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回顧
2015年,中國教育改革走向了教育的縱深處:更重視游戲式學習,關(guān)注到閱讀的深度和層級,傳統(tǒng)文化教育正在復蘇,STEAM教育在中國蓬勃發(fā)展,全課程理念已具雛形……伴隨著這些點滴的改變,教育評價機制的土壤也在松動,疲憊的教師松了口氣。
我們看到,在這個過程中,一線教師和校長付出巨大,更看到教育公益的助力、民間教育組織的推動。經(jīng)過十余年的發(fā)展,這些教育組織趨于成熟,通過舉辦教育盛會發(fā)聲。在教育變革的舞臺上,我們聽到讓人驚喜的發(fā)言和辯論,看到更多的商量和互動,最重要的,是看到孩子們的表情舒展開來。
這一年的驚喜、探尋或者失敗,都化作了新一年的動力。
柏拉圖說,“游戲的目的在于使我們所有男孩和女孩順利地成長,既有利于國家又有利于家庭?!毕照f:“只有當人游戲的時候,他才是完整的人?!?/p>
沒有游戲的人生是無趣的,沒有游戲的社會是病態(tài)的。在維特根斯坦、伽達默爾等哲學家那里,游戲是一種沉思的方式,具有構(gòu)建哲學大廈的力量。
11月28日上午,新教育研究院、寧波濱海教育集團聯(lián)合主辦的第三屆全國兒童文化高級論壇在寧波開幕。本屆主題即是“游戲文化與教育”。論壇邀請了兒童文化著名學者和眾多特級教師:常祥霖(中華曲藝學會秘書長)、郝京華(著名教育學家)、阿甲(兒童閱讀推廣人)、李慶明(寧波濱海國際學校校長、新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等,本刊記者也參與了本次會議。
2015年的羊年伊始,之所以要關(guān)注游戲,把“游于藝”真正落實到教育和人生,因為,這實是中國教育人的一個進步。
“天地清寧,方生貴子”——在十月懷胎之前,之后。現(xiàn)代中國人的胎教、幼教、家庭教育和養(yǎng)育早已經(jīng)全面西化。
不得不說,“去中國化”最徹底、最深刻、最不自覺的領(lǐng)域即是中國的幼兒教育和家庭教育。
前年夏天,本刊采訪經(jīng)濟學家汪丁丁教授,他表達了同樣的觀點:“至于我們的大學教育,只不過現(xiàn)在成為顯著的教育失敗的案例而已。其實,在大學失敗之前很久,我們的中學和小學已經(jīng)失敗了。而在這之前,我們的家庭教育早已失敗了。”
那么,讓幼兒教育回中國容易嗎?可以這樣說,最艱巨、最困難、最不可能的就是“幼教回中國”,仿佛有一道天幕,阻擋著人們的視線。
一方面,我們深知,相對而言,中國幼教界的園長和老師們是中國教育界最純潔、最有愛心、也最辛勞的一個群體,她們是以最微薄的收入,支撐著中華民族龐大的幼教事業(yè)。另一方面,西化的專家和學者一直占據(jù)著幼教界的話語權(quán)。
“破格錄取”這類故事總是能成為中國老百姓津津樂道的傳奇,人們總是站在不同的立場,以各異的心態(tài)講述這些故事。
然而,傳奇之所以成為傳奇,除了故事本身的不可復制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故事的主人公們后來取得的非凡成就。在人物傳記中讀到尚可,但這種事一旦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對公平正義格外敏感的中國人很容易在心中拉響警報。
理性的人們一直試圖尋求一個平衡點,希望通過制度建設(shè)和理論技術(shù)研究建立某種評價機制,在保證制度公平的情況下,真正鑒別出不同的有發(fā)展?jié)摿Φ娜瞬拧?/p>
2010年被稱為“中國當代教育改革元年”。2013 年6月,教育部又發(fā)布了《關(guān)于推進中小學教育質(zhì)量綜合評價改革的意見》,并在全國建立了三十個“教育部中小學教育質(zhì)量綜合評價改革實驗區(qū)”。
近五年過去了,中國教育評價現(xiàn)狀如何?將往哪里改?改革在理論和技術(shù)實踐中遇到怎樣的難題?“改革試驗區(qū)”發(fā)生了什么故事?《教育家》和您一起,探尋“中國教育評價之變”。
第一次去泡桐樹小學是參觀學校的校園文化建設(shè),陳杰校長和老師們對我們談起了沿墻而立的那一排高大的泡桐樹。
白居易詩云:“蜀桐木性實,楚絲音韻清”。蜀地的泡桐因氣候陰濕,光照較少,因而生長緩慢,其密度大于省外。人間諸藝皆有德,琴德是自修、自足、自尊,不取悅他人,也不取悅自己。琴是自我修養(yǎng),不是知音不彈,因而音量不大,一室之內(nèi),三五知己足矣。
琴者,禁也,因此琴聲最忌煽情。在這個眾聲喧嘩的自媒體時代,在這個人人都可以談?wù)摻逃?、批評教育的時代里。
因此,本刊記者愿意歷時兩月的采訪、以大量篇幅來展示一所小學——泡桐樹小學、以及這小學校里的一批教師和校長。而他們,僅僅是祖國大地上成千上萬個優(yōu)秀教師的一些代表。了解他們,當人們再批評中國基礎(chǔ)教育的時候,也許可以更客觀、更公平。
2015年4月17日,由親近母語研究院主辦的第十一屆中國兒童閱讀論壇在南京舉行。
4月的南京,老樹新木,郁郁蔥蔥,萬象都是春氣。論壇在此時舉辦,前有4月2日童話文學作家安徒生的誕辰,后有4月23日“世界讀書日”,也似節(jié)氣里講“清潔明凈、雨生百谷”。而閱讀的意義最終亦要人立身處世,對自身有一份清明,而對天地萬物有一種敬畏。
然而,隨著現(xiàn)代教育的普及、圖書市場的繁榮,緣何我們的閱讀本身卻成了需要討論的問題?
作為大陸乃至華語地區(qū)影響力最大的南京中國兒童閱讀論壇,迄今已舉辦十年。這個論壇,每年都會迎來全國二十多個省市的一千多名校長和教師,被稱為“點燈人的聚會”。十年間,兒童閱讀的推廣和實踐可謂遍地開花,涉及中小學教育、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兒童圖書出版、兒童閱讀研究等各個領(lǐng)域,有關(guān)兒童閱讀的倡議和爭論也層出不窮。
至于本次論壇的“兒童閱讀分級”,分級的必要性和怎樣分級都眾說紛紜,甚至很多人認為所謂“分級”只不過是出版商和書商為了促進銷售“生造”的概念。是是非非,先不定論,我們看到,兒童閱讀在各方的促進下,確實已成為教育改革的先行軍。
創(chuàng)新離不開傳統(tǒng)的土壤,離不開中國人腳下的這片大地。
本屆峰會上,記者欣然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中國與現(xiàn)代世界可以無隔,恰如一條長河。論壇上,嘉賓們甚至開始心平氣和地討論讀不讀《弟子規(guī)》。記者還看到,復蘇傳統(tǒng)文化的辦學者也在主講嘉賓之列,且數(shù)量不止一家。而體制內(nèi)學校的教育創(chuàng)新也令人耳目一新,北京亦莊實驗小學的全課程,正是以《易經(jīng)》的整體思維觀來進行課程改革。上海的史坦默科學教育,以解決問題為目的,以興趣為手段整合了數(shù)理化學科。
如此開放包容的胸懷,為一百年來中國基礎(chǔ)教育界所僅見。
因為,一百年來,現(xiàn)代知識分子大多形成了分別心,對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基本采用西方人也在不斷揚棄的、二元對立的西式思維,非此即彼,非善即惡,從來不曾心平氣和地去理解和尊重中西方各自的傳統(tǒng)。
記者個人認為,這是中國教育改革最大的難點、疑點和關(guān)鍵點,只有解決了它,中國的教育才會煥然一新。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才會有基礎(chǔ)教育的支撐。
傳統(tǒng)教育與西方現(xiàn)代教育并非水火不容,而是各有所長,也都存在各自的問題,不能說誰更好。
必須承認,東西方在思維上存在著巨大的鴻溝,應(yīng)該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前提下,來彌合這個鴻溝,取長補短,互相促進。
當然這很難,中國人用了一百年也沒有做到,障礙不在西方,恰恰在于,現(xiàn)代中國人不愿意去理解中國傳統(tǒng),依然輕視中華民族的祖先。
1994年7月5日,英國教育部長、大英帝國大主教與全英教科書決策委員會主席三人,召集英國各大宗教代表會議,正式推廣與促進新教育法令實施,宣布政府主辦的公立學校所有學生,在中學(GESC)會考之前,必須研讀五種宗教科目,即基督教為必修科之外,佛教、伊斯蘭教、印度教、猶太教、錫克教等由各地方教育部與學校磋商,選讀其中四科。
英國大小州郡以此為依據(jù),分別制訂各自的宗教教學大綱。如肯特郡教育部(地方教育部)已議決公布,其所管轄之所有學校選擇佛教為第二宗教必修科。主管肯特郡宗教教育的韓利普先生言,佛教以緣起法、四圣諦為基石,符合當今科學;倡導五戒、十善、四攝、六度;主張和平、非暴力,對提升社會道德、維護社會安定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據(jù)《人人網(wǎng)》)。
同樣,以孔孟之道為核心的中國傳統(tǒng)倫理,則以“角色倫理學”的課目,成為最近幾年哈佛大學最受學生歡迎的公共課程之一。
以上,可視為東方經(jīng)典進入西方體制。
三年前,本刊創(chuàng)刊初即以《華德福在中國》為封面報道主題,報道的重點在于家長和體制外的辦學實踐。華德福源自西方經(jīng)典,它有可能進入中國的課程體制嗎?為此,本刊記者走進了鄭州市管城區(qū),也走進了體制內(nèi)的師范大學,讓我們?nèi)タ匆豢?,西方?jīng)典進體制可行嗎?
更值得一問的是,中國經(jīng)典淡出中國現(xiàn)代教育者的視線已近一百年,中國經(jīng)典進體制究竟有多難?
醫(yī)教,即“教醫(yī)一體”,這個詞遍布古代的醫(yī)書藥典。人們大都知道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而在中國古代良醫(yī)心目中,醫(yī)生不僅是治病的技術(shù)人員,而是負責人心教化的偉大事業(yè),故而古人云:不為良相,便為良醫(yī)。
在近代中國,最能體現(xiàn)“醫(yī)教”精神、實踐“醫(yī)教一體”、匡扶社會的當屬槐軒學說。
中華文明雖歷千劫,然天理不絕人心,圣賢不絕斯世。蜀中大儒止唐夫子劉沅在風雨飄搖的道光年間集儒釋道三家于一身,終得孔孟之真諦。
佛家偏于養(yǎng)心,道家偏于養(yǎng)氣,止唐夫子以儒理訂百家之言,取二氏之長,闡三教精微,自開宗門,以大學實功教人,闡發(fā)成己成人、內(nèi)圣外王的方法和途徑,形成了匯通三教精微、影響長江南北以及海外、世稱“劉門”的“槐軒學說”。其學至今代有傳承,可謂中國最后一個體系完備的儒門學派,堪稱中國近代史上的奇跡。
目前,槐軒學說已有后來居上之態(tài)勢——
2011年,槐軒門人、蜀中扶陽派、俗稱火神派的醫(yī)師盧崇漢先生受邀赴日本講學,因盧先生不會以普遍話演講,日本中醫(yī)泰斗、日本中醫(yī)學會會長伊藤良先生以87歲的高齡,帶頭學習四川話(《扶陽論壇》第四輯,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最近兩年,來自德國、美國和漢學家紛紛前往雙流傳統(tǒng)文化研習會,親謁止唐夫子的傳人及門人。
當然,槐軒學說也大益于中國的基礎(chǔ)教育,因此,本刊記者前往江蘇和四川雙流,去看一看,根植于槐軒學說的扶陽醫(yī)學將怎樣幫助中國的家庭和下一代。
雖說教師們不一定要過著“人閑桂花落”的悠閑生活,但教育本該是一件輕松美好的事業(yè),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古往今來的教者大都這樣,無論是木匠、石匠的授徒,還是戲班子里的傳藝,都是師傅少說,徒弟跟著師傅多練,自己慢慢摸索出門道來。
教育方法的不同,正是這個學生的用處不同。
春秋末期的亂世中,孔子帶著三千弟子,黑白兩道都需要擺平才行。因此,除了教學之外,孔子周游列國、刪定六經(jīng)、日日弦歌不墜都沒有耽誤他正常的教學工作,并且教出了七十二位賢人。
以孔子之徒來打比方,與現(xiàn)代教育可能有點格格不入,但并非沒有一點借鑒意義。比如,代師授徒這一件事,在自主課堂、高效課堂、翻轉(zhuǎn)課堂上都大有可為。本刊記者在采訪中也見過這樣的老師,尤其在小學語文教學中,一些白話文課文思想深度、文學價值都很低,有的老師們則讓學習委員代其上課,自己在一邊觀摩、點評。這就發(fā)揮了不同學生的作用,老師們可以輕松下來。
當然,這需要得到校長和家長的支持。我們的教育管理者應(yīng)該理解和支持這樣的輕松教法,但實際上很難,因為現(xiàn)代社會所謂的管理,需要大家做做樣子。
其實,所謂管理,那是西方國家長期奴隸社會在今天的延續(xù),那只是認真的兒戲,真沒有必要在今天的校園大談管理。校長無為而治,相信自己的教師,教師相信自己的學生,教育就好辦多了。
1930年代,英國學者李約瑟在研究中國科技史時曾提出了一個著名的問題:“盡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fā)展做出了許多重要貢獻,但為什么科學和工業(yè)革命沒有在近代中國發(fā)生?”圍繞這個難題的爭論持續(xù)至今,似乎成了近現(xiàn)代中國的一個魔障。
100多年過去了,曾經(jīng)的“賽先生”已徹底改變了中國的面貌。30多年過去了,科學教育在中國的基礎(chǔ)教育中到底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與美國這樣的發(fā)達國家相比,還有多少差距?正如本刊記者所看到的,中國老師們對于科學教育的自覺探索和實踐實際早已超越了我們的想象。
中國的科學教育需要向世界學習什么?我們到底還缺乏什么?這是一個還需要長期思考和實踐的問題。
崔永元曾經(jīng)說,自己對教育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北京十一學校,他說,他對中國的教育又有希望了。
提起北京十一學校,所有人馬上聯(lián)想到“選課、走班”兩個關(guān)鍵詞。更了解十一學校的人還會說“分層、分類”教學。沒錯,十一學校的確開出了很多必修課、選修課,學生可以自由選擇喜歡的課程和老師,以走班的方式尋找自己上課的教室和夢想。豐富的課程和多樣的課堂點燃了學生的求知欲,由求知欲產(chǎn)生的巨大力量使學生專注于學習,考試不是目的,但效果是考試成績非常優(yōu)異。
十一學校的模式可以學習嗎?甚至可以復制嗎?
這個問題就要進入十一學校內(nèi)部去剖析它的內(nèi)在基因。
十一學校的成功在于解放了人——還以人的尊嚴,給人以自由,授人以權(quán)力。
首先,解放了教師——給老師自由,賦予老師權(quán)力,讓老師成為創(chuàng)造課程的研發(fā)者,同時也是課程資源的整合者、調(diào)度者。
其次解放了學生。教師開發(fā)出豐富多彩的課程,讓學生可以選課、走班。十一學校有一句話:教育,就是與孩子的天性合作。
最后解放了校長。校長的權(quán)力分散,決策權(quán)下放,由掌握的信息最充分的那個層面來做決策。所以副校長下到基層做管理,使管理扁平化,讓師生的需求以最快的速度得以反應(yīng)。
李玉龍先生去世,熟悉他的人都萬分悲痛。要嘗試去評價他,并不容易。
有人說,他是啟蒙者,中國教育的啟蒙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有人說,他是一位伯樂,發(fā)現(xiàn)并挖掘了一群教育的理想主義者。而在這些理想主義者眼中,他被大家尊稱為“老大”,他是“我們當中最好的一個離開了”。
青春永不散場,“而他走的實在太快太快,快到我們無法望其項背?,F(xiàn)在,他終于停下了,容我喘一口氣,繼續(xù)前行?!保o現(xiàn)梅語)
李玉龍到底留下了怎樣的遺產(chǎn),這是我們再回首,“發(fā)現(xiàn)李玉龍”的初衷。而要真正挖掘和反思這份遺產(chǎn),我們可能都還要花上更長更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