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韓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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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的溫度

文韓曉露

我走在大街上，看著日頭漸漸升起來。初春的寒氣慢慢地消散，夏天眼看著即將來臨。與氣溫一起回暖的似乎還有人心。

早幾日我曾經在微信好友圈里看見一位作家發(fā)的一組攝影家的作品。這組照片拍攝的是都市里的養(yǎng)狗一族。作品所附的說明是：都市人情冷漠，只有從寵物狗身上才能感受到些許溫情。這組照片是獲了獎的。都市人情冷漠至此，讓人徒生寒意。

臺灣作家蔣勛曾經在他的散文里說：都市人住在鴿子籠里，鄰里之間彼此冷漠，只有隔墻聽到的關門聲和隱約傳來的說話聲，才能揣度出鄰居們在做些什么，沒有交流，沒有互動，更不用說互相幫忙了……

有同樣感受的，還有童禪福老先生。我之前與他曾經有過一次深度交流，在他的辦公室里。那天很暖，陽光照在他的肩頭，古稀之年的他，幾乎無甚老態(tài)，眼眉間有幾分慈祥。童禪福老先生早年曾是一位出色的記者，后來又歷任省民政廳的廳長、省政府參事和文史館員。他與我聊起了當今社會貧富分化的嚴重，聊到了教育的問題。因為這些原因，人與人之間無謂的競爭，導致了人心的冷漠。他在農村調研，寫了厚厚的一疊報告。我粗粗翻閱了一遍。我對他說，其實真正貧窮的不是在有土地的農村，而是那些土地貧瘠的山村村民或者大都市里的失業(yè)者。那些先富裕起來的人忙著出國、忙著享受，沒有承擔起應負的社會責任。這里有社會制度的問題，也有社會風氣的問題。然后我們聊起了教育問題，聊到了滿大街的培訓班，為了能入這些培訓班和好的學校，家長們擠破了頭皮，受盡人情冷漠。童老先生說，教育實在是一件太復雜的事情，治國也是一件太復雜的事情。因為復雜所以很難改變，而人心的冷漠也就一時難以回暖了。 “誰都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是很明白了的，現(xiàn)在的情況比早幾年要好一些了，與一些人的努力有關。”他又提到了我，說我找了一位非常善良又有才華的好老師——詩人黃亞洲，說我是如此的幸運。

離開童禪福老先生的辦公室，我覺得心情很是愉悅，一路曬著暖陽，步行回家，路上給自己買了一束鵝黃色的鮮花。

至少這幾年我覺得很暖了?？赡苁桥c開始學習寫美文和詩有關。正想著，我的老師就在他的微信圈里發(fā)了他寫的一首詩，寫的是杭州一位拾荒老人伸出雙臂接住一位從六樓跳下來的女子的事，這位拾荒老人挽救了女子的性命，自己卻倒下了。他叫蔣大為，是“杭州又出現(xiàn)的一個好聽的名字。”這也是這首詩的標題。這首詩第二天發(fā)在了《杭州日報》上，整個事件的調查用了很大的篇幅。我當時就想，社會上多幾位蔣大為就好了，多幾位像我老師這樣的詩人就好了，也許人們內心的感受就會如屋外暖陽般了。

詩人心中的那種暖意和愛，那種多彩和浪漫，來自于內心深處深沉而又博大的愛，是深深地感染也溫暖了我，也溫暖了很多人的。

但是我只是一名非常幸運的寫作者而已，就如文章開頭所提到的那組攝影作品，大部分人是感覺到人世間的冷漠的，包括作家蔣勛。用大家童禪福老先生的話說起來，這是有很深刻的社會原因的，一時很難改變。

又過了幾天，我去義烏參加了世界微商大會。我看見大會專用的直升飛機在厚厚的云層里盤旋。這座很久以前靠雞毛換糖致富的城市，在小商品里獲得了商機，如今在歷史旋轉式的上升過程中，它似乎又要與自己的過去來一次極類似的相逢，但是這樣的相逢已經具備了一定的高度。義烏的商品輸出到很多國家，它已經不再是價廉低質的代名詞了。只是我在義烏的時候，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義烏的空氣質量顯然不如我之前剛剛去過的湖州，也不如杭州，甚至不如北方的一些城市。這是這座城市在發(fā)展的過程中，給予居住在其中的人們的一種“冷”。但是城市與人一樣，是不能要求其十全十美的，這樣想著，待在義烏的我內心似乎又有些回暖了。當然了，這次大會本身也充滿著“暖意”。

比如，格力電器的董事長董明珠的發(fā)言。她是極有個性的：短發(fā)，中等個子，精干，神氣。她拿著話筒，站在幾萬人的體育場里大聲對著在座的成功微商們說：“我不相信關系營銷，我只做中國制造。我不用德國的車床，我只支持國貨。我們格力是用品質來說話的，不用其它。在我的創(chuàng)業(yè)生涯里，我沒有得到男人的愛，但是我卻創(chuàng)造了一個中國人自己的品牌！”在場的微商，幾度起立喝彩，掌聲、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60歲的董明珠為80、90后的年輕微商們樹立了一個極好的榜樣，這樣的榜樣力量來源于內心深處的一種精神，這種精神不是媚，而是骨氣、獨立和自信。我從體育場里出來后，遇上了很多從體育場里出來的微商，大多是容貌靚麗的女性。但是仔細一看，她們中有不少做過微型整容。我想起很多年前寫過的一篇《給整容熱潑瓢冷水》的文章，那會我還是一個調查型的記者，我調查后發(fā)現(xiàn)很多整容過的美女，在之后長長的幾十年里會經受一些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有些整容美女的半邊臉架子都塌下來了，這種情況其實并不好玩。有一天我在出租車上聽一位打車的女孩說她有雙碩士學位，但是就是因為長得不怎么樣，工作中老是受挫。思來想去，她只能去整容了。這也是一種冷，是這個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冷，讓女性寒徹到心底。

怎么辦？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仔細深究起來還是缺乏精神和骨氣。多出幾個像董明珠那樣的女人作榜樣就好了，自強不息，如一朵鏗鏘玫瑰。董明珠雖然沒有得到男人的愛，但是她用品牌給予了他人以“暖”，給予了國家以“暖”，于是她自己也“暖”了?？上Ф髦橐呀?0歲了，我以為只有她們那個年代的人講奉獻精神，講愛國精神。

但似乎，我又錯了。

從義烏回來，我被一位朋友邀請去聽他的演講。這位我認識了近一年的朋友，名叫劉文標，與我同齡，是一位跨界商人，經營多項業(yè)務，還是一位投資商，同時又擔任多家著名高?？偛冒嗟目妥淌凇Ｋ翘熘v授的主題是“互聯(lián)網思維”。他的講課內容非常新穎。大意是互聯(lián)網改變了生活，因為互聯(lián)網，越來越多的人成為自由人，越來越多的商人成為輕資產商人，而互聯(lián)網的核心是人性。他講銷售，他說成功的銷售最根本的是講故事，講人性。所以他的案例里有一位成功商人給自己貼的標簽是“專欄作家”。當然了這位商人并非作家，只是他覺得他像一位作家，他賣商品是在賣故事，賣情懷。情懷和故事里面是有溫度的，是有人性的，是美而柔軟的。劉文標在課程的最后還講到了佛學里的布施和禪定以及善。

這顯然已經不屬于商業(yè)范疇了，而屬于文學和哲學的范疇。

但是正是這樣的一種跨界，讓我感到了這堂課的溫度。

于是這堂課我從頭聽到了尾，我看到了很多聽課者臉上浮現(xiàn)的笑容，我以為她們的內心是有暖意升起的。

要是企業(yè)家們都用溫情來經營，都用善良的人性來關懷周圍的人，還會有那么大的貧富差距嗎？

回來的路上，我翻閱手機，看到了一組詩。有余光中的、北島的還有日本和捷克的詩人。北島說，“一個公園有自己的冬天/蒼蠅它不懂祖國……我加點糖，祖國是一種鄉(xiāng)音……”

有配樂，有很美的圖。

我在這些詩歌里忘了自己，忘了自己長得是否漂亮，是否正在逐漸老去，是否富裕，只有美和愛以及溫暖……

給世界 “加點糖”吧，不僅是暖的，還將是甜蜜的。

也許詩歌就是“糖”，可能還有美文，當然了還有美好而溫暖的故事。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我的企業(yè)家朋友劉文標也越來越這么認為。

可能還有其它。

也許這個世界的冷能被人性的愛和美一點點的感染，變得溫柔而美麗，如果這樣，那些溫柔和美麗似乎又在董明珠她們之上了。

而那樣的努力也許只需要像我的老師一直在做的那樣。雖然他只是一位詩人，一位作家，他的“彈匣里只有一些詩句，而且射程還不是那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