？”但不同禪師給出了不一樣的回答：“干屎橛”“麻三斤”“吃茶去”……看了這個，你好像有一種感覺，有一種認識。但我們仍然不知道什么是佛，佛是任何的東西，無處不在，就像藝術。我覺得宗教最重要的就是它是在精神的層面上討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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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我在你的工作室院子里看到正在做的作品，非常好看，尤其是放置在這樣自然、又有生活氣息的地方，很協(xié)調。你怎么考慮展覽場所的問題？

宋冬：我的作品在哪兒發(fā)生的都有，比如我曾經(jīng)在胡同里面展出，這時候胡同就不是一個單純的空間概念，而是我作品中一個必不可少的元素。院子里的作品《繁華的虛空》將在上海紐約大學美術館展出，是一個由窗戶和鏡面圍合的空間，部分窗戶可以看到外面。在陸家嘴這個金融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建有這樣一所大學就像一個透明的實驗室，觀眾需要認證才能進入大學美術館的空間，墻內和墻外的文化反差，正是靈感的來源。作品像一個櫥窗,觀眾從外面可以看到里面, 都是局部,是碎片的呈現(xiàn)。而進入內部是經(jīng)過許多鏡面的反射和扭曲過后的視覺體驗,空間急劇膨脹，兩百多盞燈化作燦爛繁華的虛空?！?/p>

《無為之為碎片》 宋冬 裝置 2014年

《畫刊》：你現(xiàn)在用的很多材料，窗戶木框、塑料、瓷片等等，這些不同的材質有什么形式上或者表達上的需求嗎？

宋冬：我不拒絕任何材料，藝術的表達是自由的，什么材料都可以使用，只要可以貼切地表達。我上世紀90年代晚期就開始用舊門窗做作品，現(xiàn)在用的更多，是來自拆遷的垃圾和廢料。我覺得北京最可惜的就是老城毀了，梁思成有很深的建筑學造詣，但他沒有權力，他只能抱著城墻哭，林徽因只能被氣死，我們只能被迫“丟掉”這個城。她沒有毀于戰(zhàn)火，卻毀于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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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你做作品時會預設一個可能的結果嗎？

宋冬：不會。這是一個不斷發(fā)生的過程，作品是認識的表達形式，而非終結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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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那如何避免重復性的問題呢？

宋冬：我從來不去想避免重復性的問題，就像每天吃飯一樣，你覺得這個事重不重復？藝術跟吃飯一樣，藝術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藝術。要說重復，我也許是最重復的一個藝術家，因為我從1995年就開始寫《水寫日記》，直到現(xiàn)在。兩只手用力相拍一處，發(fā)出“擊掌”或“打蚊子”的聲音，而對這個動作的不斷重復則形成了“鼓掌”。對我來講，藝術跟生活之間是沒有界限的。藝術之所以有意思，是因為它無法定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藝術觀。藝術是無界的，假如有邊界，你能說說，什么是藝術？什么不是藝術？藝術的邊界是不斷拓展的，我們無法界定，我們回頭看，比如阿爾塔米拉山洞墻壁上那些畫是藝術？今天看當然是藝術，那當時呢？藝術特別可貴的是自由，還有不同。自由與不同，才是藝術的靈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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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刊》：我記得看過你一個學生寫的文章，當年你教他們畫畫，曾經(jīng)出過“畫氣味”這樣的題目？

宋冬：我從1985年上大學起就教兒童畫畫，持續(xù)了十幾年，在這個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原來我不是老師，他們才是。孩子們畫的很自由，他們真是自由的表達，這個特別棒。我由此思考，我們教育的問題很大，就讀大學時，我們說感覺自己像進了水管子一樣，原本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也許是湖水，也許是海水或者是溪流，都是自自然然的，但是關到水管子里頭，經(jīng)過凈化，放出來的水都是一樣了。今天的教育尤為失敗，產(chǎn)業(yè)化的教育模式，實用主義的功利性充斥著教育的本體。就像崔健的歌詞：我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孩子們的潛能如何激發(fā)， 教育應該怎么保持孩子這些最原初，最可貴的東西？怎么保持他們的感知能力、表達能力和質疑能力？我把自我訓練中的體會與孩子們分享，讓孩子畫氣味；畫身體感知的看不見的氣流；與自然物培養(yǎng)感情；畫看不到可以感覺到的事物等等，“超越視覺”，是對感知能力的一種訓練。

注：本文錄音初稿由北京恒信雅達會議服務有限公司整理。

展覽名稱：宋冬：剩余價值

展覽時間：2015年12月19日-2016年3月26日

展覽地點：佩斯北京

《撫摸父親》 宋冬 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