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銘

左明是左家莊的人，他和夫人經(jīng)營著一家綢緞莊，生意越做越紅火。

這次左明從京城采購回來后，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他的家成了一座空房子，所有的家具都不翼而飛，夫人和丫鬟、家丁二十幾口人都人間蒸發(fā)了。

左明問遍了鄰居，可所有的人都說昨天還看見左夫人和丫鬟們從鎮(zhèn)上逛街回來，沒看見他們搬家。左明找遍了親戚家，還報了官，可什么線索都沒有。

夜晚，左明獨自坐在空空蕩蕩的花園里，一臉茫然。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聽見夫人在叫他，仔細(xì)一聽又什么都沒有，他大聲叫著夫人“雪娘”的名字，可等待他的只有無邊的冷寂。

幾天后，京城里的紫夢姑娘到了左家莊。左明是在京城里結(jié)識她的，紫夢雖然出身風(fēng)塵，但潔身自愛，才貌雙全，左明替她贖了身。

夫人雪娘性格剛烈，左明怕把紫夢直接帶回來，她會不依，所以他先行一步，回來與雪娘商談納妾一事，讓紫夢和隨從們晚些回來。

可是，沒想到家里卻成了這樣。

紫夢風(fēng)塵仆仆而來，一臉疲憊，她知道了事情經(jīng)過，笑著說：“一定是夫人帶著家里人出門了，賊人得知后就闖了空門，搬走了東西，我們不妨耐心等等，也許夫人明天就回來了。”

左明聽她這樣說，得到了些許寬慰，可他知道夫人雖然貪玩，但是連看門的都不留一個的可能性不大，因此還是愁眉不展。

左明的錢給紫夢贖身都花得差不多了，紫夢拿出自己的私房錢，添置了一些家具，毫無怨言地照顧起這個家。

左明對紫夢許下諾言，如果雪娘一年后仍沒有音訊，他就正式娶紫夢為妻。

紫夢感動地流下了淚，這時左明耳邊響起了雪娘的聲音，聽不清說什么。他問紫夢聽見了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紫夢也正皺著眉頭傾聽著，說明紫夢也聽見了那聲音。

紫夢說：“相公，我們找找吧，看看聲音從哪里傳來的，也許夫人是和你鬧著玩呢?！眱扇税鸭依锏拿總€房間都仔細(xì)地翻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眼看一年之約就要到了，在這期間，左明仍常聽見雪娘的聲音，但不見其人。左明死心了，決定好好待紫夢，給紫夢一個名分。

紫夢說：“如果相公真要接納妾身，那么就隨便給我買件首飾吧。”左明點頭答應(yīng)。

第二天，左明到街上去買首飾，轉(zhuǎn)了幾家首飾行都沒有合適的，正在街上徘徊時，忽然，幾名女子懷抱綢緞經(jīng)過他身邊，最前面的那個頭上插著一支金釵，他仔細(xì)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正是妻子雪娘的心愛之物──“問天釵”。

左明追上前去叫了一聲“姑娘”，那女子回過頭問：“有事嗎？”左明盯著她的臉幾乎窒息了，她就是雪娘！只是眼前的雪娘更年輕更美麗了，左明忘情地拉住她的手叫道：“娘子！”

“啪”的一記耳光，左明覺得自己的半邊臉都被扇腫了，其余的女子對他“呸”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這個場景，左明想起來了，是他和雪娘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再現(xiàn)，當(dāng)時他的錢袋被人偷了，他沖上前去抓小偷，卻錯抓了路過的雪娘的手，雪娘立刻給了他一個大耳光。

正是這個大耳光，讓左明下決心一定要娶這位烈焰般性格的女子。

回到家，左明告訴紫夢這件事。紫夢發(fā)了一會兒呆，說：

“想必相公思念夫人心切，所以才會認(rèn)錯人?！?/p>

左明嘆了一口氣，說：“就算今日所見女子是雪娘，可她已不愿相認(rèn)，再等下去又能如何？”

幾天以后，左明正式娶紫夢為妻。新婚之夜，左明剛睡著，忽然覺得床前有人，他睜開眼一看，雪娘穿著一身黑衣站在床邊怨恨地看著他。

他一躍而起，雪娘含淚奔了出去，左明追到了花園里，卻不見了雪娘的蹤跡。

這次左明沒把這件事告訴紫夢，他已決心告別雪娘，和紫夢好好過日子。從那天起，雪娘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xiàn)。

左明和紫夢的綢緞莊又開張了，可生意做得十分艱難，以前的對手怕“左家綢緞莊”再強(qiáng)大起來，因此聯(lián)合起來壓制它。眼看著生意越做越差，左明思念起了雪娘的機(jī)智和魄力，而紫夢卻對做生意沒有興趣，常常埋怨左明無能。

讓左明沒想到的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紫夢竟然是個身懷絕技的盜賊。有一天，紫夢經(jīng)過花園的假山時，失蹤一年多的左家的家丁、丫鬟們手持棍棒從花園各處跑了出來，與紫夢打斗。怎么也沒有想到，一群丫鬟抵擋不住，家丁們也不是紫夢的對手。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了一聲長哨，家丁和丫鬟們聽后立刻排起了陣形，你攻我守，固若金湯。紫夢漸漸體力不支，于是躍墻而逃。

丫鬟們歡呼著迎出了站在暗處的雪娘，雪娘抱起了紫夢想帶走的大包袱，走到左明面前說：“相公，紫夢想偷走左家最值錢的財產(chǎn)，結(jié)果沒有得逞?！?/p>

左明忙上前緊緊抱住雪娘，誠懇地說：“雪娘真是英明！沒有你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

雪娘抹著眼淚說：“相公，從我嫁給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相公本性軟弱，經(jīng)不起誘惑，而我們經(jīng)營著這么大的家業(yè)，遲早會惹下禍端，因此暗地里挖了無數(shù)條地道，把金銀財寶藏起來，以備不測。去年相公進(jìn)京，我命小廝暗中向我報告你的行蹤。不想，相公為紫夢贖了身，我派人打探紫夢的底細(xì)，原來她竟是官府通緝多時的飛賊，我本想報官，又擔(dān)心壞了相公的名聲……”

原來，在一年之前，丫鬟和家丁們并沒有散去，而是經(jīng)地道到了百里外的小村子里隱姓埋名。此間，雪娘還拜訪名師，不斷排練這“問天陣”，以便防身。一年之中，她放心不下左明，經(jīng)常從地道里回到府內(nèi)，看望左明。

說到此，夫妻二人抱頭痛哭。從那以后，左明像換了個人一樣，不再朝三暮四，一心一意與雪娘過著甜美的日子。

選自《絕妙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