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遠

有些答案，只有女兒能給

○舒小遠

2016年6月28日，秦昊發(fā)微博曬妻子伊能靜與剛出生的女兒的合照。在丈夫的鏡頭下，曾自號“美麗教主”的伊能靜面容浮腫，皺成一團。也許在此刻，她才真真切切感知到：自己同女兒一樣，都是值得被愛的，生為女子，并不是為了成為某個身份，而是為了找到真正的自己。

生而為女，對不起

伊能靜有種與生俱來的罪惡感。從童年時起，她就一直質(zhì)疑自己存在的價值。她是家中的第七個孩子，還有六個姐姐。父親一直想要一個兒子，所以，當(dāng)?shù)弥谄邆€女兒出世、妻子不能再生后，便毅然離開了家。多年以后，伊能靜的母親竟然還試圖拿著30萬新臺幣去買父親的私生子，結(jié)果遭到羞辱。對方抱著兒子趾高氣揚地嘲諷她：“你生不出兒子你就別想了吧！”母親帶著愧疚回到家中，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伊能靜的母親將責(zé)任歸咎于自己，告訴女兒：“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生不出兒子。爸爸離開了，爸爸是對的?！彼龑⒃古臀嫁D(zhuǎn)移到了女兒身上。在成長的歲月里，伊能靜最常聽到的一句話便是：“如果沒有你，媽媽就會過得好一點。但是爸爸走了，媽媽就要一個人帶著你們七個孩子。”這讓作為老七的伊能靜很小就開始質(zhì)疑自己存在的價值，而母親為她指出的幸福人生的唯一途徑便是：嫁個好男人，然后為他生個兒子。

母親將這種罪惡感傳遞給了女兒，所以在生第一胎的時候，伊能靜心中一直回蕩著一個聲音：必須是兒子，生兒子才好！為了生男孩，她天天針灸喝中藥，還跑去廟里拜過注生娘娘。很久以后，她才意識到家庭業(yè)力的輪回到底有多么可怕，而她，完全是因為母親潛意識的傳承而陷入了某種可悲的境地，“是我自己綁架了我自己”，她在焦灼無眠的長夜里這樣寫道。

最可怕的體驗，來自于自我攻擊

很小的時候，伊能靜就發(fā)誓要成為家中的“長子”，她想讓父親知道，這個女兒比兒子還要強大。她的前半生一直都在努力證明這件事。對于女兒的努力，母親看在眼里，卻并不認(rèn)可，她將自己的不幸歸因于女兒們，也將怨憤轉(zhuǎn)移到她們身上。每當(dāng)接收到母親發(fā)射來的、充滿怨氣的信號，伊能靜都會陷入連續(xù)性的自我責(zé)問。她不斷問自己：我做錯了什么？就因為我不該被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這是我的選擇嗎？我有選擇嗎？

對第一段婚姻，伊能靜全力以赴地經(jīng)營了二十二年，最終決定放手。剛離婚時，面對外界的輿論洪流，她徹底崩潰了，躺在家中反復(fù)告訴自己：對，我就是大家所說的那種人。我做錯了所有事情，我搞砸了我的人生，我搞砸了一切……所以我活該……”她就這樣反復(fù)攻擊自己，甚至想要吞安眠藥?？删驮谶@時，她在內(nèi)心深處聽到了一個聲音：“去，去找答案，去找到你是誰，你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彪m然聲音并不洪亮，但她清晰地記住了這個聲音。

為了找到自己，她放棄了當(dāng)時正在錄的真人秀節(jié)目去印度念書，并在老師的指引下試著跟母親溝通，層層剖開內(nèi)心尋找真相。然后她發(fā)現(xiàn)：父權(quán)社會早已為女性設(shè)定好一條信仰，那便是“作為女性，你就要為家庭犧牲，要承擔(dān)起傳宗接代的責(zé)任”。而一部分女性早已無條件地接受了這條“定律”，然后一代代傳給自己的女兒。她們自發(fā)維護著這條理念，一旦有人沒有遵循，就跳出來攻擊、責(zé)問或嘲笑她們：“你為什么不結(jié)婚？為什么不生孩子？為什么沒有為家庭犧牲？為什么生不出兒子？”而比這還要可怕的，是女人對自己的攻擊，她們會將離婚、不被愛、生女兒歸咎于自己的錯，然后折磨自己和自己的女兒，日復(fù)一日。

領(lǐng)悟到這些后，伊能靜決定跳出母親的輪回，盡管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她在45歲那年遇見了比自己小十歲的秦昊，兩人剛在一起時，她會忍不住自我懷疑：“當(dāng)我更年期的時候他還非常帥氣，兩個人在一起真的沒問題嗎？”每當(dāng)這樣的念頭升起，她都會耐心告訴自己：“作為女人，你不需要再抱著自我犧牲的心態(tài)去組建家庭，也不必接受來自母親的觀點，你只需要隨心走下去，去相信，這是兩個靈魂的互敬互愛，無關(guān)其他。”

成為自己，從當(dāng)好母親開始

剛生下兒子哈利時，伊能靜將其視為“來自上天的恩典”。她慶幸兒子不必再傳承自己的宿命，接受這個世界對女性的種種惡意。而在慢慢覺知到自己的痛苦根源后，伊能靜給了兒子充分的自由，她經(jīng)常鼓勵他：去探索這個世界，成為獨一無二的你自己。而哈利也在母親節(jié)寫信感謝她，說“你和其他母親都不一樣”。伊能靜將其視為至高無上的榮譽。

2015年10月，伊能靜受邀去TED參加演講，她緊張地向兒子征詢著裝建議。兒子說：“穿蓬蓬裙啊，然后卷頭發(fā)啊，戴粉紅色的蝴蝶結(jié)啊?！薄翱墒俏沂且粋€媽媽哎?！币聊莒o向兒子抱怨道，“穿成這樣肯定又要被罵裝嫩，必須打扮得符合中年女生的身份?！眱鹤涌戳怂谎郏J(rèn)真地說：“但是媽媽，你除了是媽媽以外，還是你自己啊?！?/p>

這輩子不管你有著什么樣的身份，你還是你自己。這是伊能靜努力教給兒子，又從他那里學(xué)來的一條“真理”。

雖然一直在“成為自己”的道路上前行，雖然作為一個男孩的媽媽伊能靜早已游刃有余，但在得知第二次懷的是女兒時，伊能靜還是感到心有余悸。她不愿女兒再經(jīng)歷自己在這世界上所經(jīng)歷的一切，而體內(nèi)那些尚未清理干凈的情緒碎片仿佛又有了死灰復(fù)燃的跡象，她有時情緒低落，又會退回到當(dāng)初那個孤立無依的小女孩狀態(tài)，甚至怯生生地問秦昊：“她嫁人后生的孩子就不姓秦了，你能接受嗎？”喜歡女兒的秦昊根本就沒把這當(dāng)一回事，他放松地告訴妻子：“血脈比姓氏重要，孩子身上遺傳著我們的基因，這是任何姓氏都無法取代的。”這個回答讓伊能靜安心，也讓她終于確信：血脈的連接才是生命的本質(zhì)。

女兒小米粒的降生，是上天重新為伊能靜鋪了一條體驗生命的道路。對她來說，成為自己，要從當(dāng)好一個女孩的媽媽開始。

（圖片由CFP提供編輯張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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