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吳夢琦++趙涵漠

中國很少有領域能達到世界一流，但魔方恰好是一個，這是中國魔方最耀眼的地方，現(xiàn)在所有的魔方世界紀錄基本上都是使用中國魔方創(chuàng)造的。

包大慶的名字曾因設計魔方而出現(xiàn)在《華爾街日報上》。（攝影 魚子）

孤獨

趁領導不在的時候，福建三明鋼鐵廠的工人包大慶會偷偷拿出魔方，一邊轉(zhuǎn)，一邊盯著眼前的兩塊顯示屏，一塊是監(jiān)控視頻，一塊是數(shù)據(jù)顯示器。顯示屏里，火紅的鋼水從鋼爐傾瀉而下，冷卻，形成鋼胚，他的工作是看著鋼胚被切成等長的幾截。切割鋼胚用的是氫氧焰，有時候自動化的氫氧焰切割機會出現(xiàn)罷工，鋼胚割了一半割不斷，這就到了包大慶上場的時候，他背著手持的電動切割機一路跑去車間，自己割。割的時候火焰飛濺，炸到身上，也是辣辣的。

但大部分時候，是無聊的枯坐，鋼鐵廠 24小時不停工，工人們也要三班倒，三天一次通宵。魔方咔咔地轉(zhuǎn)著，倒是一種抵擋睡意的好方法。當時的魔方復原手法，其中一步叫“五四運動”—五轉(zhuǎn)四逆，這倒是很適合工人包大慶的身份，他一邊哈欠連天地坐著，一邊在手腕間進行了無數(shù)次“五四運動”。

魔方發(fā)明于1974年的匈牙利，建筑學教授厄爾諾·魯比克做出了第一個魔方的雛形，目的是幫助學生們認識空間立方體的組成和結(jié)構。但他自己轉(zhuǎn)動了幾下，發(fā)現(xiàn)原本齊整的魔方竟然很難恢復—數(shù)學家后來聲稱，一共有4300億億（4.3×1019）個可能的排列組合，即使像包大慶這樣，三秒轉(zhuǎn)動一次手腕，轉(zhuǎn)動一輩子，也無法窮盡手中的變化。

匈牙利人這么解釋魔方的好處，“可以把它放在口袋，在任何時間地點拿出來玩，它能夠緩解一個人站在人群中的孤獨感。”

因為在《最強大腦》中表演魔方而聞名的賈立平說，“我一開始玩魔方是因為孤單?！彼麖男〔粣壅f話，在同學中沒什么存在感，“沒什么人記得住我?！辟Z立平小個子，戴副眼鏡，有些少白頭。在網(wǎng)上，有人問，“玩魔方的人是否單身率比較高？”他給出了肯定的答復：“肯定是很高，玩魔方很難找到女朋友?！彼€記得第一次見到另一個魔方高手孫虹燁的情景，那是一次聚會，孫虹燁全程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低頭玩魔方，看起來緊張又靦腆，“比我還內(nèi)向”。

“魔方玩家一般來說還是比較寂寞的，要是朋友很多，你也不會來玩魔方?！?004年，遠在昆明的大二學生楊淳，決定在學校成立一個魔方社團。這是中國有據(jù)可考的第一個魔方社團，但只有兩個學生看在他免費送魔方的誠意下參加進來，第二年，就一個都沒有了。就連他喜歡的女生，也從魔方社轉(zhuǎn)去了書畫協(xié)會。

在美國，玩魔方的人被稱作“書呆子酷哥”（geek chic）。在美劇《生活大爆炸》中，宅男科學家Sheldon決定舉辦一個虛擬派對，他邀請了魔方的發(fā)明者、匈牙利人厄爾諾·魯比克，理由是，“他雖然有錢，但肯定很寂寞?！?/p>

作為三明鋼鐵廠 2萬工人中唯一的魔方愛好者，包大慶很難不感到寂寞，當他在車間里擺弄偷偷帶去的魔方時，大概可以克服一二。在鋼鐵廠工作了17年，5個人的班組，包大慶連副組長都沒當過。他說話聲音細細的，一句比一句慢，若是問到他的性格，他會說“我和熟悉的人一起，還是比較外向”—內(nèi)向者一貫的自我評價。

江淦源是競速魔方的高手，同時也是魔方設計師。（攝影 陳文?。?/p>

《最強大腦》將孫虹燁和魔方帶入了主流視野。（攝影 Ing）

包大慶可以在40秒內(nèi)將一個打亂了的魔方還原，但這又怎么樣呢，“會玩魔方也沒什么，沒有人覺得這可以成為一項事業(yè)。”對于他的工友們來說，魔方玩得好，就和說誰撲克打得好差不多。包大慶圓臉，個子不高，但手粗腳粗，也是工人階級的體格。2004年，當包大慶一個人在車間里擺弄魔方時，他已經(jīng)快30歲了。這時，魔方退出主流視線也有10多年了。

后來，包大慶成為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好的魔方設計師之一。

清教徒

在1980年代魔方第一次傳入中國時，因為新鮮，因為價格低廉，曾經(jīng)風靡一時，成為一代人的童年回憶。但這與其說是因為魔方有多好玩，不如說是因為當時娛樂方式貧乏—隨著電子游戲的普及，與后來動輒玩家上千萬的電子競技相比，這款略顯陳舊的玩具，娛樂性乏善可陳，感興趣的人變得少得可憐。

魔方玩家總是懷念自己第一次復原魔方成功的經(jīng)歷，當時體驗到的快樂是他們“入魔”的動力。包大慶高二時，同班同學和他打賭，問他能不能把一個魔方還原。他轉(zhuǎn)啊轉(zhuǎn)，轉(zhuǎn)出一個面，另一個面就亂了，他來了勁，找來紙筆，左右上下，每轉(zhuǎn)一次，記錄下變化，當最后，一個還原的魔方陡然出現(xiàn)時，那種滿足就像洗了個熱水澡。楊淳的第一次成功發(fā)生在午夜12點，困擾他許久的魔方擺在面前，他想再試最后一次，沒想到鬼使神差，將順時針的旋轉(zhuǎn)改為逆時針，竟然大功告成，當時他心中像有光一樣。

但某種程度上，這只是從側(cè)面證明了這個游戲的困難和枯燥。對此最有感觸，或者說最倒霉的是英國一位叫帕克的建筑工人，從1983年買下魔方開始，他一直為解開魔方而奮斗。他不信邪，不看已有的還原公式，一定要靠自己。誰想到，直到歷經(jīng)26年、2.7萬個小時后，他才成功?！爱斘掖_定每一面都是同樣的顏色后，我哭了?！迸量嗽诮邮懿稍L時說，“因為玩的時間太長，我還弄傷了手腕?，F(xiàn)在，我終于擺脫了它的魔力?！?

在電子時代，對魔方“入魔”的人，由此帶上了一層“清教徒”色彩。可能是為了追求智力上的成就—最少多少步能夠還原一個被任意打亂的魔方？這被數(shù)學家稱為“上帝之數(shù)”;同樣的原理下可以構造出不同結(jié)構的魔方，尋找各不相同的還原方法;也可能是單純地追求“更快”：牢記已被發(fā)現(xiàn)的公式，每一條公式對應一種打亂了的圖案分布情況，通過長期練習，依靠肌肉記憶的方式，在拿起一個魔方時，快速判斷適用的公式，用手指撥動魔方，使之成為一項手部極限運動。以常用的CFOP還原方法為例，需要背誦119條基礎公式，如果希望進一步提升速度，那么可能有1000條公式需要記憶。

江淦源屬于中國第一批速擰愛好者。13歲時，他還原三階魔方（三層六面正方體魔方）的成績是2分33秒，21歲時，他給自己定下目標：成為中國第一個20秒以內(nèi)還原的人—每天都要打亂還原100次以上—在網(wǎng)絡上，這符合“CUBER（魔方）綜合征”的表現(xiàn)，其他表現(xiàn)還有：看見一個魔方就想還原，以及對任何正方體都敏感。

為了讓魔方轉(zhuǎn)得更順滑，速擰玩家想了各種方法，江淦源嘗試過往魔方中滴入食用油，也試過把鉛筆芯磨成碳粉灑進去，一位香港玩家則發(fā)明了用給皮衣上油的碧麗珠來潤滑魔方的方法，甚至還有人將安全套里的潤滑油也擠進了魔方。

“這就是一種體育精神。”江淦源說，“追求更快更強?！?/p>

包大慶屬于另一種。他不再滿足于普通的三階六面體魔方，開始搜索所有他能找到的“異形”魔方：四階、五階魔方，金字塔魔方，球型魔方，十二面體魔方，齒輪魔方……他也不再單純地練習還原魔方，而是使用鋸子、電烙鐵、520膠水，在車間里將手上的魔方拆開，觀察結(jié)構，研究原理，弄明白魔方轉(zhuǎn)動的秘密?！拔矣X得魔方轉(zhuǎn)的過程中，很多面都可以轉(zhuǎn)，零件又不會丟出來，是很神奇的東西?！卑髴c先是改造已有的魔方，慢慢地，他開始設計屬于自己的魔方。

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群在各自的生活中，都不那么如意的人。江淦源畢業(yè)后第一份工作是工程師，但所負責的工程一直到他兩年后辭職，都沒有啟動;楊淳不喜歡自己的草料科學專業(yè)，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賈立平工作后有嚴重的自閉傾向，甚至不愿意和人說話;孫虹燁高考失利，連續(xù)兩年申請留學被拒簽;包大慶高考失利后，讀了鋼鐵廠的職校，他父親給他取名“大慶”，也是奔著工業(yè)學大慶的口號，希望他當工人，但現(xiàn)在，“工人地位也沒那么高”。

“我沒辦法向這個社會來展示我的能力，但我可以通過魔方，像這樣來展示?！睏畲窘忉屃怂麄冞@些人的初衷，通過魔方獲得認可，對于絕大多數(shù)在學習和工作中難以得到稱贊的人來說，異常寶貴。

全世界最好的魔方

2011年，包大慶的名字出現(xiàn)在美國《華爾街日報》上。當年在泰國舉辦了世界魔方錦標賽，以魔方的發(fā)明人魯比克命名的魯比克魔方（Rubik's Cube）是大賽的贊助商，但報道中說，讓生產(chǎn)商“困惑不已”的是，無論是來自波蘭的比賽冠軍，還是其他頂級高手，他們使用的都不是魯比克魔方，“許多頂尖的魔方選手選擇中國魔方設計者包大慶的產(chǎn)品。”

包大慶給自己的魔方取名大雁，“大雁”是他的網(wǎng)名“大煙頭”的諧音，取名“大煙頭”是因為他煙抽得兇，特別是設計魔方的時候，一天兩包。自從30歲開始玩魔方，包大慶終于找到了自己擅長的事—他不擅長說話，不擅長升職加薪，但他至少擅長在腦子里虛構空間、切割結(jié)構。

“大雁魔方，真正將玩具魔方和競速魔方區(qū)別了開來。”江淦源是2006、2007兩年的中國魔方三階速擰紀錄的創(chuàng)造者，他說的競速魔方，指的是—更順滑的轉(zhuǎn)動，可以適應競速選手每秒撥動7次以上的轉(zhuǎn)速，而在高速旋轉(zhuǎn)中，魔方還要保證不散架，不卡死。

早期的國產(chǎn)魔方，作為國外魯比克魔方的仿制品，生產(chǎn)廠家可能是某某電風扇廠、郵電廠，價格不過幾塊錢。為了降低成本，使用的是廢舊塑料，聞著還有一股刺鼻味，制作工藝不達標，轉(zhuǎn)動也困難，不僅可能卡死，還可能碎掉—江淦源13歲時第一次參加國內(nèi)的魔方比賽，就在賽場上捏碎了一只嶄新的國產(chǎn)魔方。

包大慶對三階競速魔方的熱情已經(jīng)減退，如今，他設計了大量異形魔方。 （攝影 魚子）

“當時限制擰速的，主要是魔方本身的質(zhì)量?！苯圃凑f，在國外單次還原三階魔方最快達到10秒以內(nèi)的時候，國內(nèi)的記錄，由他保持的，還是17秒多。

在這之前，第一款中國設計的魔方，是楊淳設計的。2005年，失敗的魔方社團長楊淳帶著一沓人民幣、一疊圖紙，以及一個魔方，在昆明的郊區(qū)尋找愿意接單的注塑廠—他要求他們按照圖紙和實物，制作一套魔方的模具和一批魔方零件。

在魔方論壇，包大慶給楊淳的魔方取名為“國甲”，甲就是第一個的意思，以后再出現(xiàn)的魔方就順延稱為國乙國丙。這樣一個完全隨意的名字，顯示在當時，這更像是圈內(nèi)的自娛自樂。

沒有請裝配工人的錢，玩家買到手的是一口袋零件，需要自己組裝。而且，由于昆明的小作坊工藝也高不到哪兒去，玩家拿到魔方，首先要做的是刮毛刺，不然可能割手—但這已然是當時中國魔方玩家能買到的最好的國產(chǎn)魔方。

2007年，使用第二代國甲魔方，中國的速擰紀錄首次突破10秒。

一個國產(chǎn)魔方的時代到來了，中國的魔方玩家意識到，魔方不好，他們可以自己設計：玩家們開始在網(wǎng)上交流創(chuàng)意，分享設計藍圖，討論構思，最新的試驗品則在玩家間流傳，由他們給出評測和改進意見。

“當時我給楊淳提過一個理念，魔方旋轉(zhuǎn)，卡角的軌道圈越小的話轉(zhuǎn)動會越省力，速擰的魔方圓角越大越好，但圓角大的話，會影響外面的外觀，我就想到靠外面的倒角不要很大，靠里面的倒角做大，這個理念就是內(nèi)陷的倒角，小軌道圈，后來做出來的就是大雁的孤鴻魔方?！卑髴c說，他設計了4款三階競速魔方，分別取名“孤鴻”、“凌云”、“輪回”、“展翅”—相比他的理科背景，頗為文藝的名字。

魔方進入了“大雁”時代。“當大雁發(fā)力后，所有速擰玩家的平均速度都縮短了兩秒。兩秒是什么概念？兩秒鐘可以五次刷爆世界紀錄?！本W(wǎng)絡上一位魔友這么評價大雁魔方的意義。 怎么理解這款魔方的重要性？“如果把玩具魔方比作一般的手機，國甲比作普通的智能手機，這就差不多類似iPhone?！苯圃凑f道。

2011年，一個波蘭少年使用大雁魔方，打破了世界紀錄，單次復原時間提高到8.65秒。

“一開始，國外以為我們在作弊?！币晃荒в颜f，但很快，國外魔方玩家也開始使用中國魔方，還在淘寶上組團購買。

常方圓是世界魔方協(xié)會的中國區(qū)代表，是2011-2015年三屆世界魔方錦標賽的裁判之一，她告訴《人物》記者自己的觀察：“世界選手用的魔方就是當時國內(nèi)最好用的，國甲最好用就用國甲，大雁最好用就用大雁，牌子有新舊更替，他們和我們用的，在全球競速圈是一樣的?！?/p>

“我的第一個速擰魔方就是中國設計的，那是8年前?！卑拇罄麃喨朔屏⒖怂梗‵eliks Zemdegs）綽號“菲神”，是如今的世界速擰魔方第一人，他告訴《人物》雜志，“我?guī)缀跤眠^所有中國品牌的魔方，它們比魯比克魔方操作性要好很多，在我的玩競速的朋友中已經(jīng)沒有人用魯比克魔方了。”2015年，菲立克斯使用中國魔方，將三階還原記錄提高到了6.88秒。

“中國很少有領域能達到世界一流，但魔方恰好是一個，這是中國魔方最耀眼的地方，現(xiàn)在所有的魔方世界紀錄基本上都是使用中國魔方創(chuàng)造的?！苯圃凑f，這說的不是，因為中國“世界工廠”的地位，全世界大部分魔方都在中國組裝生產(chǎn)，不是“made in China”，而是“designed in China”（中國設計）。

混戰(zhàn)

由發(fā)燒友創(chuàng)造的勝利是短暫的。在國外，大雁魔方被稱為魯比克魔方的“增強型的中國仿制品”，被認定侵犯了魯比克魔方的知識產(chǎn)權。有時發(fā)往美國的貨會在海關被扣掉。

“他們以三階魔方的圖形申請了商標。”包大慶說，雖然從內(nèi)部結(jié)構來看，大雁魔方和魯比克魔方已經(jīng)區(qū)別很大。

魔方創(chuàng)始人還提出了一項解決中國魔方的辦法—67歲高齡的厄爾諾·魯比克決定自己來設計競速魔方，以此與中國的設計者展開競爭。魯比克魔方的生產(chǎn)商Seven Towns公司則表示，他們將捍衛(wèi)其全球注冊商標，禁止山寨版魔方進入實體店銷售。

但這些依然無法阻止中國魔方在競速魔方中的統(tǒng)治地位。

“搞了這么多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魔方賣得動，也沒發(fā)現(xiàn)我們魔方賣不動，大家都不買他們的了嘛?！苯圃凑f。不過，他也覺得外國人并沒有那么重視這一塊市場，“他們覺得競速魔方市場太小，不如做玩具魔方和廣告魔方。他們喜歡做那種大的創(chuàng)新，別人沒做過的事，而不是改良?！?/p>

而在國內(nèi)，這些魔方愛好者漸漸發(fā)現(xiàn)他們陷入了一場自己不熟悉的混戰(zhàn)中?！按笱闳A被盜版最嚴重，在澄海那邊應該不下20家在高仿盜版?！闭f起來有些諷刺，在國外，他們被當做抄襲者，在國內(nèi)，又有人抄襲他們。

楊淳設計的第五代國甲魔方，被一個玩具廠的商人搶注了專利，“他抄了我的國甲五代，然后他拿了一個什么證，說那個是他高中時候的發(fā)明，不是他抄我，反而是我抄他了?！?包大慶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雁品牌也在美國被人搶先注冊商標了。

更讓這些設計師難以應付的，是抄襲者的振振有詞，“我們不是都在抄魯比克嗎？”

“煙頭，我現(xiàn)在看明白了，和生意人談我們的情懷，就是扯淡?！币粋€魔方玩家這么和包大慶說。

2014年之后，包大慶不再設計魔方了，原來設計到一半的魔方也停了下來，“對魔方的熱情有些減退。我也累了，這些事搞得我很煩?！?/p>

不再設計魔方后，包大慶從工廠辭了職，離開三明，舉家搬到福州，“錢也夠花了，不想自己那么累?！卑髴c說。魔方也給了他豐厚的回報，“保守估計，1000萬總有?！苯圃凑f。

“我也一樣，我也有兩年沒有做魔方。設計創(chuàng)意越來越少，要是設計成功了就鋪天蓋地來抄襲?！睏畲九苋シN火龍果，成了魔方圈廣為流傳的新聞。

魔中魔

在包大慶們不再設計魔方的兩年，真正讓魔方進入主流視線的，是炫酷的電視節(jié)目。參加《最強大腦》的孫虹燁和賈立平成為“中國魔方圈最有名的人”。網(wǎng)絡上孫虹燁點擊量最高的一條視頻，是中日對抗賽，他和日本選手西裝革履，英氣逼人，在激昂的音樂聲中跑向自己的魔方臺，表演一次還原100個不同的魔方，場面炫酷，吸人眼球，這一視頻在網(wǎng)上有著上千萬的點擊量。仿佛一夜之間，魔方重新火爆。節(jié)目結(jié)束不久，孫虹燁成立了自己的魔方公司，出品了刻有自己名字的“孫虹燁”魔方。

半年之后，孫虹燁驕傲地宣稱，他的魔方公司在100多個城市有了400多家加盟商，商業(yè)模式是在教育培訓中加入魔方課，為這些機構招生引流，“現(xiàn)在實體教育機構不好活，最大問題是招生，通過魔方的教程，讓孩子來學，是不是就進入到這個機構了。再去做轉(zhuǎn)化，學別的?！?/p>

在一檔電視節(jié)目中，他有信心地估計，“現(xiàn)在魔方還是藍海，它的發(fā)展可能是現(xiàn)在1000倍左右。”

而在南方，包大慶之后，最好的魔方多由規(guī)模化的工廠生產(chǎn)。他們曾是讓包大慶們苦惱不已的抄襲者，但現(xiàn)在，他們有著最好的造塑機，最精密的儀器，以及收編的設計師團隊。永駿玩具廠的陳永煌如今有著中國規(guī)模最大的魔方工廠，“我們每天生產(chǎn)12萬個魔方。打敗它（大雁魔方）是很容易的事。”

“設計師品牌，我是最后一個了?！贝笱隳Х街?，江淦源也設計了自己的魔方，在夾縫之中，他曾經(jīng)勸包大慶重新出山，“大雁那只展翅魔方很可惜，模具用的老化了，都不肯去換新的?！?/p>

2016年，兩年之后，包大慶“出山”了，他說自己放了兩年，發(fā)現(xiàn)心底還是放不下。但他設計的不再是三階速擰魔方，而是異形魔方：八卦魔方、七巧板魔方、繡球魔方……異形魔方?jīng)]有專利上的問題，但相比三階魔方動輒數(shù)百萬的銷量，一款奇形怪狀的異形魔方能賣一兩千個就差不多了，人們懷疑設計這種魔方根本就是虧本的，“哪有那么多人買啊?！?/p>

但包大慶樂在其中，仿佛又找到了當年在車間擺弄魔方的樂趣。已過“不惑之年”的他說自己最得意的，并不是自己設計的三階競速魔方，而是一款異形：他給它取名“魔中魔”—在魔方的每個面之上，還嵌套著一個圓，轉(zhuǎn)動魔方，有的時候外層的面動，內(nèi)層的圓不動，有時候圓和面又一起動。這款魔方成為許多魔方玩家的收藏，但他們一般只收藏著，不敢打亂，“還原太困難了”，魔友們說。而包大慶自己，也沒成功，“雖然我設計了，但我也不知道怎么還原?！边@種聽起來很難理解的事，就這么發(fā)生了。對于包大慶，這正是他理想中的魔方—充滿著不可思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