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愚
徐小丹可能是我見過最慢熱的人之一。我就和這樣一個姑娘交了十年的朋友。
2006年秋天,新生入學的第一天,所有人都手舞足蹈地表演著自己的開朗和熱情,只有她一個人坐在寢室的一個角落,看著我們嘰嘰喳喳。
我們說,你怎么沒話說啊。她竟然有些羞澀。
顯然,她只是那只躲在一邊刺探我們內心的小貓。心思細密如她,絕無壞心,也懂得分寸,后來,她說,友情、愛情,在一起時候的鬧哄哄不如多日之后的相濡以沫。
熟知我的人,也知道,我偶爾會逢場作戲。但大多數時候,也是那個沉默不語的人。
而兩個慢熱的人在一起,一切不習慣也慢慢習慣。
起先,從寢室到教學樓,十多分鐘的路,我們兩個一路走,可以一言不發(fā),從起點到終點,卻從不尷尬。有人說,你們怎么一路都不說話。我們對視而笑。不說話的時候,我們知道對方的不愛說話,而下一次,又可以繼續(xù)高高興興地走在身邊。
感情這件事,如果要長久,就要火小久煮。
或許是在一起沉默久了,才知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是多么不容易。
經常有人問,兩個慢熱的人在一起一定很無聊吧。
我想說,很少秀閨蜜之情,不是不愿意秀,而是一切都理所當然的事,實在不值一提。
比如早已做了所有閨蜜該做的事,一起睡臥鋪去旅行,一起吃一碗面,一起旅行睡同一張床。只覺得所有情感都是潤物細無聲一般地滲入,早就沒有了任何大喜大悲,成為了似水流年而已。
兩個慢熱的人,在十年的友情歲月里徜徉,在彼此心中毫無芥蒂地越走越深。
熱鬧的人易散場,慢熱的人最情長。
有一年,參加一個大型的酒會。席間有一個男孩子走過來。男孩子顯得特別活潑,見誰都叫“姐”和“哥”,從一堆人游刃有余地跑到另一堆人,似乎和誰都有說不完的話。
可能是第一次見我,于是和我朋友寒暄之后,就開始與我聊天。
他說:
“第一次來,你可要多喝兩杯!”(我搖搖頭,見諒,喝一杯就極限了。)
“我發(fā)現你長得特別像湯唯?!?/p>
“你是不是住在城西,我們以后可以多爬山?!?/p>
其實,我已經明顯有一種被交際的感覺。我沒有說話,一直笑著。酒會就是這樣,有人過來了,你就得招呼,觥籌交錯間,都彬彬有禮又假裝熟悉無比。
他和我說得高興。還好,我已經沒有了從前年輕時候的錯覺。等到我這個年紀,就開始懂得一個道理。所有的場面,只會讓你認識一些人,而并不會讓你立刻擁有朋友。
而像男孩子這樣的人,并非一定壞心。只是瞬間就像一壺水燙熱你的身體,又會在抽絲剝繭后離去,不留下一絲足跡。
男孩走后,我朋友走了過來:聊得愉快嗎?
我說,還好,就是初次見面??吹贸觯莻€挺熱情的人。
她說,戲演得太猛,生活就暴露得太明顯。
我們散場的時候,男孩走在我們后頭,他和另一個男孩子在閑聊,我和他打了個招呼。男孩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歪了歪嘴,繼續(xù)跟另一個男孩閑聊。
判若兩人。
談不上任何傷害。只是覺得當時自己的猜測得到了印證,又覺得略略有些寒心。所有對別人略有偏頗的預料,在狠狠敲上章之后,還是會難過。
熱鬧過后,就是一陣風靜的荒涼,好像真的是這樣。
熱鬧是用力氣,而長情是用心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