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徽

由L'école des loisirs出資，韋伯一人辦起了莫瑞茲出版社，一做十幾年。迄今，莫瑞茲出版了超過300種繪本。在他們的網(wǎng)站上，仍在銷售的有141本。足夠的常銷書保證了出版社的運營。

莫瑞茲出版社的辦公室位于法蘭克?？档侣罚↘ant Street）上。這兒是一個居民區(qū)。三室的民宅，兩間做辦公用，一間擺樣書。

與馬庫斯·韋伯采訪之前，我在網(wǎng)上讀到一篇2008年發(fā)表的關(guān)于莫瑞茲出版社的文章。那時，韋伯還獨自支撐著這個專做繪本的出版社。

出版社一點一點在生長?，F(xiàn)在，莫瑞茲出版社不止韋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現(xiàn)在，辦公室里有時候是兩個人，有時候三個人?！?/p>

緣起

最早，莫瑞茲出版社是為了將一家法國出版社的書介紹到德國而設(shè)立的。這家法國出版社叫做L'école des loisirs。1994年，他們希望能把自己做的繪本引進到德國，他們需要找一個懂行的人。

那個時候，韋伯已從工作了十年的Beltz&Gelberg出版社辭職。這是德國一家著名的專做童書的出版社，韋伯在那兒做版權(quán)部門的主管。在兒童圖書市場工作多年，韋伯有許多熟識的關(guān)系，他知道德國市場上家長和孩子們都需要什么樣的繪本。他對這個市場的理解十分透徹。

于是，由L'école des loisirs出資，韋伯一人辦起了莫瑞茲出版社，一做十幾年。出版社一直保持小型化，每年只十本左右的出書數(shù)量，近幾年才慢慢漲到每年大約20本。這種規(guī)模，能夠令韋伯以自身的眼光來控制圖書質(zhì)量。

在20年的時間里，莫瑞茲出版了超過300種繪本。在他們的網(wǎng)站上，仍在銷售的有141本。足夠的常銷書保證了出版社的運營。

原創(chuàng)繪本

除了引進版權(quán)，韋伯也會挖掘歐洲的插畫作者，做原創(chuàng)繪本。

“這并不容易，也很花時間。”

在莫瑞茲出版社2015年的春季書目上，一共有十本新書，其中有兩本為本土原創(chuàng)。在秋季目錄上有九本新書，三本為原創(chuàng)。多數(shù)原創(chuàng)繪本作者與莫瑞茲有著長期的合作關(guān)系。

比如法國作家、插畫師Yvan Pommaux，最近創(chuàng)作的《我們和我們的歷史》（Wir und unsere Geschichte）德文版就交由莫瑞茲出版。而他最早的繪本作品《偵探約翰·查特頓》（Detektiv John Chatterton），也是由莫瑞茲出版社在20年前出版的。

萊比錫的繪本畫家Thomas Müller和韋伯在萊比錫書展上遇見，交談之后，Müller決定為韋伯供稿，今年出版了他在莫瑞茲的第二本書稿《拖拉機和驢》（Der Traktor und der Esel）。

莫瑞茲出版社經(jīng)年積攢起的聲譽，也幫助他們吸引作者。2015年他們有一本新繪本《床下的斑馬》（Das Zebra unterm Bett）。這本繪本的故事作者是住在德國城市卡爾斯魯厄（Karlsruhe）的一位作家Markus Orths，他寫了一個古怪、好笑，又有些溫馨的故事—— 一個小女孩的母親不在了，她被一對爸爸收養(yǎng)，生活在同志家庭里。突然有一天，房間里出現(xiàn)了一只斑馬陪伴她。

Orths找到韋伯，希望能出版這個故事，他們找來插畫師Kerstin Meyer把故事畫出來，一本新繪本就這樣誕生了。

中國，以及世界

通過法國出版社，莫瑞茲出版社把法籍華裔畫家和繪本作者陳江洪介紹到了德國。陳江洪出生于天津，曾求學于北京中央美院，1988年入學巴黎美院。他的繪本以中國畫風格講述中國古代神話、民間傳說與當代故事。韋伯陸續(xù)引進了六本到德國。2015年秋季目錄中的最新一本是《移山》（Ich werde Berge versetzen）。

莫瑞茲出版社的圖書版權(quán)，賣到中國的并不多，這么多年大約也只有兩三本。我問韋伯是否了解中國市場，他搖搖頭，笑起來：

“我不了解中國市場。我天天坐在這個康德路上的辦公室里，怎么會知道那么遠的事情?！?/p>

版權(quán)賣到中國的那幾本書，韋伯說它們并沒有大賣。即使某一本書能賣到兩萬冊，因為中國圖書價格偏低，他也收不到多少版稅。

“對于同樣一本書，我從中國和從瑞典獲得的收入可能是一樣的。但是中國有14億人口，瑞典只有900萬?！?/p>

莫瑞茲出版社所擁有的圖書版權(quán)一共賣到了14個國家。這些國家的情況一直都在變化。韋伯回憶，20年前，韓國是非常熱門的國家，那里的出版商幾乎見到什么就買什么，賣版權(quán)給他們非常容易。但現(xiàn)在不行了，這個亞洲國家反而開始出口很多原創(chuàng)的東西。

現(xiàn)在中國出版商購入的版權(quán)非常多，但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中國也會賣很多原創(chuàng)的書到國外。

“但這些趨勢就像海浪，來了又去，對莫瑞茲出版社來說，并不那么重要?！?/p>

好繪本

我問韋伯，他挑選一本繪本的標準是什么。

他說，首先要有一個很棒的故事，能吸引孩子?！斑@個故事要有感染力，讓孩子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回到這個故事里。”

韋伯覺得，繪本應(yīng)該走進孩子們的經(jīng)歷與經(jīng)驗之中。兒童所經(jīng)歷的事情，形成的經(jīng)驗，都值得我們尊重。

故事應(yīng)該用圖畫講出來。利用形狀、角色、顏色、構(gòu)圖，即使不依靠印在圖畫旁邊的文字，也應(yīng)使看書的孩子或大人直接領(lǐng)會到故事里運行著的靈感、情緒或意圖。我問韋伯，這是不是有些像電影，韋伯說：“沒錯，繪本和電影有很相似的地方。”

至于圖畫，任何風格都是可能的?！暗欢ㄒ銐蚝?，觸動人心。”

書展

韋伯每年都會去法蘭克福書展、萊比錫書展和博洛尼亞童書展。在法蘭克福和萊比錫，他都會租用展位。而在博洛尼亞，他則作為專業(yè)參展者（trade visitor）參展，不租展位，只去其他展商處參加會面。他還常去法國Montreuil兒童書書展（Salon du Livre Jeunesse， Montreuil），這也是歐洲最重要的童書展之一。

韋伯只在博洛尼亞書展上談版權(quán)買賣。與很多專業(yè)參展者不同，韋伯在法蘭克福書展上并不關(guān)注版權(quán)交易。在這里，他的主要活動是向讀者們賣書，與教師、記者以及業(yè)內(nèi)的朋友們會面、敘舊。在德國本土最大的公眾書展萊比錫書展上，韋伯也做類似的事情。那里的參展者中有更多買書的讀者，有更多本土關(guān)注兒童教育的老師。

作為一家獨立小出版社，在本土參加書展，主要目標即是將書介紹給本土讀者。

數(shù)字時代

莫瑞茲出版社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將書的電子版權(quán)賣給一些電子書商。但韋伯并不熱衷于這個數(shù)字市場。他相信，市場上是有一些做得很好的電子書或數(shù)字閱讀產(chǎn)品。

“在任何一個領(lǐng)域里，肯定會有壞的產(chǎn)品，好的產(chǎn)品和偉大的產(chǎn)品?！?/p>

但韋伯認為數(shù)字出版有很多問題和挑戰(zhàn)。比如說，為了做一個兒童互動閱讀的App，你必須有相關(guān)知識，有經(jīng)驗，有興趣，當然，還需要花費很多錢。到最后，因為市場競爭太激烈，可能這個產(chǎn)品只能賣到1.99歐元。

“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書有未來嗎？

我問韋伯，傳統(tǒng)書籍是否還有未來。韋伯說，大部分圖書并不用擔心未來。比如說，現(xiàn)在市場上每年還是出版很多精美的烹飪書籍。這些精裝書用很好的紙張，用頂級的印刷，那些食物看起來非常完美。人們就是喜歡買它們。

但有些書的情況就不太好。比如旅行手冊和地圖，現(xiàn)在的出版數(shù)量都在減少。因為這類實用型圖書的功能，許多都為智能手機所代替?，F(xiàn)在在大街上，很少能再見到拿著地圖找路的人了。

韋伯覺得，圖書產(chǎn)業(yè)二十年后會怎樣，他不好說?！暗宓绞曛畠?nèi)，還是跟現(xiàn)在差不多。”

介紹兩本莫瑞茲出版社的書

《再撓撓小兔子的耳朵》（Nur noch kurz die Ohren kraulen？）

采訪中，韋伯一直向我介紹他們出版的新繪本。

他把這本親子互動的繪本拿給我看，告訴我有非常多的家長喜歡這本書?！八诘聡呀?jīng)賣了兩萬五千冊。版權(quán)賣到了瑞典、荷蘭?，F(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四次印刷了。”

韋伯隨即為我讀起這本書，同時也給我講解這書的好處。他讀得抑揚頓挫，帶著十足的感情。我問他是不是經(jīng)常去做繪本閱讀活動，他說沒有。不過，為了推廣書，他的確會請作者做一些閱讀活動。

這本20頁的小書里，講了一個小兔子去睡覺的“場景”。第一頁上，有一個背對著讀者的小兔子，家長這時候念書上的字：

“拍拍小兔子的肩膀，他也許會轉(zhuǎn)過身來?！?/p>

家長可以讓孩子拍拍兔子的肩膀，然后翻過一頁，小兔子就面對我們了。他的手里還拿著一只牙刷，家長繼續(xù)念：

“現(xiàn)在很晚了。小兔子該睡覺了。牙刷好了。睡衣也擺好了。”

然后，家長向孩子念：“拍拍你的手，給小兔子穿上睡衣！”

下一頁上，小兔子已經(jīng)穿好了睡衣。就這樣，在每一個跨頁上，插畫作者J?rg Mühle都安排了小孩子睡覺前的一個動作，以及一個可以讓家長和孩子互動的句子，比如讓孩子說可愛的咒語“Simsalabim”，就可以在下一頁看到小兔子躺倒在大枕頭上。在這些互動中，孩子和家長都會獲得很多樂趣。同時也告訴孩子們睡前的一些好習慣。

《拍拍手！》（Klapp Auf， Klapp Zu?。?/p>

韋伯說，他偶然間看到了這本法文繪本（法文名為“Livro Clap”）的視頻，覺得非常有趣，就決定做個德文版。不過并不怎么需要翻譯，因為這本略顯“無厘頭”的繪本，只有象聲詞。

這個視頻里，一些大人和孩子拿著這本書，張開又合上，張開又合上。同時，嘴里發(fā)出奇怪的聲音。比如“咚，咚，咚”“噗，噗，噗”“梆，梆，梆”“弗茲茲茲”……

原來，這書的每一個跨頁，都以奇怪的畫風畫著人們的一個行為，比如敲鑼，比如拍巴掌，比如摔跤，而那些象聲詞模擬的就是這些動作……

怎樣形容這本書呢？我想到許多詞：怪異，可愛，傻；美的顏色，放空，玩耍；很正經(jīng)地不正經(jīng)，無厘頭，憋住笑。

這本書，很好玩。

（作者系德國總理獎學金學者，2014-2015年于法蘭克福書展訪問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