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超 （拙玉齋瓷莊 333000）

明代的民窯青花：絢爛至極而非平淡

曾 超 （拙玉齋瓷莊 333000）

民窯青花以概括簡練的表現(xiàn)語言，生動灑脫的形象，簡潔明快的藝術風格使得民窯瓷器在當代大放異彩。明代青花處于全盛時期，民窯青花瓷肆意揮灑，讓當代人感受到了它的“真”與“美”，在民窯青花中能夠體會到自由、灑脫、奔放、樸素、寧靜的美感。民窯的青花藝術符合當代人的審美需求，探索民窯的青花藝術能夠啟發(fā)現(xiàn)代陶藝的發(fā)展之路。

民間青花；簡約；構(gòu)圖；筆法

一、民窯

民窯的最大藝術特點就是簡潔質(zhì)樸、自然生動。民窯與官窯在審美追求上有著極大的不同，從生產(chǎn)方式、審美目的、社會功能等等都有著明顯的差異。官窯的瓷器以繁花似錦、花團錦簇的紋樣形式為美，整體以“滿”和“貴”為美。在封建社會時期，民間手工業(yè)者多數(shù)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在表達心中的情感和審美傾向的時候更加的直白樸素，因此，“簡約”與“淡泊”是民窯瓷器的顯著特征?！昂喖s”“淡泊”的審美意境也是中國繪畫藝術的最高境界，這種境界恰恰和官窯瓷器的精雕華麗的審美特點相反。民窯的瓷器不像官窯的瓷器受到諸多的限制，在造型上更加的生動簡潔，感情上更加的真摯質(zhì)樸，表達上通俗易懂。民窯瓷器的藝術特點體現(xiàn)了老子思想中的“少則得，多則惑”和莊子提出的“無為也而尊，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二、文人畫對名窯青花瓷的影響

中國的文人崇尚自然質(zhì)樸，在簡單的外在形式上追求內(nèi)在豐富的理想境界。文人畫區(qū)別于宮廷畫院和民間藝人所作的畫。文人畫的作者須是有學問有素養(yǎng)的文人，推崇簡約是歷代文人畫的一個極其重要的特征。唐代李公麟在《宣和畫譜》中說“筆愈簡而氣愈壯，景愈少而意愈長也?！焙喚毜墓P法更加能夠形成意境深遠的效果。元代畫家倪云林提出“所謂畫者，逸筆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娛耳”。文人畫是一種淡雅而簡約的藝術形式。明中期傳統(tǒng)美學思想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新的文化思想產(chǎn)生，文人寫意畫盛行于世，而民窯的藝人們正處于這種文化氛圍之中，民窯青花瓷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強烈的影響。民窯青花瓷器注重寫意精神，對細節(jié)加以忽略，既降低了成本，又形成了民窯青花瓷作品中的不求形似的極簡風格。

三、民窯青花瓷藝術的特征

中國是最早制作瓷器的國家，最早的有原始青瓷，宋代的瓷器也有過輝煌的榮譽，但中國瓷器走向高峰是在明代。明代，江西景德鎮(zhèn)成為全國制瓷中心，青花瓷器是民代生產(chǎn)的主要瓷器。洪武時期，在景德鎮(zhèn)設立“御窯廠”，瓷器才有了官窯和民窯兩大系統(tǒng)。民窯瓷器在這一時期發(fā)展迅速，在中國瓷器的發(fā)展史上涂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民窯青花的藝術語言采用寫意減筆法，以意為之，抒寫我心。

民窯青花瓷的顯著審美特征為“簡”，它貫穿于民代青花瓷諸多作品之中。毫不夸張的說這一風格特征是民窯瓷器的藝術特色的代表，也是民窯與官窯最大的區(qū)別。民代的青花瓷有一種幽靜、沉著、明快、洗練的藝術美感，其藝術形象以簡練的手法，濃縮的形式，在表現(xiàn)語言上以少勝多、以小觀大、以簡勝多，體現(xiàn)了民間青花瓷畫中對簡的無限追求。在民窯青花瓷作品中，往往對客觀事物的細節(jié)加以舍棄，提煉最為傳神的元素，求“不似之似”的畫面。這些看似草率的青花瓷器，寥寥數(shù)筆卻讓人捉摸不透，妙不可言。瓷器中的一筆而就，非一朝一夕能夠做到，是工匠們無數(shù)次的刻苦訓練，才能夠做到胸有成竹，得心應手。因此，民窯青花瓷中簡是一種更高審美意義中的簡，它是需要有千錘百煉才能夠做到的，是不可復制的。

“筆墨”本是中國畫的術語，在陶瓷繪畫領域里，筆和青花料與中國畫中的筆和墨的使用有異曲同工之妙。青花瓷使用毛筆蘸上青花料在坯上作畫，與中國畫的筆墨相似，青花瓷中的用筆同時也在用墨，每一筆觸都形成一個元素。從眾多的民窯青花瓷可以感受到自由灑脫、酣暢淋漓的線條，民窯的青花瓷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簡練的筆墨。民窯的青花瓷在筆墨上借鑒了中國寫意國畫的表現(xiàn)語言，作畫打破了傳統(tǒng)的繪畫程式，用筆靈活多變，或剛、或柔、或剛?cè)岵换蜢o、或動、或以靜制動；或細、或粗、或粗中有細，產(chǎn)生了各種藝術效果。最有神韻的青花瓷器往往是最少的筆墨，少則一筆，多則幾筆完成的佳作。自然、不加以修飾，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用筆精準，拙樸中顯靈動，簡潔的畫面耐人尋味。保留下來的民窯青花瓷片更是有一種野逸的審美情趣，受到當代人的大肆追捧。

“簡”也存在于構(gòu)圖之中，往往構(gòu)圖精簡，疏宕，瓷器的畫面往往給人意象廖闊的視覺感。在大量的民窯青花瓷作品中，留有大面積的空白，這種以虛當實，虛實相生的手法，更加的為畫面增添意境美。在傳統(tǒng)審美思想里，“空則靈氣往來”。在中國繪畫藝術里，呈現(xiàn)出來的并不是客觀事物的原貌，而是和畫家的審美理想結(jié)合一起的人化世界。繪畫藝術必須要借助于“形”來表達，而一件繪畫作品首先讓觀者看到的也是“形”。民窯青花瓷的畫工們在塑形上，絕不會照搬客觀事物，而是逃離自然形態(tài)的真實局限，不求形似，但求神似。舍棄不必要的要素，對最本質(zhì)的形態(tài)加以提煉，使得所畫的形生動傳神。例如，民窯青花瓷器中的嬰戲圖，其形象簡練概括，頭用一個圓圈表示，張開雙臂的手則更像“M”，兩個點便是眼睛，高度的概括已經(jīng)看不到現(xiàn)實生活中“人”的形象，但無疑這種表現(xiàn)手法充分地把孩童的活潑好動、天真爛漫的特點表現(xiàn)的淋漓精致。

民窯的青花瓷器上的“簡”不僅在繪畫形式上，而且在內(nèi)容上也是追求簡和真，內(nèi)容題材多和人們的生活相關，在內(nèi)容題材上透出對生活簡單純樸的追求，向往大自然。在民窯瓷器中，我們不會看到矯揉造作、復雜多樣的圖案形式，而是民間藝人發(fā)自內(nèi)心對客觀物象的真情流露，他們善于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美，日常生活中的景色、動物、植物、人物等，更加的善于表現(xiàn)出它們的美。民窯青花瓷借形抒情的藝術手法將客觀事物轉(zhuǎn)化為美好的詩境。王國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昂啞笔敲窀G青花瓷的顯著特征，它存在于筆墨、構(gòu)圖、造型和達意多個方面，它是瓷器藝人們對生活的理解以及自我情感最真實、最質(zhì)樸的表達。

四、作為商品的民窯青花瓷

作為商品，就需要考慮到消費群體和制作成本，消費群體的購買實力和審美習慣。民窯生產(chǎn)青花瓷器的消費主體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需要考慮到經(jīng)濟實用以外，普通百姓的審美也必須考慮進去。作為文化層次較低的市民，通俗易懂，貼近生活的瓷器當然更受歡迎，精致繁復，威武莊嚴的的東西很難讓人們有購買的欲望。民窯青花瓷以其發(fā)色淡雅、簡潔生動的畫面迎合了人們的精神需求。在明代，一個陶瓷藝人一天需要繪制三五百件器皿，這使得在繪制過程中不可能精雕細琢，原本復雜的樣式也要簡化。因此文人畫在構(gòu)圖和用筆上對民窯瓷器影響很大，將文人畫中的筆墨情趣借鑒到瓷器的繪畫之上此乃明智之舉。

民窯青花瓷顯著的特點——“簡”，簡約美是一種高境界的美。民窯青花瓷在陶瓷歷史中如一縷春風，呈現(xiàn)出清新自由、簡單質(zhì)樸、靈氣生動。

宗白華.美學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