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紅霞
移植給九姑娘幾株虎皮蘭,為此她到文化市場買了兩個泛著骨瓷光澤的白瓷花盆,好看得像擺件,花了一百多。我聽了沒捂住大嘴巴,在電話里說:“你傻不傻?為這大剌剌的花,買這么貴的花盆,多不值!”
等她種好了,擺在書案上,傳照片給我看,我的心一下子稀軟了。那般凈雅!再看看自己種在破搪瓷缸子里的虎皮蘭,隨性、粗陋、不走心,不禁自慚形穢。
為了答謝我贈虎皮蘭之誼,九姑娘送我一個小掛件,是一個雕琢精致的木制葫蘆,葫蘆嘴雕成了打結(jié)的藤蔓狀,比太上老君盛丹和濟公活佛盛酒的招人喜。我問她這是哪兒買的,她說是一個朋友手工做的。
我自然而然地問,專業(yè)手工匠人啊?她搖頭,說他只是個業(yè)務員,愛好這個,下班就赤著胳膊雕、磨。因為做這種工藝品木屑很多,他又沒有專門的工作間,每天就窩在衛(wèi)生間里做。掙的錢也大多用來買木料了,黃花梨、紫檀、陽桃,哪種都價格不菲。
后來又見過他做的幾件手把件,也是雕工精細、栩栩如生,比一般古玩店里賣的都要好。我想,應該要價挺高吧。九姑娘說,他不賣,做著玩。
不賣?這般耗費銀兩、光陰和心力的作品,放入市場必定回報豐厚,為何不賣?
九姑娘說,他只是為了興趣為了玩,絕大多數(shù)作品也都送給朋友了。
是不是覺得他很傻?讀書的時候沒見他有這么大耐心。步入社會,工作應酬家庭住房孩子上學父母養(yǎng)老,生活越來越大,沒想到他卻添了這份雅興,而且當了真,下了力,讓人好生佩服。
我也有這樣一個朋友,畢業(yè)后報的第一個培訓班是烹飪,和工作風馬牛不相及。我不理解,她說,工作重要,難道吃飯就可以馬虎?
如今她已結(jié)婚5年,有了3歲的兒子,工作也不算清閑,可是每頓飯還是精心地設(shè)計,每道菜都認真地擺盤。每次看她朋友圈里更新的生活日志,想及她在廚房里專注地雕蘿卜花,我都覺得她有巨大的藝術(shù)情懷,而生出無限崇拜。
生日和過年的時候,我會收到她的信或者賀卡,不是電子郵箱預設(shè)的那種,而是一個字一個字寫在紙上的,就像當年在課堂上做筆記那般認真。這樣的祝福,讓人覺得有溫度,不是輕描淡寫的一句生日快樂或新年好可以形容。
這樣的“傻事”如今很少有人做了,所以有人說她矯情,有人說她把簡單弄成了復雜,更有人不屑地嘀咕,傻子才把時間用在這些破事上。
很久以前,我也這樣想。做了這一行,總是用審視的眼光打量全世界,以為這個世界都是忙碌的、功利的。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忽視了那么多美好。所以現(xiàn)在聽到這些酸話,就覺得,里面有很多羨慕嫉妒以及恨自己不成鋼的成分在。
感謝生活,讓我周圍有那么多不一樣的你們,才讓平淡無奇的日子變得可愛,讓煙火生活的庸常不那么乏味。
人一輩子能犯犯傻氣做些傻事真好。想想看,一個人若是一輩子都沒做過傻事,那該多么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