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懿
9.遭遇鬼婆
還記得嗎?在天神渡口老爹大聲呼喚“手心兒、狼毒,原諒我吧”的時候,他聽到了回答。其實,回答他的不是變成了河的手心兒和變成了狼毒花的妖孽,而是山怪崩天。
山怪崩天不是故意騙天神渡口老爹的。他是一個好山怪,他只是出于同情,想給這個可憐的老天神一點兒安慰。
要不是后來有一天,在送狐孩兒回家的路上,山怪崩天對變成了一只小松鼠的狐孩兒說出了這個秘密,這個美麗又善良的謊言或許就會像一片枯萎的花瓣一樣,直到爛成土,都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吧。
那天是天神渡口老爹走了一年之后的秋天。
秋天到了,這也意味著狐孩兒就要跟花妖悠靈咔瑪說“再見”了。悠靈咔瑪不想走,可是如果她不去冬眠,就會被凍死的。悠靈咔瑪知道狐孩兒不愿意讓她走,所以她在離開之前,天天來找狐孩兒玩。
這天下午,悠靈咔瑪又來找狐孩兒。
“布谷,快跟我來!”一見面,悠靈咔瑪就興奮地嚷道,“我要帶你去看一場演出,一場專門為你一個人準(zhǔn)備的演出?!?/p>
悠靈咔瑪帶著狐孩兒,一路歡欣雀躍地走了好久,最后在一個湖邊停下了。以前她帶狐孩兒來過這里,狐孩兒還記得她管這個湖叫“藍(lán)色妖姬”。當(dāng)時她還給狐孩兒講了一個傳說,她說這個湖底下睡著一個千年女妖,是個湖精,名叫“藍(lán)色妖姬”。
“這就是我們演出的舞臺!”悠靈咔瑪指著湖前面的一大片濕原說。
狐孩兒沒有聽見。此時,他正側(cè)著臉,瞇縫著眼睛,看著那座陽光照耀下的小山。他沒有爬上去看過,奶奶不讓他上去,因為山怪崩天偶爾會在這里睡覺。奶奶不是怕他吵醒山怪崩天,而是怕他會被山怪崩天給熏死。奶奶說,山怪崩天睡覺的時候會從嘴里往外噴巖漿,巖漿又熱又燙不說,還有一股嗆人的硫黃味兒……
悠靈咔瑪難掩一臉的興奮,她用一種歡快的語調(diào)對狐孩兒說:“你就坐在這里,眼睛朝前看,好嗎?”
狐孩兒找了一根倒在地上的樹干坐了下來。他看著悠靈咔瑪?shù)纳碛奥冃?,等她跑到湖邊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和蝴蝶一樣小的花妖。
悠靈咔瑪在湖邊停住了,她轉(zhuǎn)過身來,彩虹般的翅膀用力朝下一扇,像聽到了信號似的,“呼啦啦……”許多小花妖從地上飛了出來。哇,真多啊,有幾百個! 太美了!狐孩兒都看呆了。
這時,狐孩兒發(fā)現(xiàn)有一個斜長的影子投到了濕原上。影子只是動了幾下,花妖們就像被什么東西擊中了似的,一個接一個地從空中掉落下來。狐孩兒并沒有起疑心,他還以為這是花妖們特別的謝幕方式呢。
這個影子是湖邊的一個女人投下來的。她站在湖邊的稀泥里,渾身水淋淋的,像是剛剛從湖里爬上來。她低著頭,一頭長發(fā)擋住了她的臉,狐孩兒看不出她是誰,但他知道不對頭了——這不是演出!
“湖精——”狐孩兒想起了悠靈咔瑪給他講的那個傳說。
這時,他又看到從那個女人嘴里吐出了一塊漆黑的云,那塊云翻滾著,迅速變大,最后變成一塊巨幅的黑紗巾,罩住了湖邊的這片濕原。四周暗下來了,好似黑夜。狐孩兒看到湖邊有一個閃動著藍(lán)色光暈的東西——是剛才那個從水里爬出來的女人。那圈像鬼火一樣的藍(lán)光籠罩著她的全身。
狐孩兒看到她又是跺腳又是捶胸,還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吼,然后她發(fā)瘋一般在自己的身上胡亂扯了起來——她想把身體周圍的那圈藍(lán)光扯開。
奇怪,難道那圈藍(lán)光不是她自己發(fā)出來的?
狐孩兒聽到她在自言自語:“看來她早就知道我會回來找她報仇??!”過了一會兒,只聽“撲通”一聲,那個女人力不從心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鞍Γ疫€是大意了!花了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山后面的那條秘密小道,好不容易才發(fā)現(xiàn)這個湖……我原本以為再也不怕那條河了,河里的天神也攔不住我了。沒想到一上岸,我就踩到了防線……不過,我就不信我斗不過這只狐貍精……”
鬼婆!隔了一年,鬼婆又回來了!要不是鬼婆說到“防線”,狐孩兒都要把這里有一道防線的事給忘了。
去年,神睡河里的天神走了以后,奶奶領(lǐng)著大家,一人拎著一個木桶,沿著神睡河的內(nèi)側(cè)撒上了一圈灰黑色的粉末。這種灰黑色的粉末,是奶奶用十幾種草藥、樹根再加上石頭和土配制而成的,奶奶說它是魔粉,雖然不能防人,但可以防妖。
看來奶奶沒有說錯,魔粉果然起作用了,它不但阻擋了鬼婆前進(jìn)的腳步,還讓她變得無比虛弱。
“悠靈咔瑪呢?”狐孩兒惦記著好朋友,在地上搜尋起來。
他看到了。在那些龍膽花的邊上,散落著一個個米粒大的小光點兒,這些小光點兒沒有熄滅,還閃著幽暗的光。這說明花妖們還活著……
“嗨,站在那邊的小男孩,你是布谷吧?”
“是我?!焙捍饝?yīng)道。他沒有逃跑,他不能丟下花妖們一個人逃命。
“沒想到這么快,我們……我們就又見面了?!惫砥诺穆曇糇兊酶犹撊趿耍澳氵^來,帶我去找你奶奶……讓她給我解藥……”
“不!”
“好,那我過來……過來抓你……讓你帶我去找你奶奶……”
“你別過來,你會把這些花妖給壓扁的!我過來——我可以背你去找我奶奶,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先讓花妖們活過來!”
“好吧!”鬼婆不情愿地答應(yīng)了。
她咕噥了一句什么咒語,地上的那些光點兒頓時就亮了起來,花妖們又重新活了過來。但她們看上去好累,就像是大病了一場。
“我們出發(fā)吧!”鬼婆往上一跳,就跳到了狐孩兒的背上。
一片薄薄的東西飛了過來,狐孩兒仔細(xì)一看,是花妖悠靈咔瑪。她飛得還不太穩(wěn),但似乎已經(jīng)從剛才的那場災(zāi)難中恢復(fù)過來了。她飛到狐孩兒的耳邊叫道:“咕嘎!咕嘎!”
“你怎么了?”狐孩兒吃驚地看著她,他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悠靈咔瑪急了,她扯著狐孩兒的耳朵,讓他的腦袋跟著她轉(zhuǎn)圈。當(dāng)狐孩兒順著她的視線看到那座山的剪影時,頓時就明白悠靈咔瑪想讓他干什么了——喚醒山怪崩天!
于是,狐孩兒放開喉嚨,大聲叫了起來:“崩天——”
果然,遠(yuǎn)處傳來了一個聲音:“布谷——是你在叫我嗎?”
鬼婆在黑暗中豎起了一對耳朵:“咦,我是不是聽到了一個聲音?”
“是山怪崩天的聲音?!庇旗`咔瑪飛過來勸她,“鬼婆,你快逃吧,山怪崩天力大無窮,他一拳就能把你砸個稀巴爛。”
“我可打不過那個怪物,我還是趕緊逃吧!”
鬼婆從狐孩兒的背上跳了下來,“啪!啪!啪!”她拍了三下手掌,原本一直遮在她頭頂上方的那塊巨大的黑云,轉(zhuǎn)瞬就縮成了手絹大小。她又張開像魚嘴巴一樣的大扁嘴,“哧溜”一聲就把它吸回到了肚子里。
天驟然間亮了起來,亮得悠靈咔瑪都睜不開眼睛了。等她重新睜開眼睛時,鬼婆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狐孩兒。
“布谷呢?”山怪崩天在悠靈咔瑪?shù)谋澈髥柕馈?/p>
“我不知道?!边@時,悠靈咔瑪又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的模樣,她快要哭出來了,“他不見了。天突然一下子亮了起來,我看不見,我被強光晃得什么也看不見。等我能看見了,他就不見了……”
說完,悠靈咔瑪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時,有一個什么東西跳到了悠靈咔瑪?shù)哪_背上。她用手一摸,是個毛茸茸的小動物。她抹了一把眼淚,睜開眼睛一看,是一只小松鼠,它正用一雙烏溜溜、亮閃閃的圓眼睛看著她,然后它居然開口說道:“我是布谷。”
悠靈咔瑪把小松鼠捧了起來:“鬼婆把你變成了一只小松鼠?”
“應(yīng)該是吧!我看不見我的臉,我只能看見我的爪子。”
“鬼婆呢?”
“我沒看見她,我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醒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p>
悠靈咔瑪仰起臉,哭著問山怪崩天:“崩天,接下來該怎么辦???”
看到悠靈咔瑪?shù)氖侄秱€不停,山怪崩天把她手中的狐孩兒接了過去,然后回答道:“還能怎么辦?去找靈狐奶奶吧!”
當(dāng)山怪崩天把狐孩兒交到奶奶手上轉(zhuǎn)身要離去時,有一個渾身帶刺的草果從他的草鞋上滾落下來,一直滾到墻邊才停下來。
狐孩兒能恢復(fù)原貌嗎?滾落的草果又是什么呢?請看下期《奶奶的少女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