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說《純真年代》被公認為伊迪絲·華頓作品中技巧最為完美的一部。通過分析主人公紐蘭·阿切爾的雙重身份——上流社會的男青年以及梅·韋蘭的丈夫,本文旨在揭示作者創(chuàng)作目的:人類只有壓制欲望,不斷經(jīng)歷心靈旅程,才能擺脫時代束縛并最終獲得人格升華。
【關鍵詞】伊迪絲·華頓;紐蘭·阿切爾;雙重身份
一、何為“身份”
“身份”作為一個術語,原本是社會學概念,常常與“認同”、“建構”、“焦慮”等詞匯組接成新的概念或命題。社會認同理論是身份建構的基本理論框架(朱立立2008:3)。20世紀六、七十年代,社會認同與身份建構研究獲得很大發(fā)展,隨后這一研究向哲學、語言學、政治學、傳播學、文學、心理學等多個學科拓展,逐步發(fā)展成為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諸多領域對身份問題不同角度的研究使得“身份”一詞成為西方文化批評的關鍵詞之一,同時也使得這一概念及其內涵愈加難以被解釋。參考《社會科學百科全書》的定義,“身份”的本意是指某個人是誰,是什么樣的人。主觀上的身份指身份認同和身份判斷,客觀上的身份指性別,年齡,籍貫等。身份的另外一層基本含義是指個體成員與他人的關系的定位,即夫妻關系,母女關系,賞析及關系等。在Encyclopedia of Social and Cultural Anthropology(《社會文學人類學百科全書》)中,“identity”內涵的矛盾性被陳述為:“一方面,它指獨特性和個體性,是一個人區(qū)別其他人的本質上的差異,如“自我身份”;另一方面,它又可以指同一的特性,人們在此基礎上以群或組為單位與他人發(fā)生關聯(lián),如“種族認同”(Barnard)。
二、華頓筆下的身份
華頓的作品中充斥著根深蒂固的不安情緒,她意圖把自己的人生融入到作品的主人公身上。她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對紐約社會文化的缺失、赤裸的金錢關系、冷漠的人情世故、束縛人的禮儀規(guī)范和這四個方面進行了集中批判,而這一批判也恰恰通過紐蘭·阿切爾的紳士身份得以體現(xiàn)(趙興國,2012:3-5)。
在小說中,關于阿切爾的任何事,無論從對老紐約貴族的傳統(tǒng)打扮,還是晚飯后何時拜訪客人,禮服的顏色和款式,給女士送花時花種的選擇,都表明他深深嵌入了上流社會象征性的秩序之中?!都冋婺甏芬婚_始,阿切爾就以體面的上流社會紳士形象出現(xiàn):精心梳的頭發(fā),潔凈的套裝,扣洞里別著新鮮的花。與老紐約的貴族青年一樣,阿切爾既嚴守紐約男性的基本道德準則,又私底下與拉什沃思太太有兩年隱秘的情感糾葛。然而,區(qū)別于明戈特與曼森這類在穿著打扮上注意頗多的老式家族,紐蘭阿·切爾家族不喜粗俗的娛樂和消費,對高雅消費情有獨鐘,其代表,紐蘭·阿切爾本人,便鐘情于園藝,圖書與旅游。正如華頓在本書中描述道:“他本質上是個業(yè)余藝術愛好者,玩味行將來到的快樂……”。盡管阿切爾在知識上虛榮造作,但他的閱讀卻鞏固起他的階級地位和性別特征。阿切爾異于常人的興趣愛好體現(xiàn)了文化缺失的洪流逐漸泛濫的上流社會中,“叛逆”的男性青年正在以自己的方式顛覆這一傳統(tǒng)。
阿切爾的第二重身份便是梅·韋蘭的未婚夫與丈夫。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老紐約,至高無上的“家族觀念”在聯(lián)姻方面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小說中,老紐約家族們看似安全穩(wěn)固,實際上已經(jīng)受到了威脅。盡管音樂學院仍將“新人”拒之門外,但是一座新的歌劇院正成為人們的談論對象。從隱蔽敘述點的角度來看,即將修好的歌劇院在某種程度上象征傳統(tǒng)上層階級正在逐漸陷入危機。因此,明戈特家族與阿切爾家族的聯(lián)姻便顯得迫在眉睫。小說開篇,阿切爾充分展現(xiàn)了對未來婚姻的美好憧憬。觀看戲劇時,梅·韋蘭的第一次正式出場便牽動了阿切爾的心:“他注視著她全神貫注的稚嫩面龐,心中不由涌出一種擁有者的激動,其中有對自己萌動的丈夫氣概的自豪,也有對她那深不可測的純潔的溫馨敬意”。弗吉尼亞·伍爾夫在《一間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中層所說道,千百年來,女性一直就被男性當作觀照的“魔鏡”;這面賞心悅目的魔鏡,能夠將鏡中男性的影像加倍放大。小說中,梅被紐蘭當作了“魔鏡”,從中他欣賞到了完美無瑕的自己。從某種程度而言,梅的天真和埃倫的孤立無助可以使紐蘭盡情地展示作為男性的權力,并滿足其男性的虛榮心理。能成為“紐約一位最美麗、最受歡迎的年輕妻子的丈夫是令人高興的”因此,和梅結婚能夠極大地滿足紐蘭的男性虛榮心。作為紳士行為摻入道德血液的極好體現(xiàn),阿切爾主動承擔起保護奧蘭斯卡的重任,盡管在他根深蒂固的老紐約思維中,“作為已經(jīng)訂婚的人,他不愿太顯眼地充當奧蘭斯卡夫人的保護人”。阿切爾這一紳士熱情贏得了明戈特家族的一致認可,尤其是家族至高權威老祖母曼森·明戈特的贊許。
然而不久,阿切爾便從自己身上深刻體會到完美婚姻就是一場陷阱,老紐約社會所謂的貴族道德規(guī)范就是這場陷阱的誘餌。當他重新審核婚姻時,他突然開始畏懼它的虛偽和利益實質。華頓用以下方式記錄了阿切爾的失控:臉紅、歇斯底里地大笑、逃避退縮、砸下去的拳頭、從椅子上跳起來、猛然打開一扇窗戶和瞪眼嚇人。老紐約的刻板和冷酷使得阿切爾對一切事物感覺到迷茫和憤慨,“他覺得一股熱血沖上了太陽穴……仿佛被灌木叢中的一根彎枝給絆住了似的”。然而,一個男人一旦被套上家族的枷鎖,他就永遠屬于這個家族,成為維系榮耀的“奴隸”并在家族榮譽面臨侵害時被他隨時被推出去。
三、總結
紐蘭·阿切爾在多重身份中苦苦的掙扎直至最后放棄自己的理想—跟隨奧蘭斯卡夫人去歐洲,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所代表的年輕一輩男性的弱點—平庸,無為:家境富足卻在事業(yè)上缺乏抱負,安于現(xiàn)狀;對社會腐朽有著敏銳的嗅覺卻無力改變。在他們身上,一種新型的敷衍塞責的習氣已經(jīng)相當明顯地蔓延起來,并且逐漸陷入了他們長輩們那種平庸安逸的生活常規(guī)。華頓以阿切爾愛情和婚姻的表現(xiàn)形式反映了更深層次的悲劇根源,如:頑固的道德規(guī)范、金錢至上的價值觀等?;橐龊蛺矍榈牟恍抑皇潜砻妫[藏其后造成老紐約社會深深不幸的根源則是道德準則和金錢法則的肆意妄為。從阿切爾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不同的社會角色成為壓抑人性的東西,無論男性或女性,都必須壓制其欲望才能有一席之地,獲得社會和家庭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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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趙興國, 趙 玲, 譯. 伊迪絲·華頓, 著. 純真年代[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2.
【作者簡介】
邢璐(1991—),女,陜西咸陽人,西安外國語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中英(美)文學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