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啟文/文

李辛白：“五四”運動的參與者

●戴啟文/文

許多人知道“同盟會”成立之前，陳獨秀在蕪湖成立了“岳王會”，卻不知道有一個無為人成為“岳王會”的核心；許多人知道北京大學學生發(fā)動了“五四”運動，卻不知道“五四”運動中一個無為人起到的獨特作用；許多人知道白話文的先驅是胡適，卻不知道一個無為人創(chuàng)辦了中國第一張白話文報紙……這個人就是李辛白。

“岳王會”的核心

李辛白，原名修隆，字燮，號水破山人，清同治十三年（1875）生于安徽省無為縣湖隴鄉(xiāng) （今洪巷鄉(xiāng)），7歲師從本縣舉人方六岳。一日，方六岳把自己的舊作《鄉(xiāng)溪歌》抄給學生閱讀，李辛白閱讀之后，作詩《呈六岳師》：“輕煙漠漠雨疏疏，如此湖山畫不如。添取草船環(huán)翠閣，人間哪必有西湖?！崩钚涟讖某抢飳W?；剜l(xiāng)，看到秋收后農民拾稻穗的情景，作對聯(lián)：“一丘田，遺幾粒穗；五斗米，需百折腰?！卑熏F(xiàn)實和歷史、物質和精神結合在一起，成為名聯(lián)。后來，李辛白的詩結集出版，成為無為私塾學生的必讀之物。

光緒二十七年（1901），李辛白考入南京高等警官大學堂。光緒二十九年（1903），參加陳獨秀在蕪湖組織的“岳王會”，次年加入“同盟會”，并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光緒三十三年 （1907），受“同盟會”派遣回國，在上海創(chuàng)辦中國最早的白話文報紙 《白話日報》，受到蔡元培的器重和支持，并被胡適推崇為中國白話文報紙的“開山老祖”。因為《白話日報》經常發(fā)表言辭激烈的反帝、反清言論，宣統(tǒng)元年（1909）歲末被查封，李辛白遭到通緝。由于害怕受到牽連，湖隴鄉(xiāng)李氏族長召集族人，宣布把李辛白從李氏家族開除出去。李辛白不敢回鄉(xiāng)，只得潛藏在蕪湖，繼續(xù)從事反清武裝活動。在《惡少年》詩中，李辛白這樣寫道：“無名無姓復無家，氣若長虹貌若霞；一劍橫腰千萬里，殺人屠狗是生涯?！?/p>

這段日子里，李辛白在安徽蕪湖公學教書，被稱為中國“裝甲兵之父”的無為人徐庭瑤這時在該校讀書。李辛白對徐庭瑤十分關心，不但送給他大量書報閱讀，還派他從事送信等機要工作。受李辛白的影響，徐庭瑤學生時代就萌生了反帝和武力救國的思想。畢業(yè)后，由李辛白推薦，徐庭瑤進入保定陸軍軍官預備學校學習，和張治中、白崇禧成為同學，后來成為國民革命軍陸軍中將?！缎焱ガ帉④姟芬粫榻B說：“徐庭瑤是李辛白的義子?！?/p>

宣統(tǒng)三年（1911）11月，李辛白任蕪湖軍政分府民政長，并創(chuàng)辦蕪湖最早的大型報紙 《共和日報》。半年后，因袁世凱的《報紙律》鉗制，加上時局動蕩，經費困難而停辦。

“五四”運動的中堅

民國2年（1913），李辛白任北洋政府教育部僉事，和魯迅是同事。民國6年（1917），李辛白出任北京大學出版部主任。出版部除出版教材、學術著作和講義，還創(chuàng)刊出版 《北京大學日刊》《每周評論》《北京大學月刊》《新潮》雜志等，這些進步雜志在“五四”運動前，產生了重大影響。

民國8年（1919）5月4日，北京13所大學在天安門前集會，舉行“外爭國權，內懲國賊”的游行示威。5月4日早晨，李辛白組織趕印了2萬多份 《北京全體學界通告》，匆匆送出散發(fā)。這是“五四”這一天唯一散發(fā)的印刷傳單。5月7日，北京市面上到處散發(fā)一份油印傳單，提出了 “救國十人團”的方法，具體是這樣的：每位國民尋找10個熟人組成10人團，推選一名代表，每人印一張名片，背面刊登9位團友姓名。團員責任分消極、積極兩種。消極責任是“提倡國貨，寧死不買仇人的貨物”，有錢存在仇人銀行的話，立即提出來，并不使用該銀行紙幣；積極的責任是 “提倡儲蓄以為培養(yǎng)國力的基礎”，團友每人每月須儲蓄國幣2角以上，積至1元，即送至非仇人的銀行儲蓄，條件成熟（10人團達10萬團以上）便舉行救國團代表大會，組建國民儲蓄銀行，組織國民實業(yè)總公司，以所有儲蓄金作為股金。這個方案的倡導者就是李辛白，印刷品所費資金也由李辛白提供?！熬葒藞F”在北京成立，后在上海得到發(fā)展，并向全國蔓延。

之后，李辛白還寫下小詩《動》，激情謳歌“五四”運動的偉大勝利。

李辛白

李辛白留下的兩只老懷表

與蔡元培、陳獨秀同進退

“五四運動”引發(fā)全國學潮，軍閥政府歸罪于北京大學，蔡元培被迫辭職。6月5日，軍閥政府批準由胡任源署理北大校長。6月7日，北京大學召開教職員緊急大會，會上李辛白堅決贊同“挽蔡拒胡”的決議。在蔡元培離職期間，“北大評議會”領頭組成“聯(lián)席會議代表團”和“臨時委員會”，集體商討做出決策。李辛白是“聯(lián)席會議代表團”和“臨時委員會”的成員，他始終不渝地支持蔡元培和進步學生同北洋軍閥作斗爭，維護蔡元培所開創(chuàng)的北京大學新局面。

民國11年（1922）10月，北京大學學生因拒絕繳納講義費引發(fā)蔡元培辭職風波。受“五四”運動勝利的影響，北大學生比較張狂，甚至連講義費都不交，并對代總務長沈士遠進行圍攻。第二天，幾百號人來到校長室，領頭的山東大漢高喊：“我們打進 （校長室）去，把他們圍起來，把這事解決了！”喊聲如雷，危機一觸即發(fā)。蔡元培干脆走出校長室，向學生們喊出了“決斗”，并于當天寫下辭呈。之后，身為出版部主任的李辛白也提出辭職，并和總務長蔣夢麟、圖書館主任李大釗、數(shù)學系主任馮祖荀分別刊登啟事，宣布“隨同蔡校長辭職，即日離校”。學生們最后接受學校的意見，繳納講義費。

民國15年（1926）3月18日，段祺瑞衛(wèi)隊對到執(zhí)政府門前請愿的學生開槍，釀成了駭人聽聞的“三·一八”慘案。接著，段祺瑞政府下令通緝所謂暴徒首領，包括李辛白、李大釗、魯迅等49人。為免遭軍警迫害，李辛白離開了北京，從此與蔡元培的聯(lián)系漸少。

李辛白與陳獨秀的關系可以用“鐵哥們”形容。陳獨秀在蕪湖安徽公學創(chuàng)辦“岳王會”時，李辛白是會員；到北京大學任文科大學長后，又經陳獨秀向蔡元培推薦，李辛白這才由教育部轉到北京大學任職。

民國8年 （1919）6月11日，陳獨秀為聲援愛國學生運動，在北京散發(fā)反政府傳單 《北京市民宣言》時被捕，李辛白積極參與各種渠道的營救活動，代表北京大學教職員工前往監(jiān)獄探望和慰問。李辛白發(fā)表《懷陳獨秀》的白話詩：“依他們的主張，我們小百姓痛苦。依你的主張，他們痛苦。他們不愿意痛苦，所以你痛苦。你痛苦，是替我們痛苦?！边@首詩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兩個階級之間的根本利害沖突，流傳全國，是“五四”時期最佳詩篇之一。

從加入陳獨秀創(chuàng)立的 “岳王會”，到“五四”運動共同面對驚濤駭浪，同為安徽人的李辛白和陳獨秀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陳獨秀病逝后，李辛白寫下《聞陳獨秀殞于江津》詩：“江淮間氣鐘吾子，磊落嵚崟一代豪。舉世窮譏渾不顧，暮年遺恨倘能消。定情詩痛西湖碧，奮志名成北斗高。三峽猿啼聲最苦，羈魂萬里待誰招?！痹娭?，李辛白給予陳獨秀極高的評價。

李辛白主編的《新生活》周刊

毛澤東邀他共商國事

民國26年 （1937）7月7日，日寇侵華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8月，李辛白臨危受命，擔任安徽省圖書館館長?？谷諔?zhàn)爭時期，李辛白提出匡救時政的《條陳》，請人代呈蔣介石，但石沉大海。李辛白失望地說：“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浪費筆墨了。”

民國27年（1938），李辛白生活無著，靠朋友幫助度日。駐皖南的國民黨二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唐式遵，想依仗權勢收購李辛白收藏的黃山谷的條屏、唐寅的虎、李北海的《千字文》等。李辛白表示：“唐司令愛字畫，我也然，叫我忍痛割愛，實難從命。至于用錢購買，我覺得不妥，外人不知內情，容易誤認為唐司令仗勢奪取，將有損司令聲譽?！眮砣藷o言以對。

民國34年（1945）8月，在皖南從事教育工作的李辛白接到毛澤東的請柬，邀請他到重慶共商國是。李辛白和毛澤東的岳父楊昌濟曾是北京大學的同事；毛澤東到北京大學勤工儉學時，李辛白是他的老師；李辛白編輯的《新生活》周刊，是毛澤東在湖南創(chuàng)辦“文化書社”時最暢銷的書刊；繼李辛白發(fā)表《懷陳獨秀》詩之后，毛澤東發(fā)表 《陳獨秀之被捕及營救》一文，與李辛白發(fā)出同樣的呼吁。收到請柬后，李辛白十分高興，但由于年事已高，加上路途遙遠，無法成行，只好復函深表感謝。

雖然重慶之行沒有變?yōu)楝F(xiàn)實，但李辛白的主張沒有改變。民國36年（1947），國民黨蕪湖市黨部書記長魏壽允帶著國民黨員登記表要李辛白填寫，李辛白嚴詞拒絕：“我是同盟會員，不是國民黨員，填這表干什么？”魏壽允尷尬而去。1949年，李辛白寓居夫人的家鄉(xiāng)貴池。面對國共內戰(zhàn)，許多人逃散如驚弓之鳥，李辛白卻悠閑如無事一般。人民解放軍挺進貴池后，李辛白率人迎接人民解放軍，并在貴池各界召開的歡迎人民解放軍大會上，代表文教界致詞表示歡迎。

1951年，李辛白因病去世。但作為“岳王會”“同盟會”的會員，作為“五四”運動的參加者、支持者和領導者，作為中國白話文運動的先驅及白話報業(yè)的 “鼻祖”，他永遠活在人們的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