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間管理方面,孫楊堪稱個中大師。我和他的每次見面,無論是雜志封面的拍攝,中國游泳隊公開課的采訪,還是醫(yī)院的短暫探視,總感覺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在隨時看著手表,準備中斷我的采訪行為。
盡管每次總有些不情愿,希望過程能拉長,但很快會適應(yīng)這個過程,甚至變得有些欣賞。三月底,在北京某賓館,孫楊很抱歉地告知我這兩天的行程第一天上午,訓練,下午浙江方面進行會診抵達北京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1點,還有一個興奮劑檢查在等著他;第二天,全天的廣告拍攝,無數(shù)的NG,始終在站立的狀態(tài)中高速進行。對于一個骨折正處于治愈期的明星而言,這種使用顯然有些過量,但考慮到奧運會之前拍攝,對該產(chǎn)品更為有利一些,孫楊執(zhí)意將這一完整的流程走完,“但泳池10點關(guān)門,我必須抓緊時間游一游,”他拿著泳衣,露出虎牙沖著我一笑,“楊老師你有其他的問題,可以在微信上跟我說?!?/p>
在他略顯匆忙的腳步中,我精妙地捕捉到一種責任的彰顯,以及時我不待的凄惶感。
按照以往的慣例,在奧運會之前遭遇骨折這樣的晴天霹靂,其結(jié)果無外乎兩種情況:
第一種,抱憾告別奧運會,就像楊凌,王濛那樣。這是世界上最殘酷的真相,就好比你彩排了很多年,定制了最華麗的衣服等,但最終,你卻被告知儀式取消。
第二種,勉強參與奧運會,比如趙蕊蕊,劉翔。
這也是一種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勉強,那個叫做國家利益的繩子,勒住了運動員的所有其他選項,并試圖做出很多超越人體生理結(jié)構(gòu)的顛覆:骨折處的新晉愈合,心理的極度陰影。
很不幸,這種努力往往伴隨著徒勞,以及悲劇感加劇。趙蕊蕊在奧運會上三分鐘上場,劉翔兩次奧運會,或風情萬種的背影,或者煽情的一蹦一跳地對著欄架一吻,讓人無限唏噓。
但孫楊似乎沒有給自己留后路,他從來要做的,是那種運動場的孤本——就像骨折后的趙宏博那樣,迎著世界上最大的壓力,頂著女伴兼老婆申雪,最后衛(wèi)冕無疆。他也將這一目標,放在了浙江十佳運動員頒獎典禮的現(xiàn)場公布,希望這么多人來見證這一傳奇。
自從今年1月29日,孫楊在澳大利亞黃金海岸的身體力量訓練時發(fā)生了意外,右腳第五跖骨骨折之后,為了重新回到競爭的序列,孫楊就開始了這種瘋狂的追趕:
2月9日,正月初二,受傷后第十一天,孫楊帶著支架下水訓練,并在訓練中制造了單腿打水50次游出28米。這個瘋狂表現(xiàn)讓團隊和教練非常緊張,因為他打水基本靠一條腿,走路靠拐杖,稍有不慎就會再次復發(fā)。
3月2日,受傷后第52天孫楊脫拐成功癥新浪微博上,他感恩了團隊的每一個人,但不忘用充滿調(diào)侃的方式秀一秀健碩的肌肉,稱自己的腹肌仍在。
3月25日,專家組對回國后的孫楊進行了會診。專家表示,孫楊受傷部位還有局部水腫、腱鞘積液等情況。醫(yī)生覺得,第一可能是運動性疲勞性骨折,運動員長期訓練可能會造成這個情況發(fā)生。第二就是現(xiàn)在新長的骨頭還很嫩,希望再給一個月的時間,讓骨頭長牢固了以后再進行高強度的運動。這時候如果再受傷的話就來不及了。
對孫楊更大的挑戰(zhàn)還來自教練層面。之前孫楊和丹尼斯聯(lián)系的橋梁,助教布萊恩被國際泳聯(lián)處罰,這給孫楊造成了困難。而主管教練張亞東——這位當年奧運冠軍羅雪娟的教練,也成功地去掉了稱謂前面的副字,成為了浙江省體育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的院長。盡管他和浙江體育局方面都表示,目前自己將以孫楊教練為主全力備戰(zhàn)奧運會,但可以想象,一邊是行政,一邊是專業(yè)教練,要想在其中實現(xiàn)無縫切換,似乎并沒有那么容易。
這可能是再一次拿到奧運冠軍之前,給孫楊的磨難,也可以說是他天才的必然選項。很欣賞孫楊如今給出的答案,在自己的書法上寫下天道酬勤的座右銘時,他開始欣賞這種困難和壓力,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社會輿論中的。
他還在這個基礎(chǔ)上,積極踐行自己的社會責任。他率真,奮進,而且敢于為那些小的群體代言。當自己因為某些原因失去奧運會夢想的時候,他找到相關(guān)領(lǐng)導諫言,陳述一個四年的奧運會夢想對運動員是多么的重要。而對于團隊,對于輿論,對于贊助商,他開始換一種眼光來打量——這種轉(zhuǎn)變,讓他收獲了越來越多的贊譽。
“雖然競技體育沒有說百分之百拿金牌的,但我從來沒有給自己留下后路,”在離開會談地時,我看到他留下的A3紙,上面密密麻麻是全國游泳冠軍賽期間,日本選手和澳大利亞選手同期的成績,在麥克·霍頓,蔌野公介志等上面,他加上了黑色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