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正 鄒志翔

“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在如火如荼的革命戰(zhàn)爭年代，鄒覺民為開創(chuàng)贛東北革命根據(jù)地，作出了自己的貢獻，書寫了崢嶸歲月的一段傳奇。

投身革命 上下求索

鄒覺民的父親鄒純澤是當?shù)赜忻墨F醫(yī)，為人正直、仗義，在附近十里八鄉(xiāng)頗有威望，對覺民后來走上革命道路影響很大。他1906年考入九江府中學堂，因成績優(yōu)異，校方免除其學雜費。在校期間，他受同盟會會員楊賡笙、王恒等教師的啟蒙，與許多仁人志士一樣，在那個黑暗的年代積極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發(fā)表文章呼吁社會變革，投身革命活動。

1911年鄒覺民從九江府中學堂畢業(yè)，因成績名列前茅，校長羅大佺（同盟會會員）保薦他到九江沙河高等小學堂當校長。他積極參與舊民主主義革命并創(chuàng)辦了“青年書社”，該書社后來成為中共黨組織在沙河活動的秘密據(jù)點。他積極傳播進步思想，帶動了贛東北很多進步青年投入革命熱潮中?！拔逅摹绷已嫒急槿珖H，鄒覺民主動聯(lián)系當時湖口在外讀書的青年學生回鄉(xiāng)宣傳反帝反封建思想，組織罷課、罷市和游行示威。期間，鄒覺民與方志敏在九江同文書院，多次共同探討馬列主義真理，為傳播進步思想奔走呼號，隨即成立“閱書報社”。惲代英在九江宣傳馬列主義時，鄒覺民積極響應，又與方志敏一同組織成立了“馬克思主義研究小組”，培養(yǎng)了一批進步青年，蔡若虹就是其中之一。

領(lǐng)導暴動 建立武裝

1926年7月，當北伐軍劍指九江之際，鄒覺民率領(lǐng)農(nóng)民奪取了“舜德鹽卡”和“江橋稅卡”的槍支彈藥，成立了湖口第一支革命武裝，并率領(lǐng)農(nóng)民自衛(wèi)軍配合北伐軍攻克湖口縣城。次年2月，他在家鄉(xiāng)組建農(nóng)民協(xié)會。1928年，經(jīng)中共贛東北特委書記饒漱石的介紹，鄒覺民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這年12月，他為中共江西省第二次代表大會選址于湖口縣舜德鄉(xiāng)王燧村王文鳳家，為會議的成功召開做了大量籌備工作，并以湖口代表身份參加了會議。大革命失敗后，白色恐怖日益嚴重，黨組織連遭破壞，革命轉(zhuǎn)入低潮，鄒覺民被國民黨當局通緝，他藏匿槍支，潛入安徽至德縣從事地下活動。

翌年1月，鄒覺民潛回湖口，組織了“汪墩暴動”。1929年4月，他取出藏匿的槍支組建贛東北紅軍游擊第一大隊，9月成立贛東北革命委員會，他當選為委員，實際主持工作。依據(jù)湖口濱湖達江，中有武山，處于都（昌）、湖（口）、鄱（陽）、彭（澤）四縣交界的有利地理位置，他組織革命政權(quán)，實行紅色割據(jù)。同年10月，方志敏在弋陽召開信江第一次工農(nóng)兵代表大會，成立信江區(qū)蘇維埃政府，方志敏任蘇維埃政府主席。贛東北形成了弋陽和湖口兩塊革命根據(jù)地，兩地遙相呼應，互為犄角，革命形勢一片大好。

土地革命 風起云涌

自1929年贛東北革命委員會成立起，鄒覺民率領(lǐng)都、湖、彭三縣交界地區(qū)人民開展轟轟烈烈的土地革命運動。為了保障蘇區(qū)人民生活穩(wěn)定，粉碎國民黨經(jīng)濟封鎖，他劃區(qū)設(shè)鄉(xiāng)，成立蘇維埃。打土豪，分田地，基本實現(xiàn)了“耕者有其田”。又組織“平民銀行”“同志商店”，活躍金融，保護工商業(yè)。為穩(wěn)定蘇區(qū)供給，還布告律令，組織群眾“平糶度荒”，平抑物價，打擊投機倒把，廢除苛捐雜稅。他還提倡婦女解放，號召婦女剪發(fā)放腳，并自編了《婦女歌》：“婦女起來聽我言，大腳本自然，小腳討人嫌，為何用布纏？……快來團結(jié)緊，勇敢沖上前，爭得婦女美好的明天?！编u覺民還負責紅軍財經(jīng)工作，他秘密開辟地下運輸線，為紅軍游擊隊運送彈藥及物資。經(jīng)他過手的銅板、銀圓何止千萬，不曾私吞一個。那些日子，鄒覺民家?guī)缀醭闪烁锩摹奥?lián)絡站”，中央特派員徐德幾次來他家當“長工”，方志敏則化裝成貨郎，幾次吃、住在他家，并贈給他一枚指南針。他將指南針一直放在貼身衣袋里，帶著它轉(zhuǎn)戰(zhàn)南北……

在發(fā)動土地革命的同時，鄒覺民組織暴動，襲擊姑塘海關(guān)，建立根據(jù)地，一時間革命運動轟轟烈烈。當時，“除縣城及城郊一二里外，都湖彭交界地區(qū)都是赤區(qū)”，萬眾歡呼，蘇區(qū)的天空格外明朗。

審時度勢 精密籌劃

1930年4月29日，鄒覺民率領(lǐng)游擊隊和近3000農(nóng)民赤衛(wèi)隊攻下了湖口縣城，救出特委書記黃光?！昂诒﹦印钡膭倮饎恿巳珖粫r周邊縣區(qū)反動派如驚弓之鳥。蔣介石大為震怒，忙派軍艦馳援湖口，同時命令國民黨第88師朱世貴部隊會同“三縣圍剿”合力鎮(zhèn)壓。黑云壓城城欲摧，湖口蘇區(qū)300多名革命骨干、近千名革命群眾慘遭殺害，一時腥風血雨，日月無光，一些領(lǐng)導人對前途悲觀失望，脫離了革命隊伍。

一個月后，都（昌）湖（口）彭（澤）三縣民眾在湖口縣江橋鄉(xiāng)趙家蕪舉行紀念“五卅”大會，作為蘇維埃主要負責人的鄒覺民勇敢亮出了蘇維埃旗幟，在3萬人大會上慷慨陳詞，鼓舞群眾。國民黨惱羞成怒，加緊縮小“三縣圍剿”范圍，對湖口革命武裝形成絞殺之勢，情況萬分危急。6月，縣委書記譚和赴上海尋找黨中央，鄒覺民臨危受命，接任縣委書記。他審時度勢，隱蔽精干，保存武裝，迅速安排同志轉(zhuǎn)移，并派人赴弋陽與方志敏聯(lián)絡。

寧死不屈 慷慨就義

1930年6月10日，因叛徒告密，鄒覺民不幸被捕。被押解經(jīng)過村前，妻兒聞訊攔道慟哭，鄒覺民高聲喊道：“莫哭！共產(chǎn)黨開花必結(jié)果，幾十年后我又是一條好漢！”敵人對他嚴刑拷打，折磨一個多月，他寧死不屈。7月27日，鄒覺民和他的幾位戰(zhàn)友被押到刑場——江橋橋頭。他抬頭西望，不過2里，便是他的家鄉(xiāng)，那里有老母和妻兒，但自古忠孝難以兩全。面對劊子手舉起的屠刀，他大義凜然，仰天長笑：“革命有開花必有結(jié)果，再過20年，神州必是赤縣之天?！鄙n煙暮云，殘陽如血，一代英豪鄒覺民就這樣英勇就義，壯烈犧牲。因為是“匪首”，敵人殘忍地砍下他的頭顱，懸掛湖口縣城示眾，他犧牲時年僅43歲。也就在烈士就義的當天，鄒覺民的學生、新中國成立后任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副主席的蔡若虹，正帶著一群同伴從外地匆匆趕往江橋，想與自己的老師相見。當這些青年跋山涉水趕到刑場時，一切都晚了，他們看到的是老師的遺體，不禁俯身大哭。20歲的蔡若虹和同伴們小心翼翼地將遺體抬回村，從他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塊懷表狀的銅色指南針，交給師母李長英。一周后，當?shù)匕傩彰爸ｋU，將鄒覺民的頭顱從縣城城樓偷回，村民挖墳開棺，這才使他身首合一。

后人給新中國美術(shù)奠基人之一的蔡若虹寫傳記如是記載這件事：“刀叢亡命”的青年“曾冒著生命危險在國民黨殺場的尸堆中尋找革命同道的遺骸”。那枚浸滿烈士鮮血的銅色指南針，凝聚著革命情誼，見證了革命歷史，成為覺民留給后人最珍貴的傳家寶。

紅色基地 光昭后世

可以告慰先烈的是，19年后，鄒覺民的預言得以實現(xiàn)：1949年5月9日湖口解放，革命開花結(jié)了碩果，神州變?yōu)槌嗫h之天。那枚沾有鄒覺民血漬的指南針和他的書籍、照片，一直被他的妻子珍藏著，用來教育后人。新中國成立初，江西省省長邵式平曾寫信問候他的妻子；鄒覺民的戰(zhàn)友、省監(jiān)委副書記陳鈞也曾給予她關(guān)懷?！肮鈽s烈屬”的小牌一直掛在他家門前。1956年，鄒覺民的妻子還作為烈士遺屬被接到省城開會；蔡若虹每到九江，總要打聽老師后人的消息，關(guān)心他們的生活?！逗诳h志》專門為鄒覺民立人物傳，江西省革命烈士紀念堂也詳細記載了他的英勇事跡。

時至今日，這枚已近百年的指南針，外殼依然錚亮，指針永指南方，成為革命者精神的象征。每當人們見到這枚凝聚著戰(zhàn)友情誼、見證革命歷史的指南針時，不禁睹物思人，激起對鄒覺民的無限懷念與敬仰。他的精神和信念一直激勵著后人，不管命運怎樣坎坷、道路如何艱辛，都將永遠向前。

令人欣慰的是，2015年6月，當?shù)卣畵芸钪匦蘖肃u覺民墓冢，刻石立碑。青山之巔，翠柏森森。拾級而上，石碑巍峨。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石仲泉同志題寫的“鄒覺民烈士永垂不朽”9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大理石浮雕的鄒覺民烈士遺像沉穩(wěn)剛毅，目光炯然?！捌淙穗m已歿，千載有余情?！?0多年過去了，雖經(jīng)歲月風雨吹打，烈士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愈加偉岸高大。他和戰(zhàn)友聚會的地方，當年的亂墳崗，如今已成為紅色教育基地，許多百姓和學生紛紛前往憑吊，朵朵白花寄托哀思，表達崇敬之情。

今天，人民幸福，國家強盛，人們不會忘記他。后人將繼承他和無數(shù)先烈的遺志，奮斗再奮斗，努力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責任編輯 /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