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嬌
起大風(fēng)了,昏暗的氣流四處奔走,電流也躁動不安,臺燈忽明忽暗,窗外的樹頻頻點頭——下暴雨了。黑夜被閃電切成碎塊灑落下來,于是天色漸漸變亮,雷聲也被切碎,密密麻麻的滴答像聊語音的底噪聲。
雷雨忽至,在暖烘烘的燈光與涼颼颼的冷氣并存、布滿電器電纜的屋子里,我從困倦中醒來,聽到云的撞擊聲和濃密雨水層層疊疊的碎裂聲,慌忙地起身去關(guān)掉客廳的窗戶,又慌慌地打開,把掛在窗戶外的衣服胡亂扯了進來,再笨手笨腳地關(guān)窗。等到拔掉電扇、路由器等各種電器的電源,回屋關(guān)閉了電燈、電腦、電視,還有散落在床上的音箱,我躺在床上,浸泡在天亮前最濃的夜色中和因為空調(diào)冷氣變得秋意盎然的雨聲里,覺得可以安心地就著外邊細密的滴答沉沉睡去。
躺在床上,突然想起韓寒說,所謂存在感就是斷了電還能用的那些物件。本來以為這是推銷實體書的廣告詞,現(xiàn)在我覺得確實是這樣。想象此刻全城斷電,窗外的雨聲、雷聲、風(fēng)聲、濕氣、撲起的塵?;熘苌頋獬淼暮谏疑砩系奶鹤雍皖^上的天花板都變得很有存在感,托它們的福,我也久違地覺得我很有存在感,終于又能覺得天地間仿佛有無數(shù)英魂與我同在,我不是孤獨寂寞遺世獨立,比如現(xiàn)在就肯定有很多離我不遠的人如我一樣醒來,睡在同一片雨里,躲在各自的天花板下共享這份奇觀。
我望著窗外,發(fā)現(xiàn)夏天不知不覺到來了,明天或許可以出門散步了,慢慢消除了麻木感,也許下雨本就是一種奇觀,或者發(fā)散開來,我們自身的存在就是一種奇觀。