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怡
多年來,人們總是熱衷于探索作曲家們本職工作外的各種才藝和興趣愛好,例如門德爾松精湛的刷墻技術(shù),埃爾加對于高爾夫運動的熱愛,抑或是普羅科菲耶夫在國際象棋領(lǐng)域的不凡造詣。那么在其他領(lǐng)域呢?各行各業(yè)又有多少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謱⒆髑暈樗麄兊膼酆媚??翻開厚厚的檔案,倒還真有不少,以下便是我們精選的十五個最有意思的范例。
1弗里德里?!つ岵?Friedrich Nietzsche
哲學(xué)家(1844-1900)
縱使對于作曲的熱情高如尼采,要讓他譜出一部大作,其難度恐怕和讓我們中的一些人徹底弄清他的哲學(xué)著作到底在說些什么不分伯仲(事實上,搞清他名字怎么拼就夠難的了)。尼采的音樂環(huán)境倒真是樣樣不缺,他成長于音樂世家,鋼琴也彈得不錯,年紀(jì)輕輕便和瓦格納成為了朋友。同時,理所當(dāng)然的,尼采也是十九世紀(jì)最具靈光的腦袋之一。
遺憾的是,他的靈光帶給我們劃時代的著作,如《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以及《善惡之外》,卻從未有機會將它們改編成驚世駭俗的音樂作品。1871年,科西瑪·瓦格納與漢斯·里希特(Hans Richter)演奏尼采的雙鋼琴曲《新年的回聲》(The New Years Echoes)時,尼采的好友瓦格納憤然離席,歇斯底里地攥緊了拳頭。第二年,尼采的鋼琴曲《曼弗萊德冥想》(Manfred Meditation)的待遇更為糟糕,漢斯·馮·彪羅在拿到譜子后寫下,“你能不能找個別的法子消磨時間?”并表示尼采“玷污了音樂女神”。
讓-雅克·盧梭 Jean-Jacques Rousseau
哲學(xué)家(1712-1778)
鑒于1750年,盧梭在他的論文《論科學(xué)與藝術(shù)》中提到,“藝術(shù),粗略地說,其本質(zhì)就是使人的天性變得腐敗,它宣揚浮華,并徒增其他罪孽”,因此當(dāng)我們得知盧梭曾熱心真摯地參與作曲事業(yè)時,還是不免有所驚訝的。盧梭創(chuàng)作了數(shù)量頗多的歌曲、室內(nèi)樂及管弦樂作品,他最杰出的著作莫過于1752年的歌劇《鄉(xiāng)村占卜者》(Le Devin du Village)。這部歌劇為他贏得了路易十四提供的終身津貼(而他卻拒絕了),且該歌劇風(fēng)靡數(shù)年。盧梭的著作《社會契約論》(The Social Contract)對于社會有著廣泛影響,在法國與美國的革命中產(chǎn)生過巨大的影響力。興許是為了保持他的哲學(xué)觀點,盧梭在《鄉(xiāng)村占卜者》的創(chuàng)作中避免了技法的炫耀,著力突出了音樂的質(zhì)樸。
埃茲拉·龐德 Ezra Pound
詩人(1885-1972)
權(quán)威的《新格羅夫音樂辭典》中這樣寫道“龐德的風(fēng)格,可能是業(yè)余愛好者所創(chuàng)造的最獨特的風(fēng)格”。龐德的兩部歌劇,《弗朗索瓦·維庸的遺囑》(The Testament of Francois Villon,1923)以及《卡瓦爾康蒂》(Cavalcanti,1932)是出自美國詩人之手的首屈一指的杰作。主修文學(xué)的學(xué)生們可能更熟悉他那些擁有中國元素的詩集,例如《華夏集》(Cathay)和《詩章》(Cantos)。與其簡潔的詩作風(fēng)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龐德的作曲風(fēng)格極為復(fù)雜。不提別的,光說節(jié)奏,比如“維庸”,因其音樂靈感源自普羅旺斯的吟游詩人,節(jié)奏形式便包含了7/16拍和19/32拍。
塞繆爾·佩皮斯 Samuel Pepys
日記作家(1633-1703)
“到了希爾先生家,”1665年12月,佩皮斯寫道,“唱著我的歌曲《睡吧,美人》(Beauty, Retire),他是喜愛我這首歌的,除了有兩個音以外,總體來說他還是很中意的。”這位日記作家如此為自己的作品而自豪,在次年約翰·霍爾斯(John Hayls)為他畫的著名肖像畫中,他也緊緊攥著該曲的樂譜。事實上,這曲子挺無聊的。
列夫·托爾斯泰
作家(1828-1910)
《戰(zhàn)爭與和平》及《安娜·卡列寧娜》的作者列夫·托爾斯泰,曾在他1889年的小說《克萊采奏鳴曲》中向我們展現(xiàn)了他對于音樂的狂熱以及豐富的音樂知識。故事講述了一個因其愛好音樂劇的妻子“出軌”而嫉妒不已的男人。托爾斯泰寫的音樂作品非常短,大概只有一分鐘,但卻十分精彩而迷人。1906年,他為音樂學(xué)家亞歷山大·戈登懷瑟(Aleksandr Gol‘denveizer)演奏了自己在年輕時創(chuàng)作的一首《F大調(diào)小圓舞曲》。后來,亞歷山大憑借記憶寫下了這首樂曲,由鋼琴家伊莫金·庫珀(Imogen Cooper)和雷拉·奧爾巴哈(Lera Auerbach)錄制。
查理·卓別林 Charlie Chaplin
演員、導(dǎo)演(1899-1977)
卓別林看不懂五線譜,卻對音樂充滿想法且情緒多變,因此對那些要把他的音樂想法付諸紙張的可憐人來說,無疑是一場噩夢。但事實證明,這些努力和噩夢都是值得的。幾乎所有卓別林電影的配樂都是出自他自己之手,1973年,他更是憑借電影《舞臺生涯》(Limelight)獲得了奧斯卡最佳電影配樂獎。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Clint Eastwood
演員、導(dǎo)演(1930- )
恐怕大多數(shù)人都會由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那粗獷大胡子的形象,與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Ennio Morricone)的音樂聯(lián)系起來,尤其是那標(biāo)志性的《黃金三鏢客》(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中的主題音樂“噢伊,噢伊,噢噢,哇,哇,哇”。然而這位偉大的西部電影明星(以及以防大家忘記,他還是個政客)也譜有不少作品——雖然在寫管弦樂譜時尋求了一些幫助。其中知名度最高的莫過于2003年他為自己的電影《神秘河》(Mystic River)所寫的同名主題曲。據(jù)克林特稱,他在寫三個主要角色的三重關(guān)系時,從一個三和弦中獲得了的靈感。
安東尼·霍普金斯爵士Sir Anthony Hopkins
演員、導(dǎo)演(1937- )
是的,前有骯臟的哈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飾),后有漢尼拔·萊克托(安東尼·霍普金斯飾),恐怕你不會想同時和這兩個角色待在同一個地方。然而這兩個角色的扮演者卻更傾向于提升自己在音樂方面的造詣。當(dāng)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與安東尼·霍普金斯爵士在好萊塢的派對中相遇時,你得相信他們討論的并不是什么邪惡的話題,而不過是些單純的曲調(diào)和五線譜罷了。在安東尼爵士2007年的電影《隨心逐流》(Slipstream)中,他不但譜寫了主題音樂,還寫了管弦樂隊總譜,更是親自上場指揮。在2008年的一次訪談中,霍普金斯稱他的作曲風(fēng)格是非常隨心所欲的,他的靈感都來自于他對于斯克里亞賓、德彪西以及拉威爾的熱愛。順帶一提,你可千萬別把他和同名英國作曲家安東尼·霍普金斯搞混了,據(jù)我們所知,那位作曲家可還沒在大銀幕上“吃”過任何一個人吶!
霍夫曼 ETA Hoffmann
作家(1776-1822)
托奧芬巴赫的作品《霍夫曼的故事》之福,在音樂類圖書館的書架上,我們可以找到“霍夫曼”這個名字,而柴科夫斯基于1891年改編的芭蕾舞劇《胡桃夾子》的精彩原著也正是出自霍夫曼之手。不過別忘了,霍夫曼在作曲家的行列中也占有一席之地。這位德國作曲家的歌劇作品現(xiàn)仍有六部被完好地保存下來,其中最重要的莫過于作于1816年的《昂丁》(Undine,亦翻作《水中精靈》)了,其他還有一些合唱作品。霍夫曼的音樂作品顯然潤飾得不如他的小說那樣充滿想象力,風(fēng)格上有很重的莫扎特以及格魯克的痕跡。
安東尼·伯吉斯 Anthony Burgess
作家(1917-1993)
在安東尼·伯吉斯的小說《發(fā)條橙》中,以小惡棍亞力克斯為首的小混混們在磕了大量毒品之后,伴隨著貝多芬的曲子(《發(fā)條橙》的主人公最喜歡的便是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貝多芬的音樂亦是《發(fā)條橙》的一條主要線索),在一個個長夜里肆意對人施加暴力與凌辱。后來,亞力克斯過去的一名受害者讓貝多芬的交響樂在房間里轟然作響,以此來折磨已無反抗能力的亞力克斯。這些場面著實令人作嘔,但同時身為一名作曲家的伯吉斯顯然想通過濫用貝多芬的作品,來為這些犯罪場景增添一份恐怖之感。
伯吉斯從十八歲開始自學(xué)音樂。1975年,他的音樂成就第一次展現(xiàn)在公眾的視野中——其《第三交響曲》在愛荷華州進行公演?!半m然我出過三十多本書,”他后來充滿熱情地說,“但這才是體現(xiàn)我真正藝術(shù)的時刻?!敝?,伯吉斯持續(xù)高產(chǎn),作品包括了相當(dāng)數(shù)量的室內(nèi)樂作品、獨奏作品、康塔塔等。作為一名賦格曲的愛好者,伯吉斯的作曲風(fēng)格被生物學(xué)家保羅·菲利普斯(Paul Philips)評價為類似“霍爾斯特與欣德米特融合后的風(fēng)格”。
威廉·赫歇爾 William Herschel
天文學(xué)家(1738-1822)
說到霍斯特,是時候聊聊行星了(霍斯特的代表作為管弦樂組曲《行星組曲》)。威廉·赫歇爾幾乎把一生的時間都花在了行星觀測上——1781年,他發(fā)現(xiàn)了天王星。在凝視望遠(yuǎn)鏡之余,這位巴斯八角教堂(赫歇爾曾在巴斯的一座引領(lǐng)當(dāng)時潮流的教堂——八角教堂中擔(dān)任管風(fēng)琴手)出身的天文學(xué)家會將其視線轉(zhuǎn)向音樂。令人贊嘆的是,他音樂履歷的大部分篇幅被二十四部交響曲所占據(jù),其余則是大量的協(xié)奏曲,只可惜很多都已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不過,后世的天文學(xué)家帕特里克·摩爾爵士(Sir Patrick Moore)于1981年英國廣播公司(BBC)“仰望星空”(The Sky)的一期特別節(jié)目中,用羽管鍵琴演奏了赫歇爾的一首鍵盤樂作品,受到了觀眾們的一致好評。
帕特里克·摩爾爵士 Sir Patrick Moore
天文學(xué)家(1923-2012)
嗚呼,帕特里克爵士曾形容赫歇爾的音樂好似“失去活力的莫扎特”,那么摩爾自己在音樂方面做了什么嘗試呢?他是BBC“仰望星空”的主持人,出了名地喜歡時不時地叮叮咚咚地敲打木琴——他曾經(jīng)在電視上與著名打擊樂演奏家依芙琳·格蘭妮夫人同臺演奏一首二重奏,也譜寫過大量的音樂作品。從喬普林式的鋼琴拉格泰姆到名為《法厄同的太陽車》(Phaethons Ride)的音詩,再到三部歌劇《珀耳修斯》(Perseus)、《忒修斯》(Theseus)和享有最多贊譽的《伽利略》(Galileo)。說到這兒,我倒覺得帕特里克的風(fēng)格有點兒“吉爾伯特與薩利文”(Gilbert and Sullivan,指維多利亞時代英國作家威廉·吉爾伯特與英國作曲家阿瑟·薩利文合作的幽默劇組合)的味道了。
亨利八世 Henry VIII
皇帝(1491-1547)
和查理·卓別林一樣,亨利八世也喜歡在舞會上聽到自己的作品被演奏。不過,他作為一名作曲家的音樂成就,總是因為人們只關(guān)注他是否創(chuàng)作了《綠袖子》而被過度地掩蓋。令人難忘的歌曲和器樂作品不斷地從亨利八世尊貴的金筆下流淌而出,就像他簽字處決那些把他惹毛的人一樣利索?!杜c好伙伴一起消磨時光》(Pastyme with good companye)及《在安德納肯》(Tandernaken)是這位國王的集大成之作。
阿爾伯特親王 Prince Albert
皇室成員(1819-1861)
當(dāng)門德爾松說維多利亞女王的丈夫演奏管風(fēng)琴是“如此迷人、精細(xì)與準(zhǔn)確,簡直可以和專業(yè)演奏家媲美”時,是否只是為了向皇室成員獻媚?這并不無可能,然而阿爾伯特親王的專業(yè)級水準(zhǔn)卻有其留給后世的音樂作品來保證,包括大量的德式藝術(shù)歌曲和一些完整的唱詩班作品,其中《歌頌上帝》(Jubilate Deum)就常于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在威斯敏斯特教堂演奏。哈!誰說十八世紀(jì)的英格蘭是“無音之地”?好吧,咱們還是得承認(rèn)阿爾伯特其實是個德國人……
伊沃·約西波維奇 Ivo Josipovic
政客(1957- )
所以,什么時候戴維·卡梅?。―avid Cameron)會譜寫他的第一首交響曲?巴拉克·奧巴馬的第一支小提琴協(xié)奏曲呢?或許是不會有了,但是有一個國家還真能自夸一番,因為他們的現(xiàn)任領(lǐng)導(dǎo)人在本職之外坐擁數(shù)首多章節(jié)音樂作品,有著一手作曲的好本事。于2010年2月當(dāng)選為克羅地亞總統(tǒng)的伊沃·約西波維奇,同時也是一名先鋒派作曲家,他的作品《相機桑巴》(Samba de Camera)使他在1985年獲得了歐洲廣播聯(lián)盟頒發(fā)的一個獎項,對此我們表示由衷的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