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暢
領導者的責任,歸結起來,主要是出主意,用干部;既放心、放手使用干部又加強對他們的監(jiān)督。
《資治通鑒》(卷一百七十五)有這樣一個故事:治書侍御史柳彧見隋文帝勤于聽政理事,百官大臣奏請過于煩瑣,于是上疏諫道:“近來常見陛下留心治國安民之道,不辭辛苦疲勞,這也是由于百官大臣懼怕獲罪,遇事不敢自己決斷,只好秉承陛下裁決,因此奏請過多,以至于營造等細小事情,支出少量財物等瑣碎雜務都在奏請之中。陛下在一日之內,須回復眾多大臣的奏請,以致常常天晚忘食,夜半未寢,整日為公文表章操心受累。敬請陛下體察我的誠摯之言,稍微減少一些瑣碎事務。”
作為一國之君的隋文帝,其聽政理事做到了夙興夜寐、不辭辛勞,很是難得,但問題是,其工作繁忙是建立在“百官大臣奏請過于煩瑣”之上的,而這就讓人生疑了。是啊,“百官大臣奏請”怎會“過于煩瑣”呢?
只是“由于百官大臣懼怕獲罪,遇事不敢自己決斷,只好秉承陛下裁決,因此奏請過多,以至于營造等細小事情,支出少量財物等瑣碎雜務都在奏請之中”。原來,問題雖出在百官大臣身上,根源卻在隋文帝自己。你隋文帝如此“留心治國安民之道”,大小事務統(tǒng)統(tǒng)加以包攬,意味著的就是你信不過手下的百官大臣,你既然信不過,那么,作為百官大臣“奏請過多,以至于營造等細小事情,支出少量財物等瑣碎雜務都在奏請之中”,也就不足為怪了。
或許是應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之理,隋文帝之所以忽略了百官大臣的作用,是因為其囿于唯我獨尊、唯我自信的窠臼。其結果必然吃力不討好——不僅自己累得要命,百官大臣亦因為隋文帝的不信任而惴惴不安、畏首畏尾,以至而以“秉承陛下裁決”了之。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為治書侍御史的柳彧,他似乎比隋文帝看得明白,因而也才會這般上疏諫:“我聽說古代的圣明帝王,沒有比得上唐堯、虞舜的。唐堯、虞舜不過問細小的事務,所以被稱作圣明君主。虞舜委任禹、稷、契、皋陶、伯益五位大臣處理政務,唐堯則經(jīng)常向掌管四方的諸侯詢問治國方針,都垂衣拱手,不為細小事務所累而天下大治。這就是所謂‘勞于求賢,逸于治事’?!绷鴱?,頗耐人尋味。想必,隋文帝該是有所領悟、有所改進的了。
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值得商榷,但既用人,就須明職責、給任務,體現(xiàn)層級管理,在“一級抓一級,級級抓落實”中體現(xiàn)工作效率。否則,只相信自己而不相信別人,大權獨攬而小權又不放,事情怎干得過來,又怎么可能落小落細落實?隋文帝的偏頗就在這里,因為信不過百官大臣,那也就只能事無巨細而親力親為了。
想起唐太宗當年聽到景州錄事參軍張玄素的大名,便召見他,問他為政之道,張玄素直率地說:“以一個人(指皇帝)的智慧來決斷天下的事務,假使得失各占一半,乖謬失誤就已經(jīng)很多,加上下臣諂諛,主上蒙蔽,國家不滅亡更待何時!陛下真能審慎地選拔大臣而讓他們各司其職,考察他們的成敗得失據(jù)以實施刑罰賞賜,哪里還用擔憂國家治理不好!”張玄素的一番話,是很有見地的,對于今天我們各級領導干部也不無啟迪。
記得毛澤東同志曾經(jīng)說過,領導者的責任,歸結起來,主要是出主意,用干部?!俺鲋饕狻?,主要是指領導者要學會踱方步、抓謀略、把方向、搞決策,絕不要被一些瑣碎的小事纏繞而誤了大事;“用干部”,則主要是指領導者要按照“德才兼?zhèn)洹⑽搴暮!钡脑瓌t,做到任人唯賢,盡最大可能將每一個干部用到最合適發(fā)揮他們作用的崗位上,并在明確其職責所在的同時,既放心、放手使用又加強對他們的監(jiān)督。
領導者,“出主意”,不糾纏于煩瑣的小事,并不是不干事,而是強調干大事、干要事;“用干部”,加強必要的監(jiān)督,也并非不信任干部,而是為了確保其在放手干事中少出錯、不出錯,更好地干對事、干成事。領導者要“懂全局,議大事,管本行”,誠乃此之謂也。
放心使用干部,就必須做到放手使用干部。只有明確了各級干部各自的職責,我們的監(jiān)督才有目標,鞭策才有力量——對干部“有功賞,有罪罰”才有依據(jù),尤其對一些缺失擔當而不作為、慢作為、濫作為、偽作為的干部的追責、問責才有威懾。
(摘自《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